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雜的鬧聲里,青衣客的聲音卻異常清晰,鉆入人耳。
呂穆三人手足無措,最后相視而笑,無奈之下按著青衣客的意思,向他走去,在桌邊正襟危坐。
方才的喧鬧已然引起三樓諸人的注意,如今卻是這一番場景,有些大跌眼鏡。
大風商隊的名號如雷貫耳,呂穆等人更是囂張跋扈,縱橫霸道,這次卻高開低走順了青衣人的意,不敢造次,顯然不是普通人。一想與自己毫無干系,便自顧自喝酒吃肉,貌似不再關注,耳朵卻不約而同地豎起,竊聽著那一桌的話語。
諸人的表現青衣客看在眼里,不屑一顧,他相信只要他的名號一出,除了想要他命的人,就是遠遠躲開的。
三年來青衣客早已經深入人心,成為談之色變的兇名。
不理諸人,他的目光落在呂穆身上。
呂穆不愧為大風商隊頭領,身體健碩,人高馬大,即便坐下也比他人高一頭。尤其那雙粗壯的臂膀,粗獷的面容,更添幾分煞氣。難怪人人敬而遠之。
至于其余二人,也是習武的,身邊總帶著一把彎刀。
“早前你說要請我吃飯,如今見了又想離開,是否可以認為是不受信用?”
呂穆一聽,大搖頭道:“不不不,剛才一見是前輩,就想起了那句話。可是多了前輩一人,身上錢財帶的不多,吃的不好恐怠慢了前輩,故而準備回去再尋些銀兩,好請山珍海味讓前輩吃個盡興。”
“是么?”青衣客看向其余二人,那兩人急忙回道:“是的是的,呂頭領說得在理,前輩如此人物,不可輕易怠慢了。”
呂穆又道:“小二,把這些端走,再上些招牌菜!”
“好嘞!”早先招呼青衣客的伙計將菜收拾了一番,正要把青花醉拿走,青衣客一把按住。
伙計會意,點頭哈腰地走了。
等了少許時間,桌上便擺滿了美味佳肴。
青衣客淡定地動了筷子,又見三人木訥著不動,又道:“你們不吃?”
呂穆三人立刻拿起酒杯,對青衣客敬道:“敬前輩。”
青衣客藏在面紗里的臉淡淡一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觥籌交錯間,月上柳梢頭,淡云如煙飄渺,寒止關燈火通明,略有燈火闌珊處,藏著一群黑衣人,利刃隱衣底,快步流星于街巷之中。
飲了幾杯后,四人都微微有些醉意,呂穆三人都放開了些,正在此時,青衣客突然轉著酒杯,漫不經心地說:“你們走南闖北數十載,消息靈通,可曾聽說過封府慘案?”
乍一聽,呂穆不經意間抖了一下,眼中閃過慌亂的光芒,卻被他極好的掩飾下來,撇了青衣客一眼,見他仍在盯著酒杯看,暗自松了口氣。
而后他道:“不瞞前輩,走南闖北是不假,可若是說消息靈通,那也當不了真。不過這封門慘案,晚輩倒是聽過一二。”
青衣客聽呂穆自稱晚輩,顯然是先入為主自認為武功高強便是高齡人,再看他一副不惑之年的相貌,頓感不適,但是也沒說破。
“聽旁人講,十年前封府一夜之間毀于大火,縱火之人是一伙匪徒。封府在那時是享譽一方的富饒大戶,被盯上也不意外。只是那伙賊人不僅盜財縱火,還將封氏一族屠了個滿門,無一人生還。”呂穆飲了一杯酒,繼續道:“不過,后來江湖傳聞封府并非因財遭屠,而是因為某一樣東西被惦記,而且那伙人也不是普通匪徒。當年此事影響很大,官府派人調查,卻一無所獲。后來時過境遷,也便不了了之,封府慘案淪為懸案,至今再提只得嘆息一聲罷了。”
“你倒清楚。”青衣客微微點頭,贊許道。
夜風吹進樓內,撥動醉人發梢,揚揚飄起,瀟灑不羈。只是那青雉依舊清冷,醉人眸中冷寂孤傲。
旁桌諸人聽了呂穆的一番講述,更加興奮澎湃,大聲喧鬧,面紅耳赤相互敬酒,粗俗不堪的言語令青衣客皺眉。
青衣客倒了杯酒,拿著酒杯來到窗邊,舉杯邀明月,心緒不知飛向何處,久久不回。
呂穆等人不好打擾,呆坐酒桌邊,大眼瞪小眼。
“你可知當年封府并非無人生還?”青衣客冷不丁來了這么一句。
呂穆立刻回道:“晚輩不知。”
青衣客繞到呂穆身旁,將杯中美酒飲盡,說道:“那晚封府二少與其書童偷偷翻墻,逃到外邊捉螢火,不了回去時封府已成火海,而那二少及書童成了封府僅存血脈。”
呂穆道:“這事,晚輩確實不知。”
“是不知,還是不想回憶?”青衣客回到窗邊,“當年封府二少逃亡中正巧被一名漠北劍客救下。七年前,北漠突然冒出一名劍客,誓殺九十九人。而極少人知道,他殺的,正是十年前造成封府慘案的兇手。而這,寒止關繁春樓說書人范夫子沒有告知你嗎?”
“范夫子與我非親非故,兼且此事與我毫無干系,告知我這些作甚。”呂穆眼神中泛濫著驚慌。同伴二人悄悄握緊刀柄,齊齊盯著那個青衣背影。
青衣客昂首望月,雙眼微閉,“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去地府等著他吧。”
殺氣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