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停！打住打??！”柒白連忙擺手叫停，慌得扯到了吊在空中的右腳，一時間疼的齜牙咧嘴。

　　面對老羅疑惑的表情，柒白苦笑道：“總感覺這個套路好熟悉啊，您該不會說那個家伙其實還是您弟子吧？”

　　“真有這樣的師兄您也別指望找我清理門口啊，我可是個鐵廢物呢！”柒白果斷認慫，一點也不想沾染上麻煩。

　　“哈哈哈哈，你這慫樣有我幾分真傳了嘛！”老羅沒想到柒白會有這種腦洞，拍著大腿哈哈大笑起來，好不容易醞釀的氣氛就這么被輕易打斷了。

　　“不過你想多啦，我哪配教那樣的弟子。”

　　悲傷的神色消散，老羅臉上重新浮現出柒白熟悉的不正經，玩世不恭的模樣配上黑色西裝，看起來頗為滑稽，好像剛剛那個傷感的正經老紳士壓根不存在一樣。

　　或許是瞧著柒白擔驚受怕的模樣，老羅難得大發善心，安慰道：“那小子......最多算是我半個弟子吧。”

　　喂喂喂！你這前后矛盾了啊混蛋！

　　還有，你這算哪門子的安慰哦！

　　柒白生無可戀地躺在病床上，只感覺今后的人生一片灰暗，整個人化作了一條咸魚。

　　良久，直到老羅斷斷續續地講完前因后果，柒白才勉強恢復了精神。

　　原來，柒白這半道殺出的半個便宜師兄，當年是郁金香學院校長的得意弟子。

　　在校長大人的悉心指導下，他很快就在異能與魔痕兩大領域展現出前無古人的卓越天賦，成為一名優秀的超凡者。

　　這樣的弟子，校長大人本不該轉交他人教導才對。

　　然而之前也提到過，柒白這位師兄的天賦......實在是太過恐怖了，本身又表達了對于其它領域的濃厚興趣。校長大人只能忍痛割愛，將弟子交由當時在煉金、生物科技、人工智能和液態芯片等多個領域都有著極深造詣的羅老師來教導。

　　Emmm...最后這一點柒白表示自己持懷疑態度。

　　“經過那件事，校長大人就一直處于半隱退狀態啦。”老羅長出了口氣，看著柒白的眼神就像看著自家的傻崽：

　　“所以即便是清理門戶，也該由校長大人的弟子們動手，哪用得著你這個弱雞！”

　　是是是，我就是個弱雞，您可千萬別找上我。

　　柒白斜眼瞅著老羅，并沒有覺得當個弱雞有什么不好。

　　頭鐵死得快，這不正是您老教我的嘛！

　　“你知道異能究竟是什么嗎？”

　　老羅突然問了個不相干的話題，問得柒白一愣。

　　盡管不知道這老頭又要賣什么關子，柒白撓了撓腦袋，想了想后還是斟酌道：

　　“我記得您說過，異能實際上是人體內的一種基因在靈性的刺激下蘇醒，經過不斷地復制，達成可以將靈性以靈能的方式儲存下來的穩定結構，是為靈基?！?p>　　“而不同基因形成的靈基各不相同，甚至哪怕是同種基因也會形成不同結構的靈基。”

　　“靈基不同，靈能的表現形式自然不同，這就是異能?！?p>　　如果只看學識，柒白的成績稱得上出類拔萃。更何況這老頭下起手來賊狠，柒白平時皮歸皮，可不敢在學識上糊弄他。

　　坐在柒白對面的窗口，窗外的陽光灑在老羅銀白的頭發上，將它們染成淡淡的金色。

　　他雙手交叉地端坐著，一言不發，靜靜地聽著柒白的回答，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一如審閱自己學生學習成果的普通老師。

　　直到柒白講完，他才開口道：“那究竟是什么基因在起作用？”

　　柒白皺了皺眉，不解道：“您不是說這些不是我該知道的嗎？”

　　“可是現在到時候了啊?！崩狭_指了指門外，意有所指：“你接下來的人生將會很精彩，不是嗎？”

　　是啊，精彩到根本不敢去想。

　　聽出老羅話里的意思，柒白表現得很平靜，沒有說什么。有些事情他知道是躲不過去的。拒絕什么的，從來只是強者的特權。

　　老羅很滿意柒白的表現，遇到不滿會奮力掙扎，知道不可抗拒又會老實接受，這樣的心性在成年人中都不多見。

　　“其實是病毒?！崩狭_平靜地說出了足以驚世駭俗的答案。

　　“內源性逆轉錄RNA？”

　　出乎意料的，柒白沒有老羅想象中的驚慌失措，反而很快給出了準確的答案。

　　“哦？你居然知道？”老羅微微訝然：“說說你的看法?！?p>　　“顯而易見的唄?！逼獍茁柫寺柤?，繼續道：“每個人都有的病毒，那自然是在人體基因中占比達到8%的內源性逆轉錄病毒了吧。（這是真的）”

　　“而且——”柒白翻了個白眼：“它又被稱作內源性逆轉錄酶，想要用這個來唬我，您可真是太小瞧我了！”

　　“噢？是嗎？”老羅站了起來，一步步向著柒白走近，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意味深長地說道：

　　“那你知道它們從何而來嗎？”

　　不知不覺間，時間已經臨近傍晚，如血的殘陽混雜著永恒不變的客星白光，變成了詭異而又瑰麗的玫紅色，透過病房的窗戶灑在老羅的身上，讓這個老紳士看起來像是黑暗古堡的管家，仿佛隨時都會長出嗜血的獠牙。

　　“上億年前，哺乳動物的祖先被某種內源性逆轉錄病毒所感染，這些祖先利用了這種病毒DNA的某個片段，從而具備了制造合胞素的能力，并進化出了胎盤。（這是科學猜想）”

　　“也就是說，沒有它們，就沒有哺乳動物，沒有人類。那么它們從何而來？”老羅踏出一步，逼視著柒白，玫紅色的光幕帶來了無盡的威壓，讓柒白幾乎喘不過氣來。

　　“三千萬年前，某些猴子被某種內源性逆轉錄病毒所感染，失去了尾巴，進化成了猿。（胡扯的）”

　　“也就是說，沒有它們就沒有猿類，沒有人類。那么它們從何而來？”老羅又踏出一步，淺灰色的雙眸泛著玫紅色的熒光，宛若上古魔神臨世。

　　柒白不禁捂住了胸口。

　　“五百萬年前，第一太陽紀的人類被某種內源性逆轉錄病毒所感染，我們的祖先利用病毒的某些片段開發出了靈能，異能由此誕生。”

　　“也就是說，沒有它們，人類將被當時的域外超凡生命吞噬殆盡，那么你告訴我，它們究竟從何而來？”老羅已經貼到了柒白的臉上，蒼老的面孔肅穆而又威嚴。

　　柒白仿佛看到一只無形的大手潛藏在重重歷史帷幕之中，現在正穿越無窮的時光降臨過來，將他的心臟一點點攥緊。

　　對于未知的恐懼才是人類最深沉的恐懼。

　　柒白直起身子，捂著胸口大口喘著粗氣。他的瞳孔縮瑟著，鼻尖蘊滿了細密的汗珠，冷汗從額角順著臉頰一點點滑落。

　　“哈...哈哈，老羅你太認真啦，巧合，一定是巧合對吧！”

　　柒白強裝著毫不在意，拙劣的演技連自己都有點看不下去，視線飄忽著，雙手攥緊了床單，生怕聽到什么奇怪的回答。

　　“哈哈！當然是巧合啦！”老羅突然不顧形象地雙手叉腰，放浪形骸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我就說嘛！”柒白的表情好看了點，冷汗失去了壓迫反而流得更猛烈了。

　　為了掩飾尷尬，他強行轉移了話題：“對了，老羅，我已經覺醒異能了哦?！?p>　　“哦？”老羅意外地挑了挑眉，“放出來看看?！?p>　　“看好了啊?！碧岬接X醒，柒白總算克服了恐懼，來了精神。

　　于是，金色的紋路出現在了柒白肌膚上，散發著淡淡熒光，左手手背上三個金色圓環內兩個圓環里已經有了圖案。

　　其中一個圓環內是個長相奇特的人形生物圖案，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羊，頭頂還長著羊角。如果柒白熟讀第五太陽紀神話的話，他應當知道，那是第五太陽紀的國度古希臘的神話中司掌恐懼的神祇——潘。

　　另一個圓環內的圖案則簡單了許多，只是一團泛著波瀾的漆黑暗影。

　　“這個圓環內的圖案代表一種很厲害的魔痕?！逼獍字钢直趁硷w色舞地講解著，“至于這個圓環......”

　　柒白說著說著突然就停了下來，因為當他抬起頭時，看到了表情復雜的老羅。

　　不，老羅的表情已經不能光是復雜說得清的了。

　　他那額頭暴起的青筋應該是憤怒，那淺灰色眼眸內蕩起的漣漪應當是回憶、悲傷與惋惜，而那緊握的雙拳則散發著宛若實質的殺氣。

　　柒白從未想過這種不正經的老混蛋會有殺氣這種東西，而那殺氣的目標是——自己？

　　不，不是的，柒白很快就發現老家伙看起來是望著自己，實際上則是死死地盯著自己身上的......刻痕？

　　對刻痕產生殺氣？

　　柒白有點想笑，卻又笑不出來，老家伙的表情讓他隱隱明白了什么。

　　“記住?！崩狭_終究是松開了雙手，拍了拍柒白的肩膀，眼神前所未有的認真：“絕對，絕對，絕對不要在別人面前展現這個異能。”

　　“實在沒有辦法的話，誰看見了——”老羅閉上眼睛，“就殺了他?！?p>　　柒白張了張嘴，很想說已經展現過了，而且那些人個個強得可怕，自己怕是打不過。

　　可是看著羅老師的表情，終究只是輕聲回道：“好?！?p>　　“哈哈，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老師就不打擾你了?！崩狭_突然大笑起來，變臉的功夫實在讓柒白望塵莫及。

　　“對了。”走到門口，老羅突然回頭，“因為你住院的緣故，今年的畢業表演賽特意推遲了哦！開心不開心！”

　　“去死吧，王八蛋！”柒白抄起枕頭就丟了過去，卻砸到了已經闔上的房門。

　　醫院的走廊里，老紳士弓著身錯開等候的諸人，藏在寬檐禮帽內的眼睛泛著復雜的神色，在一步一步的前進中終究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

　　是命運嗎？

　　病房內，柒白看著窗外街道上重新活躍起來街道，看著那些替代了磁懸浮和反重力管路的立交橋，慢慢捏緊了拳頭。

　　有些事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明白。

　　十年前，帝國用舊技術取代了人工智能、液態芯片及克隆器官等新技術。

　　十年前，跟隨老羅學習過這些技術的“師兄”叛變，“郁金香之恥”爆發。

　　十年前——

　　是他毀了您的道路，對嗎？

　　細碎的劉海下，黑的雙瞳不知不覺已化為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