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黑臉莽漢單手掐著狼脖子,提著那干癟的狼首,左右瞧了兩眼,隨意擺手朝還坐在狼王身上扒皮的少年旁扔了過去,尸體如斷線的風箏跌落在沙地上。莽漢露出一口滿是煙漬的大黃牙,
“小子你可猛呀!死大的狼被你治的服服帖帖的,都讓你給殺得咯?”
少年聳了聳肩,“別介,承爺抬愛,家中有嚴父,小子打小不敢亂言,個些小狼崽都是讓我刷了機靈,撿了漏。一一讓其歸了魂,成了天祭祭品。”
似乎還在回味之前搏殺快感,又舔了舔嘴角余血,
“您可不知,跟這些家伙玩起來,可真是舒服極了!”
胡老三盯著少年眼珠子里還未收斂的殺氣,眉頭由舒到緊。嘴里哼了一聲,左腳一跺,只見周身流動的空氣似停滯了一般。從他的身體里顯出來一股土黃色的元氣朝少年撲過去。
感受到從眼前彪形大漢身上突然撲來的元氣,不由得沉住丹田去穩住身體暗自抵抗。心里暗暗呸嘴,剛剛多什么話啊!這荒郊野嶺竟然出現了起碼有凝氣鏡的高手。要是他發起難來,就憑我這堪堪身子骨怎能抵擋得住。
站在原地回過神來的胡老三又仔細想想自己這么大胚伙還能怕了這個小子不成,緊蹙的眉頭又緩了下來,朝前揮了揮手,撲出去的元氣又被他自然地打散。瞅見少年狼狽模樣,咧嘴一笑。
“好!好樣的,剛瞧著那些慫鳥,卻也不像你這么有狼性。到頭看來,你莫不是更像匹饑渴的狼犢子。”
感受到消散的緊迫感,少年身子骨也拉了胯,
“讓您見笑了。”
胡老三看著眼前的十四五歲的少年,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勇猛膽識又會看人臉色行事。若要放在自己身上,怕不是還在自家村子里和小伙伴玩泥巴。難免起了愛才之心,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哎,先別說些有的沒的,我也只是個糙漢,也不愛聽這些馬屁。看你光溜溜地嫩臉,俺猜你應該年紀還不大吧?”
“十出頭過五。”
“果然如此,我這慧眼果真獨具一格啊哈哈哈。”莽漢伸手摸摸自己扎手的小胡子得意洋洋,“怎么說咱家也只比你稍長幾歲。”
“這幾歲跨度是有蠻大呀!”
胡老三作勢眼珠子一瞪,見少年連忙閉上了嘴,又咽了口口水繼續道,
“咱家也不占你鬼崽子便宜,喊聲胡大哥,我保你以后闖蕩江湖只要叫了我胡老三的名號,若有那些滿腹鬼腦筋的家伙要動你也得在心里掂量掂量。”
“胡大哥!”
“哈哈哈,這才是聰明人嘛!小子,我現在可還不知道你名字呢,敢問何許人也呀!”那漢子被叫的歡喜了,眼睛一瞇,沖著少年打趣。
“我從小在這八百里無人大漠長大,家里就家父和我兩人,家父姓莫,小子的名被家父取了個‘無疆’。”
“莫無疆,好名字,不錯...”
“你倆在密語甚,在遠處就瞧見你們在這閑聊,聊這么久也不感煩?”
落在后頭的商隊終于趕了過來。剛一靠近,那位青衣少年扯著老爺子就朝莫無疆、胡老三倆人跑來。楚子青瞧見不遠處的狼尸又起了性子,丟下老爺子,獨自一人去糊弄了。
聽到聲響的胡老三一拍額頭,
聊著聊著,咋把他們給忘哩。
連忙拉著莫無疆的小臂就往他們那邊跑。本來被狼撕裂的右臂還沒來得及包扎,現在又被這莽漢活生生一扯,愈合了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從裂縫中滲出。莫無疆一口涼氣直接從喉間吸入,沙啞的聲帶擠出幾聲痛呼,不由自主地甩開了像螃蟹一樣鉗著他的大手。
胡老三跨了幾步突然發現手上的力量一松,詫異地轉頭看著莫無疆抱著自己剛剛牢牢抓住的小臂,蹙著眉頭在原地吸著冷氣。這時才反應過來的胡老三面露愧疚之色,“哎喲,又忘事了,真造孽!”
正罵著自己糊涂的同時,左耳又傳來劇痛,只見趕過來的楚老爺子用力地扯著自己耳朵,“瞧瞧你干的蠢事,還愣著干嘛,還不快給這小兄弟包包手,憨貨!”
老爺子教訓完還不忘回頭吆喝一聲,“老八,在那堆貨里翻翻,我記著剛從漠城出來,為了以防萬一我去藥材鋪備了幾根金方草,把他捏碎咯給小兄弟敷上。”
“曉得了。”朱老八吱了一聲,在莫無疆瞪著眼睛看呆之下,朱老八從琳瑯滿目的貨物犄角旮旯處扯出了一根金方草指尖凝出實氣,草藥瞬時化為一灘污泥。
老八剛準備蹲下給坐在地上的少年敷上時,一只粗手攔住了他,胡老三摸著頭憨笑,“是俺剛剛壞了事,這種臟活還是我胡老三來干吧,老八你忙你的。”
朱老八將草泥抹在了莫無疆傷口上,抱著雙臂笑了笑,“那交給你了。別把他又弄傷嘍。”
“那不會,那不會。“老三瞇著眼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啊.........
拖著綁好的手臂,莫無疆尷尬地朝著商隊拱了拱手,“多謝!”
“甭介。”蹲坐在一堆狼尸前的楚子青用之前莫無疆殺狼還未取的小刀翻弄完他們,回頭咧了咧嘴,“我看這幾匹狼成色不錯,可許給我們?”
“狼王牙我要留著!其他我留著也沒用,要拿就拿吧。”
“不打緊,我們就收些皮毛。嗨,那邊憨貨,還不搭把手。”楚子青從袖衫里取出了一塊鑲著黑蓮的繡巾擦了擦小刀上的污血,朝莫無疆扔過去,轉頭沒好氣地對著還傻傻愣在原地的老胡抱怨。
莫無疆稱手道謝,又連忙把狼王獠牙卸了下來,四顆約有一寸的獠牙與八顆尖牙,被他用墨繩串成了四串狼牙鏈。然后轉身把剛剛驚慌失措的羊兒收攏過來。
胡老三也從駱駝兒肩胛上抽出一把寒光四溢的環首刀,一只腳踏在狼背上,彎下腰,拿著寒刀的手腕翻轉了幾番,只見幾道轉瞬而逝的刀光,一只只狼被他如此的卸皮磨骨。接著反著刀背往上一提,在楚子青嫌棄地眼神下,幾張完整的胡狼皮被他毫不在意地捏在手里,隨手就往中間一匹駝兒背著的空木箱里塞,塞得滿滿當當,
“好了吧,臟活累活俺都做完了,口里干的催命,誰還有閑余的水啊?“
“呆子能不能想想事,都到綠洲了,會沒得水給你飲?”楚子青翻了翻白眼,回身走到倚在青石上扇著風的老爺子跟前,“阿爺,我扶您下來,悠悠半天過去了,眼瞅著這太陽也快落得差不多了,咱們也得找個地方安營扎寨,好生休息一番才是。”
聽到自己孫兒的話,他點了點頭,“也是....”
在旁邊收拾完畢的莫無疆聽到這起了個機靈,之前他受的傷被老爺子一行人用金貴草藥療好了,那幾張胡狼皮值幾個錢,還不是人家看他在大漠里生的不容易,隨意糊弄了幾下罷了,正愁著沒地方補償,現在不就逮住機會了,人情什么東西的真的挺麻煩的。
“老爺子,這綠洲中央有個清潭,趕巧了我家也那里,家中只有家父和我單單兩人而已。若是不見意,還請勞駕移步到寒舍湊合挨過今晚。”生怕他們不同意,莫無疆咽了口唾沫,“而且大漠溫度反差太大,白天熱浪可以撲死你,晚上寒氣與之相當。”
“那就有勞了。”
老爺子隨即朝著商隊招呼了幾聲,并好生吩咐楚子青別瞎跑了。聽著自家阿爺的教訓的阿青也只能跟個小雞啄米樣聽話點頭,也不好駁嘴,想想氣不過就一手掌拍在了走在前頭的胡老三熊背上,引得前面大漢轉頭怒瞪,但瞧見又是自家小主子胡鬧,不由得囁了嘴。起來的脾氣只能往自己肚子吞
領路的莫無疆見了此番打鬧,也覺著這些人倒是有趣,沒有以前碰到的那些商隊死板吝嗇,瞥到都不見得搭理。
走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月兒攆走了太陽,從云彩里緩緩走了出來,將自己掛在天頂,皎潔的月光照的黑夜亮白,眾星閃爍,而在閃星的邊緣,還藏著一顆看似暗淡,卻時不時閃出刺眼的光亮的孤星,似乎與其他群星格格不入......
領在頭前的莫無疆趁著月光,依稀地看見前方寒潭水中粼動的波光。興奮地朝前指,回頭想筋疲力盡的商行眾人呼喊,“到了到了,我家就在前面了!”
口干舌燥的一行人聽到這話,緩了幾分力氣,腳步也不由得加快了。
“快走,不然俺胡老三一世英名就要被旱死了。”面容憔悴的胡老三踉蹌著腿,朝著寒潭大步流星。“慢點,我們都跟不上了。”楚子青扯著老爺子,帶著一行人也快了腳步。
.......
“啊,忒爽了!這涼水可真潤我心肺。”趴在寒潭邊,黑臉大漢不顧其他人怪異的眼光,兩手并用,勺著水就往嘴前送。“這水確實有些清甜,孫兒你也過來嘗嘗。”老爺子踱步在潭邊,蹲下身子,將袖子往上一拉,用手指點了點潭面,隨即放入嘴中抿了抿,“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