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顯，天地之間，入目之處。

　　一座大山拔地而起，直入云霄。

　　這座山叫“大山”，而這座山上的宗門，自然而然地叫“大山宗”。

　　大山宗山門前。

　　原本空曠的山麓地帶已經(jīng)人滿為患，甚至連僅有的幾顆樹上也爬滿了人。

　　身著勁裝的少年們或席地而坐，閉目養(yǎng)神，或昂首挺胸，凝視前方。

　　在他們身后，扛著農(nóng)具的漢子，抱著食盒的婦女，杵著拐杖的老人，扎著小辮的孩童，男女老少擠作一團(tuán)。

　　兩個人群涇渭分明，無人言語，場面異常安靜。

　　此時一只色彩斑斕的雄雞飛上樹梢，周身閃耀著奇異的金色光芒。

　　它踱步小會兒后，伸長脖子：

　　“喔——喔——喔！”

　　聽到雞鳴的人們神情各異，焦急，激動，緊張，向往……

　　一些閉目養(yǎng)神的勁裝少年睜開了眼睛。

　　“聽說今年大山宗的弟子名額足足有五十個！”

　　“這么多？近幾年捷報連連，不曾聽聞前線戰(zhàn)事吃緊，怎么會增加這么多名額？”

　　“誰知道呢。”

　　“還不開始？往年的選拔早就開始了。”

　　“再等等吧，這可不是大山宗能決定的。”

　　“無論何時開始，有實力的人自然能通過選拔。”

　　“聽你的意思，是有十足的把握？”

　　“七成而已，不足掛齒。”

　　“口氣不小，方圓百里多少武者，沒有一個人敢說自己有七成把握通過大山宗的選拔。”

　　“我不就是這一個人嗎？”

　　“你……”

　　“來了！”

　　“仙長來了！”

　　……

　　山門后，白色石階斗折蛇行，在重巒疊嶂中若隱若現(xiàn)，直至隱沒于山嵐。

　　一個黑點(diǎn)出現(xiàn)在石階盡頭。明明距離很遠(yuǎn)，卻在幾息之間來到眾人面前。

　　來者是一名精神矍鑠，作道士打扮的老者。

　　道士輕甩拂塵，眾人心領(lǐng)神會，紛紛安靜下來。

　　“老夫柯玄，負(fù)責(zé)本屆大山宗弟子選拔事宜。”柯玄環(huán)顧四周，見少年們無不仔細(xì)聽講，不由微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繼續(xù)說道，“選拔的規(guī)則想必你們早已熟記于心，老夫便不再復(fù)述，開始吧。”

　　“有勞仙長！我等必將全力以赴！天佑南荒，人族永續(xù)！”

　　少年們紛紛抱拳，接著跨過山門，踏上石階。

　　不過片刻，只剩老幼婦孺和一群光膀漢子站在山門前翹首以待。

　　“咦，你們兩個小娃娃怎么還不動身？只是來看個熱鬧？”柯玄看向一顆大樹，開口問道。

　　樹上，兩名勁裝少年站得筆直，看樣子是符合參選資格之人。

　　其中一名白色勁裝少年抱拳作揖：“勞煩仙長費(fèi)神，我二人自然是要參加選拔的，現(xiàn)在只是稍作休息，隨后便動身。”

　　別的參選者恨不得再長出兩條腿，這二人倒好，此時不慌不忙，似是穩(wěn)操勝券。

　　柯玄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白衣少年，不再作聲，轉(zhuǎn)身幾步便消失在二人眼前。

　　身著黑色勁裝的少年愁眉苦臉，拉著白衣少年的胳膊：“燁哥，我們這樣會不會誤了時間，過不了選拔啊？要不我們也開始登山？”

　　鄭燁微微一笑：“別急，再等一等。眾所周知，四年一度的宗門弟子選拔，每一次幾乎包括天云山脈所有適齡武者。慈安，你算過這得有多少人嗎？”

　　“天云山脈縱橫十萬里，我哪算得出有多少人參加選拔。而且各宗門的選拔標(biāo)準(zhǔn)不同，參選人員數(shù)量再多也不會影響到大山宗的選拔，更何況今年大山宗弟子名額還增加了不少。”

　　李慈安不明白鄭燁為何問這種問題，他想大概是鄭燁擔(dān)心不能通過選拔，便又出聲安慰：

　　“以燁哥你的資質(zhì)，通過選拔自然是輕而易舉，就不要憂心此事了。”

　　宗門弟子選拔，只有經(jīng)過私塾六年學(xué)習(xí)，武館一年進(jìn)修，世俗宗門三年歷練，年滿十六周歲，不足二十周歲且武道修為達(dá)到后天中期的武者才可參與。

　　不論男女。

　　鄭燁十六歲后天中期的資質(zhì)，在大山宗地域所有參選者中也屬佼佼者。

　　“我卻沒有憂心此事。你可記得武館的教習(xí)曾提過，整個天云山脈的天云階是連為一體的。”

　　鄭燁看向李慈安，見他滿頭霧水，不由得搖了搖頭繼續(xù)說道，

　　“天云階奇妙無比，入者皆歷森羅萬象，百世輪回，維持此等陣法運(yùn)轉(zhuǎn)需要消耗的能量恐怕難以想象。”

　　“仙人手段自然是奇妙無比，雖然我瞧這天云階除了石頭還是石頭。可燁哥你說的陣法又是什么東西……”

　　不遠(yuǎn)處，最后一名少年的身影消失在石階盡頭。

　　“好了，我們也出發(fā)吧。”

　　鄭燁見狀跳下樹干，拍拍衣服，朝前走去，

　　“踏上石階便是入陣。你不用知道陣法是何物，但要記住，你一定要在我身影消失后再開始登山……”

　　‘慈安，希望我的猜測無誤，我只能幫你這么多了。’

　　“誒誒，燁哥，等等我啊！”

　　……

　　空氣泛起層層漣漪，一名白衣少年憑空出現(xiàn)。

　　少年正是鄭燁。

　　私塾武館教識文斷字，世俗宗門授功法武技，盡管人人都說存在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仙人，可他卻不曾見過。

　　這些年所見號稱練氣的修士自然是不符合鄭燁對于仙人的想象。

　　吃五谷雜糧，出行靠腿力，這算仙人嗎？

　　今日卻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十六年，第一次親眼所見，親身感受到非人的力量。

　　那自稱柯玄的老道士短短幾步便是半個山峰的距離，想來便是前世小說里所寫的縮地成寸了。

　　往日只聽說天云階如何神奇，細(xì)問卻無人能說出個中原因。

　　鄭燁現(xiàn)在能夠肯定，整個天云階都覆蓋著陣法。

　　‘這個世界應(yīng)該也叫陣法吧。’

　　他踩了踩腳下的白色石階，閉眼感受與山門外截然不同的溫度，嘴角上揚(yáng)：

　　“上一刻正值酷暑，此時卻如入寒冬，修仙之人的手段果然奇妙。”

　　按道理這山腳溫度和山門外應(yīng)該相差無幾，海拔越高溫度才會越低，可此時僅僅一門之隔，溫度卻天差地別。

　　武者氣血旺盛，方能抵御這寒冷。若是武道修為不足者來參加選拔，不到一刻便會生命垂危。

　　鄭燁沒有急于登山，而是開始觀察石階。

　　石階不過三尺寬，通體白色，一路向前鋪去，用手撫摸地面，有明顯的顆粒感。

　　這么長的階梯，卻看不到一絲拼接的痕跡。

　　鄭燁蹲在地上一陣敲敲打打，見毫無異狀才收手。他站起身來，沿著石階向前走去，不到三步，卻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頭暈眼花。

　　‘不好！’

　　等緩過神來，鄭燁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車水馬龍，霓虹璀璨的十字路口。

　　“這……”

　　十六年來魂牽夢繞的場景再次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他只覺得熟悉又陌生，雙眼發(fā)澀。

　　“滴——滴！”

　　“嘟——嘟！”

　　鳴笛響起。

　　鄭燁一驚，慌忙靠向路邊。

　　“找死啊！大晚上站馬路上發(fā)呆！”有車輛從鄭燁身邊駛過，中年司機(jī)搖下窗口破口大罵。

　　“實在抱歉，身體略有不適，還望見諒。”

　　鄭燁抱拳致歉，卻發(fā)現(xiàn)司機(jī)已駕車離去，車頂上“出租”兩個紅色字體循環(huán)滾動，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他低頭看自己作抱拳狀的雙手和腳上的運(yùn)動鞋，一時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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