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騰一張娃娃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望著那張無辜的清秀臉龐,恨不得一拳打過去。
“加多少?”
“一千兩”
君不見獅子大開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哦”
杜子騰淡淡點頭,回到大堂之上。
“本官突然想起,你與上一起更夫被殺一案尚未審查清楚,你仍有嫌疑”
“按大唐律,先關進大牢一個月,擇日開審”
望著大堂之上玩弄手中扳指一臉“慈祥”的縣令大人,君不見得意的笑容逐漸消失。
“要不,五百兩?”
杜子騰望著他沉默不語。
“二百兩?”
君不見瞥了一眼穩如老狗一般的縣令大人,咬牙切齒道:
“一百兩,不能再少了”
杜子騰仍不為所動,搖了搖頭淡淡道:
“十兩”
“什么?”
君不見有些氣急敗壞,看著大權在握的杜子騰,猶豫半天,終于垂頭喪氣道:
“告辭!”
午后,兩位衙役早早來到靈境學堂,眾目睽睽之下,將小先生帶走。
銅鑼巷,王家門外。
大門左右掛著兩只白燈籠,里面傳來陣陣哭泣。
杜子騰率領縣衙官差蜂擁而至。
“官府辦案,閑雜人等回避”
豹子頭王沖一馬當先,率先而入,二十余衙役緊隨其后,氣勢洶洶。
王家大院占地十余畝,亭臺樓閣假山林立,三進三出的大宅院雖比不上那些王卿貴族,但也頗有些氣勢。
大院正廳,此刻已經成了靈堂,下人們身穿喪服哭成一團,看情形,裝腔作勢的居多。
靈堂之上,一口價值不菲的紅木棺材靜靜躺在那里。
緊隨其后的杜子騰和君不見見狀微愣,昨夜剛剛死去,今天便已入棺發喪,王家的人著急的出乎意料。
“官府辦案,閑人回避”
王沖一步邁進靈堂,大喝一聲猶如雷震,嚇得眾下人們紛紛停止哭泣。
“誰敢來此搗亂”
王員外王瑞挺著圓鼓鼓的大肚子帶著十余家丁聞聲趕來。
“奉縣令大人之命,特來開棺驗尸,還請王員外不要自誤”
王沖人高馬大,攔住了來勢洶洶的王員外。
其余衙役如臨大敵,紛紛長刀出鞘。
“尸體不是已經驗過了嗎?死者為大,容不得你們放肆!”
王員外一臉鐵青指著豹子頭王沖,氣的渾身哆嗦。
“王員外不要激動,有事好商量嘛!”
杜子騰分開眾人,走到近前,身后跟著被羈押的兩位仵作。
王員外看清來人后,臉色微變,這個活閻羅怎么來了。
待看到那兩位五花大綁的仵作時,臉色瞬間死灰一片。
“咦,王員外,適才還盛氣凌人,怎地忽然臉色那么差了”
杜子騰負著雙手,意味深長的盯著他。
“杜大人,順其自然,大家相安無事,不好嗎?”
王員外陰沉著臉,喘著粗氣道。
“呵呵”
“王員外應該知道本官在長安城的名聲吧!”
“童面閻羅,誰人不知”
“既然如此,王員外又何必白費心機”
“來人,開棺驗尸”
杜子騰大手一揮,眾衙役一擁而上。
“杜大人,草民勸您一句,莫要惹禍上身”
王員外雙眼通紅面目猙獰,咬牙切齒道。
“王員外,人證物證俱在,本官稍后再定你賄賂之罪,閃開”
杜子騰邁進靈堂,衙役們喝退所有人,“哐當”一聲響。
棺木的蓋子被推開,露出里面的遺體。
杜子騰緩緩走近棺材,盯著里面的尸體,良久,轉過身來招了招手。
君不見見狀,屁顛屁顛的跑到跟前,一臉笑瞇瞇的神情。
“驗尸,如果查不出死因,你就準備在大牢呆三個月吧!”
君不見撇了他一眼,繼而轉身看向棺材里的尸體。
死者面目栩栩如生,身穿錦羅綢緞,還有不少金銀器皿的陪葬品。
君不見仔細一看,正是那日在肉鋪里見過的三位婦人之一。
不知道的,還以為只是熟睡過去的活人。
“杜大人,今日如果查不出門道,王某定不會善罷甘休”
王員外在靈堂外氣的指手畫腳,喋喋不休。
杜子騰眉頭緊鎖,萬一這小子查不出死因,那丟人可就丟大了。
罷了,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君不見心里此刻比誰都緊張,心里七上八下,管不管用,在此一舉吧!
君不見緩緩伸出左手,手指輕輕觸碰死者的臉龐。
瞬間,他整個人僵住了。
半響,君不見驚出一身冷汗,臉色蒼白,身軀微微顫抖。
“怎么樣了?”
杜子騰見狀,不由得迫切問道。
君不見遠遠望著廳外的王員外,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悄悄附在杜子騰耳邊,顫聲道:
“此地危險,速回”
杜子騰一楞,似乎想到了什么,淡淡道:
“慌什么,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你且如實說來”
君不見看著一臉淡定的杜子騰,心中稍安。
“死者乃是被殺身亡”
“放屁”
廳外的王員外聞言,暴跳如雷,猶如觸碰到了他的逆鱗。
“有何證據?”
杜子騰沉聲問道。
“死者天靈蓋有一枚銀針,和傳說中的邪祟之物奪魂釘極為相似”
“奪魂釘!!!”
杜子騰神色凝重,思慮半響,下令道:
“將尸首蓋棺封存,專人守護,外人不得靠近”
“把王員外帶回縣衙,羈押候審”
眾衙役得令,立即行動。
長安縣衙,后院。
“現在可以說了吧?”
杜子騰飲了一口茶,眼神灼灼。
“兇手是誰?”
君不見沉吟半天,皺眉道:
“王員外”
“你如何肯定?”
杜子騰反問一句。
“因為,王員外已經不是人了”
饒是杜子騰見過無數大風大浪,還是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王家大院的所有人,都會死”
君不見再次語不盡人死不休。
杜子騰緩緩起身,圍著君不見轉了兩圈。
盯得君不見心里發毛,沒好氣的撇了撇嘴。
“死者究竟是怎么死的?”
“被王員外吸盡精氣而死”
“你又是如何知曉的?”
杜子騰步步緊逼,話鋒一轉。
“天機不可泄露”
君不見冷哼一聲,故作神秘。
他才不會傻乎乎的把自己的秘密說出去。
杜子騰凝視他半響,最終放棄。
“你說王員外不是人,那又是什么?”
“活死人”
“臭小子,您能不能別賣關子,一口氣說完?”
杜子騰伸手給了君不見腦袋一個爆栗。
“死者生前好像看到了一件極其恐怖的事情,被人滅口”
“殺人滅口?”
杜子騰實在想不明白,就算是殺人滅口,也不可能一下子死了三個。
除非?
死者三人同時碰到了那件恐怖的事情。
“其實也很簡單,咱們去范府查驗尸身,真相便會大白”
君不見若無其事的擺弄著手中茶杯,淡淡一笑。
“范府不同于王家,背后關系復雜,不能草率行事”
“天不怕地不怕的杜大人,也有怕的時候?”
君不見故意調侃道。
“臭小子莫激本官,在這長安城,本官還沒怕過誰”
杜子騰猛的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喝道:
“去范府”
嚇得君不見差點摔倒在地,一臉呆滯,這么明顯的激將法,效果出奇的好。
一群衙役押著兩位仵作,直奔銅鑼巷而去。
嚇得路上百姓紛紛躲避,議論紛紛,今個兒縣老爺是怎么了?
君不見老老實實跟在杜子騰身后,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由不得他脫身。
銅鑼巷,范府。
范丙老爺子獨坐大堂,下首兩個兒子乖乖坐著,大兒子范醉,二兒子范法,三兒子范離躋身于浩然書院,至今未歸。
“爹,聽下人們說,王員外剛剛被縣衙的官差抓走了”
“不可能這么快就查出死因吧?”
范丙捋著胡須,聽兩個兒子把話說完。
“范府不是王家那種暴發戶,老夫不信縣令大人敢亂來”
“真是造孽啊……”
老態龍鐘的范丙經過兒媳和女兒死去的雙重打擊,變得有些遲鈍了。
大理寺,座落在玄武大街最顯著位置。
也是大唐最有權力的機構,風頭之盛無人能及,更有呼風喚雨的不良人神出鬼沒。
大理寺某處一間密室內,大理寺少卿殷厲正面對他的上司,大理寺卿宇文浩瀾。
“杜子騰竟然能查出死因,老夫倒是小看了他”
宇文浩瀾端坐在那里,閉目養神。
“義父,那此事該如何處理?”
任誰也想不到,二人竟然是義父子關系。
“先靜觀其變,如果實在超出掌控,那就……”
“嗯,一個不留”
冰冷的聲音一字一頓鉆進殷厲耳朵,令其不寒而栗。
銅鑼巷,范府。
范家世代文脈相傳,正兒八經的書香門第,在長安頗有名望。
范府后院,范丙老爺子正與兩個兒子商量對策,忽然有下人來報:
“老爺!!!”
“大事不好了!!!”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范丙老爺子不悅訓斥道。
“縣令大老爺帶領官爺們闖進來了,說要開棺驗尸”
“大膽!!!”
“放肆!!!”
大兒子范醉和二兒子范法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憤怒暴走。
范丙氣的差點摔倒在地,被兩個兒子扶著直奔前院而去。
“杜子騰,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欺辱我范家!”
人未到,聲先至。
剛剛走進院子的杜子騰愣了一下,這范家的反應好生敏捷。
杜子騰望著氣喘吁吁而來的范家父子三人,冷笑一聲:
“帶上來”
兩位仵作好生凄慘,不但銀子沒貪到,反而把小命搭了進去,這可是行走的人證啊。
范家父子三人看到兩位仵作后,臉色大變。
范丙老爺子更是白眼一翻,急呼一聲:
“好你個童面閻羅……”
話還未說完,便“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如此一來,范府上下所有人頓時怒火中燒,民聲沸騰。
人群中的君不見,悄悄抬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范丙,嘴里碎碎念道:
“原來,碰瓷自古有之,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