一只眼睛偷偷打開一條縫隙,公子卿固俊朗的側顏便映入趙小五的眼簾。
果真是他!
蜿蜒的下巴線條優美,卻是緊繃著,薄唇微微抿起,眼神炯炯掃過趙小五一眼,他竟連眉毛都皺得那樣好看。
趙小五“咻”地一下睜大眼睛,眼光閃閃,正好對上公子卿固適時轉過來的黝黑的眸子。
他的眼神像釀了千年的酒,掀開蓋子,只消一眼,便能讓人醉在其中。
趙小五懸著的心,伴著一陣砰砰亂跳,一瞬間填滿了胸口,回聲一下一下地沖進腦子里去。
“砰砰砰……”
她不由自主地將手捂在胸口左邊。
“松開!”一聲女子的驚呼。
趙小五這才注意到,公子卿固的一只手,此刻抓在聘婷君正要落下來的手腕上。
原是多虧了公子卿固的及時趕到,否則她便要受來自娉婷君掌摑的皮肉之苦了。
跟在公子卿固身后的洱伊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心下方松了一口氣,幸之,幸之!
他們來的不早不晚,一切剛剛好。
大功臣洱伊,再次趁著眾人的注意力放在眼前三人的身上時,腳下一點一點地向人群中挪去,悄無聲息地隱秘在重重疊影之間,安靜地退了場。
“阿姊,怎的一回來便帶著這么大的怒氣?消消氣……”
公子卿固邊安撫著聘婷君,邊將抓著的手腕輕輕放下來。
“三年未見,阿姊都不想阿弟的嗎?阿弟都回來了,怎的過了這么久,阿姊才回來?”
公子卿固先發制人,拋出來這些個問題。
聘婷君張張嘴,卻是不知該如何接下。
不管是四年前她大婚后,還是三年前正值母喪,這些年來她用在娘家的時間少之又少,照佛更是談不上。
一接到公子卿固要回沭陽的消息,她何曾不想早早來看望三年未見的阿弟,她何曾不想與翁祖促膝長談,共享天倫。
她也想啊!
但是,她卻不能,因為她有更要緊的事情先處理。
她那個要命的夫家,偏偏在那個時候出了一檔子丑事。
夫家是孫氏一族,祖上更是從馬背上開始的,一路追隨著當時的王室,拼得如今這天下的穩定,掙得這身后名聲。
她周家也是數得上名門望族,一封地之主,后來憑著在多年前那場都城保衛戰中的出色能力,王上破例批準他們這一脈定居都城,享盡榮華富貴。
老獻公與孫老將軍是過命的交情,年輕時,彼此在戰場上的舍命相救,到后來惺惺相惜。
老獻公與孫老將軍先后大婚后,對即將到來的小生命,一拍即合地決定,若為一男一女,則為夫妻,若都是男孩,則為兄弟,若都是女孩,則為姊妹。
后來老獻公先是得了三女,老來又得了一子,孫老將軍一脈單薄些,孩子出生沒多久便接連夭折,好在多年后幸得一子,彼時老獻公的三個女子,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與孫老將軍之子年齡上的差距,屬實不般配。
這娃娃親自然是落在了第三代上--老獻公之孫女周娉婷與孫老將軍之孫孫里,于是獻公府的娉婷君成了夫家的孫周氏,只是在娘家時仍按了娘家的稱呼。
婚前的周娉婷也多方打聽過孫里的為人,得到的回復通通是夸贊的,什么為人機智謹慎,忠厚老實。
但周娉婷卻是沒想到的是,婚后孫里的機智與謹慎全用在了她身上。
就在公子卿固回沭陽城的前幾天,孫里竟與丫頭茍合,還弄出個野種出來。
她哪里肯咽得下這口惡氣,即便是有孫里和婆婆攔著,她硬是將那賤人與野種打殺了。
此后半個月,家里是雞犬不寧,雞飛狗跳,此等丟人的羞臊事她遮還來不及,又怎么會上趕著回娘家說道?
“阿姊這不是來了么?”
“阿姊自是想念阿弟的,日日都盼著你能回來。”
說到動情處,聘婷君眼里還閃著淚光。
公子卿固擁了擁聘婷君的后背,“阿姊莫要難過,阿弟方才是說笑的,哪里會真的埋怨阿姊。”
把眼淚替阿姊擦了擦,公子卿固臉色一變,“你們還愣著做什么?”
話不是對獻公府的人說的,而是將軍府跟著的那些個丫頭、婆子。
“還不替你們夫人梳妝浣洗?嗯?這么沒有眼力見兒,平時都是怎么侍候夫人的?”
丫頭婆子們這才回過神來,一下子圍了上去。
公子卿固在背后向著三七揮揮手,三七心領神會,將趙小五帶離了是非之地。
被簇擁著離去的聘婷君感到哪里有些不對,好像落了什么東西。
對了,那個女子!
掌眼再望望,哪里還有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