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深秋,依之堡的墻內墻外卻并未染上白色,倒是蕭頹的草地與枯木點綴著叢叢深棕,伴著寒風將它們散到更遠的地方。此時的城堡大街上,仍有著一兩個推著木車的商販大聲叫賣,匆匆的行人卻根本無暇估計他們在兜售些何物,唯有兩個年輕的身影停在了商販的面前,打算買些東西。
“啊,美麗的女士,要不要買些香袋?!都是上等貨!”把腦袋縮在衣領里的商販見有人駐足,聲音微顫地說。
“嗯,我給先生買些香袋吧,家里的不太多了。”說話的,是一位身著寬厚長袍的少女,她緊緊地摟著身旁的男人,嗓音動聽,“有沒有味道平淡些的?”
商販見客人有購物的打算,興奮地把腦袋伸了出來。此時,他才發覺面前的美麗少女身旁還有個瘦高的家伙,他的整張臉都被雜亂的長發和一團黑糊糊的東西遮住,連性別都很難分辨。
“這邊都是月草做成的香袋,味道很不錯,而且不算濃郁。”商販一邊擺弄著木車上的貨物,一邊解釋說。
“嗯,要買就快些,梅森老師還在等著。”
當這高瘦家伙張口之時,商販才明白眼前的人是個年輕的男子,而完全出于好奇之心,他悄悄向下彎了彎身子,想要看清這個男人額頭下的黑乎乎的那團是什么東西。
“就要這兩個吧!”
“哦,好的,好的,一共三十個銅幣。”倉皇間,商販放棄了鬼祟的窺探,急忙說道。
“這里是一個銀幣,不用找啦。”少女從長袍左側拿出一枚亮晶晶的銀幣,遞了過去。
“啊!謝謝您,謝謝您的慷慨!”
拿起香袋轉身離開,商販順著兩人的身形看去,才恍然知曉那長發男人到底戴著什么東西,或者說是知道了那男人的某個問題。
是個……是個瞎子啊……商販心道。
依之堡城中心的西側有著一間巨大的溫室,由堅實的花崗巖與水晶修建而成,是歷任城主喜愛的休閑居所。而每逢深秋或寒冬時節,城主和城中貴族們也會選擇在這里宴請客人,讓溫室中優美的環境作為陪襯,為來訪客人提供舒心的環境。
“梅森大人,近來可好?”溫室中,一位身著深黑正裝的男人站在梅森的身后,彎曲的手臂上搭著一塊白色的方巾。
“呵,你看我的頭發!”梅森指了指自己光禿禿的頭頂,似乎還有幾根白色的頭發包袱在上面,整齊地擰成一縷,“都快沒啦!你覺得我好嗎?!”
正裝男人聽到梅森搞笑的抱怨,抿嘴笑了笑,說道:“梅森大人要是不嫌棄,我倒是有些生發的偏方。”
“哦?!”梅森聽后,瞬間來了精神。
“不過您得再等等,等春天來到。”
“春天?!”梅森驚道,“呵,到那時我就徹底禿了!”
“哈哈。梅森大人真是說笑了。”男人笑著說,“不過,如果您今天能幫我這個忙,我倒是真能找個懂行的術士看看您的頭發。”
“哼,你這家伙,又跟我講條件!”
談話間,溫室的大門被兩名仆從打開,幾個身著干練華服的人走了進來,正拍打著身上的灰土。
“嗯?怎么唐斯家的人也來了?!”梅森瞇起了眼睛,小聲說道。
男人沒有搭話,卻主動繞過梅森向大門走去,路途中間大聲地說:“唐斯少爺,在這邊!”
臨來的幾人中有一位留著金黃短發的青年,他在聽到男人的呼喊后率先看向梅森之處,高舉著手臂彎腰行禮。隨后,他好像囑咐了隨行幾人不要跟隨,只是自己一人慢步走到梅森之前,張口打了招呼。
“梅森先生,科勒先生。”
“哼。”梅森有些不悅地哼了一聲,表示回應。
“唐斯少爺,坐這邊吧。”被稱為科勒的正裝男人擺手示意,指引著金發青年坐到了梅森的正對面,而自己則將雙手舉起,接連拍手說道,“上點心吧!”
接到指令,隱藏在溫室植被之后的侍者突然從四面八方出現,手中端著茶點向此處走來。只是,這陸續往來的甜美茶點并沒有吸引到幾人的注意,反倒那所謂唐斯的青年滿懷興趣,再次與梅森攀談起來。
“梅森大人,您那邊的候選者呢?”
“還沒到!”梅森挪了挪身體,整個人即便坐著也比身旁站立的科勒要高出半頭。
“哦?”唐斯的語氣中都是怪里怪氣的驚異,配上他那驕傲十足的五官可謂相得益彰,“學生讓老師等待,是不是不太好呀?”
“去!你懂什么?!”聽到了對方話語中的嘲弄,梅森氣鼓鼓地說道,“只有閑人和老頭才早早赴宴,我那學生很忙!”
就在這兩人斗嘴的時刻,溫室的大門處再次有了動靜,只見先前那在小攤上購物的一男一女也已走入了室內,正根據侍者的指引向著梅林走來。
“老師,讓您久等了。”
被少女攙扶著走來,科勒也發現了這位少年似乎生有殘疾,并不能獨自行走。于是,他便快步向前同時攙住少年,將他帶向梅森身旁的座位。
“呵!來了就好!”梅森并沒有因為少年的遲到而氣憤,反而很是開心地拍了拍對方地肩膀,然后轉頭對著科勒和唐斯少爺說,“他叫阿雙,是我的學生!”
是的,這少年和少女,便是阿雙和他的女仆尤利婭。
不過,阿雙——這個名字對于唐斯和科勒來說,卻是非常陌生的。而從兩人認識梅森之初直到現在,他們也從未聽說梅森有著這樣一位盲眼學生,更難想到梅森會把一位“盲眼”的魔法師當做此次大事的候選人,因為這一切都太過兒戲了。
“梅森大人,能不能借一步說話。”這時,站在梅森身邊的科勒輕聲說道。
“想說什么就大聲說出來!”梅森敞快地拒絕了科勒的請求,并拿起一塊精致的茶點遞給了阿雙身后的尤利婭手里,“沒事!”
“嗯……那我就直說了。”科勒道,“在坐的各位,都很想知道為何會被召集于此吧。”
講后半段話時,他把嗓音放的很大,整個人的狀態也變得正式了很多。
“就在不久前,城主大人決定為我們高貴的依鐸林王子挑選一位宮廷魔法師,并予以其護衛騎士的稱號。”科勒說,“所以,今天將由我代替城主大人選擇一位強大且年輕的魔法師,并將這重擔交予其手。”
接著,他又把嗓音變回了原樣,緩緩地說:“唐斯少爺,還有這位阿雙先生,可以繼續嗎?”
阿雙歪頭示意了解,而金發的唐斯則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
“而因為是依鐸林王子的騎士選拔,所以帝國也將會對入選者給予褒獎。”科勒又正了正聲調,“故,但凡能夠得到伊森王子肯定的魔法師,則將獲得皇室圖書館的出入資格,時間是永遠!”
唰!
在這句話結束的瞬間,唐斯和梅森一同在座位上站起,都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科勒,梅森更是搶先問道:“你是說皇家圖書館?!帝國皇家圖書館?!”
“是的!”科勒肯定道。
“喂,小子。”梅森此時轉過身來,嘴巴湊在阿雙的耳邊說道,“你要努努力了。”
阿雙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那么要怎么比呢?”緊接著,唐斯略帶焦急地問道。
“首先,我要確定二位的情況。”科勒說,“唐斯少爺,您今年應該是19歲吧。”
“嗯,沒錯。”唐斯咧嘴一笑,回答說。
“阿雙先生呢?”
“15歲。”阿雙淡淡道。
“嗯……”
科勒點了點頭,似乎思索著什么,而坐在對面的唐斯則犯了些嘀咕,因為對方居然比自己還要年輕。
“那么,二位的魔法造詣是否已到達魔導士的水平呢?”科勒繼續了詢問。
“當然。”說到與魔法相關的事情,唐斯似乎很是自信。
“嗯。”阿雙也沒有否認。
“請展示。”
科勒剛剛閉上嘴巴,那躍躍欲試的唐斯早就搶先有了動作。只見他雙手交叉,嘴里念念有詞,突然間,一道紅色的痕跡跳動著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而后消失,接著又是一道更加燦爛的火紅,伴隨著噼啪的響聲,最終變作細長的火焰,熊熊的燃燒在唐斯的前方,猶如正在掠食的火蛇。
“呵,有點意思。”看到對方的表現,梅森也贊許地說道,“這么漂亮的火蛇術,還真是有點意思。”
過了不久,隨著交叉的雙手分開,那條亮紅的火焰之蛇也消失在了溫室里,但余溫和地板的焦黑訴說著那股力量的實在。在此刻,唐斯的傲氣的確是有所緣由的,至少證明他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紈绔子弟。
很強!不愧是依之堡最年輕的魔導士!
“阿雙先生,到您了。”
科勒說罷,阿雙也被尤利婭攙扶著站了起來,有些踉蹌地向前走了兩步。隨后,他將左手向上舉起,而后用力揮下,就像是拍打著什么。
“哼……”唐斯看到對方笨拙的樣子,暗暗哼笑一聲。
呼……咔!
然而,就在唐斯滿眼輕視的時候,一道肉眼可見的漣漪跟著阿雙剛才的揮動驟現,只不過眨眼的功夫,那漣漪壓縮著打向了阿雙腳邊的地板。然后,伴著風聲與清脆的炸響,他左腳正下方的石磚出現了一條裂縫,伴隨著石子飛濺。
“嗯?!”,唐斯雙眼瞪大,微微笑了起來,“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