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臨末,冬天先生像是迷戀上人間的姑娘,遲遲不愿意退去,忽隱忽現(xiàn)。
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長出了許多水斑,看著她步履蹣跚地走在雨里水外,肩上還挑著近百斤的青菜的擔(dān)子,左右一筐。老人已過八十高齡,本應(yīng)是無所負擔(dān)享福的年紀。
冰晶般的白發(fā),深邃的眼神,臉上的皺紋像解放鞋底印那般,近一米二的身高馱著座小山丘。盡管身處寒風(fēng)冷雨中,身穿單薄的她卻未見有所顫抖。
分秒相爭,還有少許菜還未賣出,阿婆似乎著急了起來,她開始主動了。見到人經(jīng)過,就喊“靚妹,要不要油麥菜,兩塊錢給你。”
見年邁的阿婆只身對抗冰寒酸雨,瘦小的身板挑著成年男子都會喘氣的重物,放下身為長者的尊嚴,我很是同情。
過了十幾分鐘的樣子,終于有個姑娘為阿婆停下了步伐。“阿婆,給我稱一斤吧”,姑娘的年紀看上去像是三十歲的樣子,眼神透露著憂郁,微尖的小臉,對稱的薄唇,麥色的皮膚,纖細的身材,貧瘠的胸脯,一身西服。
阿婆左手一個袋子,右手一把菜,三兩下就稱好了。“靚妹,還差五毛錢,剛剛稱的一斤有多。”姑娘甚是驚訝,“阿婆,我不要那么多,我只要兩塊就可以了,你拿回幾根回去吧。”但阿婆卻不愿意,“靚妹,稱都稱好了就算啦,又不多,才五毛而已。”
姑娘堅持不要那么多,阿婆亦拼命想售出,原本是愉快的交易,卻演變成一場戲。
圍觀的人應(yīng)該都覺得阿婆不容易,“靚妹,才多五毛錢而已,你就幫阿婆買完,好讓人家早點收檔啊。”“就是就是,才五毛錢,就當是給阿婆的都不多啦,虧你好穿得那么光鮮亮麗。”“小心你以后生子沒屁股。”……
外人的聲音越來越大,姑娘可能真的忍不住了,猛的吸口氣,“關(guān)你們什么事,你們就知道阿婆不容易,難道我就容易嗎?我的爸爸是個賭鬼,我的媽媽在我出生后得了產(chǎn)后抑郁癥跳河去世了,現(xiàn)在我除了要幫我爸還三十多萬的賭債,還要供我的妹妹和弟弟上學(xué),我現(xiàn)在雖然是在銀行做著業(yè)務(wù)員,但工資并不高,我不過就是個在西服下的乞丐。五毛錢在你們看來不多,但可能就是因為這五毛錢我就會被高利貸騷擾,就因為五毛錢我的弟妹可能就會上不了學(xué)。”姑娘蓄了許久的淚庫此刻被沖破了,淚水隨著每個字句嘩嘩地沖出,“這么多年我都是一個人在硬撐著,有時我也想過一死了之,但想到自己的弟弟和妹妹,我又不敢就這樣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