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記得1988年9月1日的這一天。
那一天,是我剛升為小學四年級的第一天。我們學校被全村老百姓圍了個水泄不通。聽說我們學校要來兩個“洋”老師,一男一女,都是正規師范學校畢業的,大家便迫不及待地想來一睹“洋”老師的風采。
多年以來,我們學校還沒有一個正牌學校出來的老師。全校5個年級,5個班,只有五個老師,其中一個還是校長。當然走不開的時候,校長也要帶課的。這僅有的五個老師全是民辦老師,水平也高不到哪兒去,只有教四、五年級數學課的宋老師有個初中文憑,水平就算最高的了。他只有一條腿,另一條被截肢了,所以一直利用上課時間讓學生們幫他種地、干家務活,這點讓人很鬧心。但他是殘疾人,也就沒人說什么。其余的就更不用說了,全是村里或村外當官人的親戚。因為學校的工作相對輕松且有面子,便削尖了腦袋往學校里安排自己的人。所以,有正規文憑的“洋”老師的到來,全村的人都恨不得夾道歡迎。
一大早的,便有人說這倆老師已經來報到了。消息一傳出,全村立即振奮了。男人們放下自己手中的飯碗,婦女們顧不上收拾家務,全都爭先恐后地跑到學校。連七八十歲的老人們也顧不上再在村東頭占位子曬太陽,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往學校方向走。孩子們也顧不上再爭分奪秒地抄補暑假作業,早早地跑到了學校。校長辦公室的門外、窗外被圍得水泄不通。來的遲一點的,擠在外圍,看不見,焦急的心情便躍然臉上,不停地向圍在里面的人打聽消息。一樓的學生們不敢出教室,只好趴在教室的窗戶玻璃往外看,二樓的學生們則趴在墻頭上,探著身子往下看。
過了一會,校長從自己的辦公室出來。他身后跟著兩個人,一男一女。校長向好奇的鄉親們介紹這倆位“洋”老師。男的姓石,二十五歲,長的瘦高英俊,濃眉大眼,鼻梁上掛著一副黑眼鏡,文質彬彬的模樣。女的姓李,個子勻稱,不是很漂亮,皮膚略顯黑,還有點粗糙,同樣架一副眼鏡,卻擋不住那后面的狹長的小眼睛射出來的冷傲的目光。盡管如此,大概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吧,李老師身上仍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
比別的孩子略為膽大的我悄悄地從二樓溜下來,擠在圍觀的人群當中,想近距離地看一看兩位老師的模樣,看他們是否長了三頭六臂,他們的到來怎么可以引起這么大的轟動??戳艘院?,我對兩位老師非常滿意,他們身上與眾不同的氣質成功地俘虜了我,我心里立馬對他們產生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