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器接著道：“人生飄忽百年內，力有時窮，豈能由著性子想散功便散功，想練功便練功？試想：倘若散功的關口，敵人找上門來，又或是有要緊事不得不出手，但此時功力已散，真氣全失，該當如何？”

　　這確是個問題！以路平的見識，實在難以想通，若無系統可以加點，這千劫劍氣到底應該如何一次次散功重練，精益求精。

　　只聽對方又道：“所以石梁峰棋仙派最大的秘密其實不是千劫劍氣，而是配合修煉千劫劍氣的一門散功之法。”

　　路平穿越過來時，前身的千劫劍氣不過才4級，自然也未能學到這所謂的散功之法。以他的天賦，若非得到系統，終生也不用考慮散功的事情。

　　顧小山啞然道：“散功之法，有何特殊之處？”

　　他未曾親身經歷過散功，但不久前曾在此地見過五云夫人辣手將小蠻的一身功力散盡。其時的小蠻汗如雨下，身子發軟，久久站立不穩。

　　不僅是功力全失，散功還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情。

　　他忽然想起：“按著五云夫人的說法和我聽來的消息，小蠻姑姑被散功也不是這一回了。她遇到五云夫人后，先是被五云夫人散了一身百花心經，強迫其修煉百川凋枯大法。之前親眼目睹的，已是第二次。”

　　顧小山心情忽然有點沉重，又想：“她落入五云夫人之手，身不由己，卻還千方百計地想要破壞五云夫人的計劃。只是……后來鹿大出現，她人去了哪里？當時我轉頭四顧未曾找到，會不會看錯了，其實她一直在場，最終姑姑的那一劍落下，玉石俱焚，小蠻也死于其中，尸骨無存？”

　　越想越覺可能性極大，不覺紅了眼眶，心想：“十方山百花劍派中，除卻姑姑之外，便數小蠻的天賦最高，年紀又小，若非屢遭坎坷，死于非命，待我姑姑創出明水決傳下后，她理應是一代女俠，不會差于石梁峰眾弟子，可惜……也未曾聽胡將軍說起她的名字。”

　　有心想問，終究還是忍住。

　　胡不器不知顧公子心念百轉，繼續道：“尋常散功，自是散去一身真氣，變作普通人。但棋仙派經歷數百年，幾十位先輩的參悟研究，終于創出一個極為特殊的方法，散功時將丹田之氣散于四肢百骸之內，隱匿不見，待得重修千劫劍氣時，又可短時間內快速找回，或者三五日、長也不過兩三月，即可恢復大半的舊日功力。”

　　路平想道：“果然如此。”胡不器提起這事，他便猜到了大概，此時心想：“我雖未能學到這門散功之法，但有系統加點，更為方便快捷。只是，胡不器似乎答非所問，這散功之法和天心閣又有什么關系？”

　　只聽胡不器道：“天心閣的功法極為特殊，專修心神之道，比起洗心觀，其實他們才是真正的‘心劍派’。棋仙派的這門散功之法，對其他門派的弟子毫無用處，但對于天心閣神游境的高手來說，卻有種種奇妙的應用，可令其化虛為實，威力大增。其中奧妙，我也不甚了解。”

　　路平又想：“其實不只是這散功之法，千劫劍氣本身亦有妙用。可與關沖劍、煙云劍等劍法相配合，令其威力大增。”

　　他早有過嘗試，千劫劍氣超過10級后，關沖劍很輕易便突破了“意在劍先”的境界，但若是千劫劍氣被洗點清零，同樣等級的關沖劍卻不能做到。

　　這一點胡不器未曾提起，想必是不知曉。

　　胡不器又道：“奕狐在石梁峰學藝多年，未曾學到完整的千劫劍氣，只學了其中的一些手段，卻已足夠使他功力大進，終于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成為一代奇俠。”

　　路平微微點頭，隨即便有些不對勁起來。

　　胡不器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王桐定然是向他說起過上一世的事情，但不可能面面俱到，細致到這個地步。

　　其中必然有鬼！

　　只是鬼在哪里，究竟是哪里有問題，卻弄不清楚，無法判斷。

　　心中卻不禁已悄然埋下了一枚稱作“懷疑”的種子。

　　他不動聲色，又問：“想必奕狐師弟后來挑戰過洗心觀，為師報仇了？”

　　卻見胡不器搖頭道：“挑戰是挑戰了，但黎瓊本已應戰，卻忽然暴斃而亡。這一場約戰終究未能完成。后來奕狐親身上洗心觀，與觀主真愚道長會面，雙方不知聊了些什么，最終奕狐退去，從此洗心觀封觀，天心閣也再未找過洗心觀的麻煩。”

　　路平依舊不動聲色，淡淡地問：“都是遠洲先生親口說的么？”

　　胡不器一怔，隨即笑道：“自然。”

　　他扭頭過來，正對上了路平的視線。四目相交，終究路平先避開了眼神。

　　其中果然有鬼！

　　路平道：“胡將軍說了這么多，好像忘了最初的問題，以遠洲先生的武功之高，大師兄石開又豈能殺得了他？即便是有幻影劍言達平出手幫忙，似乎也不能做到。”

　　胡不器轉開了視線，又嘆一口氣：“我正要說起。”

　　他道：“我說了這么多石梁峰眾弟子的故事，其實是因為，先生自覺有愧。他之所以會被石開刺殺，一來是……自從殺石正先后，先生便已武功盡失，成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加上年事已高，莫說是石開，隨便一個三腳貓的江湖弟子都可勝過先生；二來則是，他見到出手的人是石開，早已不愿抵抗，放棄了抵抗，知道天意反噬，不可違逆。”

　　周遭里一時安靜。

　　沉浸于“小蠻之死”悲痛里的顧小山也不禁抬頭，忘卻了心中所想。

　　路平亦是如此。好半晌，他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開口問道：“遠洲先生這二十年里，武功盡失？”

　　陣劍老祖，天下數一數二的高手，竟然早就功力全失，變作一個普通老人，偏偏沒人知曉，此事實在有些荒唐。

　　胡不器點頭道：“先前我曾說過，先生創立這陣劍術，一者是竊取了別人的成果，二者是借助了‘系統’的幫助，反復推演劍術，我們所修煉的陣劍術，其實早已勝過了先生最初所學。也正是因此，先生才擔心陣劍派會成為第二個補天宗。”

　　“但先生重活一世，見識自然不同于常人，他終究是想到了彌補之術，只是不殺石正先，不敢去做。石正先死后，先生眼看著塵埃落定，再無牽掛，也無遺憾，終于可以放手一搏。”

　　路平忍不住問：“他到底要做什么事情？如何彌補？”

　　胡不器道：“先生說，他炸掉了系統，從此這個世界上再無系統這個漏洞。先生被捕入獄，又過了好久，托人傳信給我們，讓我們一個個去見他。歡喜中又有些疑惑，說：‘我本以為自己當時便會身死道消，一切化作飛灰，卻不想最后只是失去了功力。但這不是我欣喜的緣故，我高興是因為，自己終于賭對了，陣劍派五千弟子，一個不少一個不缺，功力精進，完全沒有被影響。’”

　　他頓一頓，又道：“先生這番話，我后來才慢慢想明白，他這所謂的‘炸系統’的舉動，不僅是自己要受上天的責罰，連我們這些陣劍軍士也同樣如此，我不知先生到底做了什么，但他終究是成功了，賭贏了上天。隨后，先生便說：‘陣劍軍可以出山了，天下之安定，萬世之太平，皆在諸君掌中。’”

　　路平驚的呆了：還有炸系統這個操作？世界再無系統漏洞？這話怎么聽著怪怪的？還有，我的系統又是怎么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