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踏進梅香閣的院子,就瞧見宋錦云宋小娘抱著剛滿月的弟弟言熙坐在院中賞花,入秋不久,第一茬的金菊已經(jīng)開了,爹爹為了給言熙添貴氣,特地命人送來了幾大盆,開的金燦燦的,極為的好看。
宋小娘瞧見我?guī)е湎銇砹怂脑褐校緷M面春風的臉還掛著微笑,這會子,已然收了笑容,變得十分的局促,她定是沒有預料到我會來她的梅香閣,把她嚇著了。
她抱著言熙,上前幾步,忙對我屈膝行禮:“見過姑娘。”
我微抬了一下手:“起來吧。”
她起來了,又對著身后剛起身的丫頭畫桂吩咐說:“畫桂,快去給姑娘倒茶來。”
畫桂應聲回了屋里去倒茶去了。
我走過去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冷香站到了我身邊,宋小娘抱著孩子走到我跟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莫名覺得惶恐的站著,不知該怎么辦。
我輕瞥了她一眼,故意不搭理她。
畫桂端著茶走了過來,把茶放到桌上:“姑娘,請用茶。”后退到了一邊。
我端起茶,輕抿了一口,放下,這才抬頭正眼看向宋小娘說:“小娘,請坐。”
“哎,謝姑娘。”宋小娘抱著言熙坐到了我邊上,向我畢恭畢敬的言了聲謝,聲音嬌滴滴的,像極了會唱歌的黃鶯鳥,婉轉(zhuǎn)動聽。
宋小娘長得極美又極風流,眼角上揚,櫻桃小嘴,眉心一點紅豆般大小的朱砂紅痣,彎彎的柳葉眉,腰身極細軟,水柳般,皮膚白皙,吹彈可破,即便已經(jīng)生了兩個孩子,卻依舊細嫩的如同剛破殼的水煮雞蛋。
言熙白白胖胖的,就像街面上賣的面團娃娃一樣可愛,長得像極了宋小娘,他躺在宋小娘的懷里,不哭也不鬧,安安靜靜的。
宋小娘坐下來后,這才定了心神,從剛才被我的突如其來的驚嚇中回過神來,一改剛才的驚恐,忽轉(zhuǎn)笑臉盈盈的對我說:“姑娘,是來看弟弟的嗎?”
我笑了一下,伸手探過去輕輕撫摸了一下裹著言熙的襁褓:“弟弟生的極好,長得很漂亮。小娘真是辛苦了,為言府誕育子嗣,真是好大的功勞。”
宋小娘抱著言熙,輕輕的拍著晃著,臉上十分的得意,嘴上卻顯得十分的客氣:“妾身入言府服侍相爺,誕育子嗣這不過是妾身應盡的本分,不敢言辛苦更不敢居功。”
我心中一絲冷笑,瞧她那得意的模樣,她還不敢居功?她就差把功勞二字寫到她臉上去了。
我溫和的笑說:“小娘這是客氣了,小娘是個有福之人,不像我娘親只我一個嫡女,沒有福氣。這才沒辦法,替爹爹納了小娘進府,為的就是能找個妾室為爹爹生個兒子,這不,小娘進府六年,千盼萬盼整整盼了六年,這才盼來言熙,這可不就是小娘的功勞嗎?”
我這話明面上說的極是客氣,暗里卻十足的挖苦了她一番,就是為告訴她,她不過只是因為要生個兒子納進府里,不是因為爹爹喜歡,她只不過是個為生兒子的木偶人罷了。不像她姐姐,是因為言三老爺喜歡才納進府的。
宋小娘是個極聰明的人,很快便領略我話中之意,臉色雖有幾分的難堪,卻立刻掩飾了過去,不敢發(fā)作,只是淡淡的陪著笑臉:“姑娘這么說,妾身感到惶恐難安,妾身能為相爺?shù)逆遥苌B(yǎng)言熙,是妾身幾世修來的福氣。”
我仍舊和她一樣,也只是笑笑,轉(zhuǎn)眼瞧向腳邊的幾盆菊花,冷香十分伶俐的察覺到我的目光所及之處,聰明的彎下腰,搬了一盆菊花放到石桌上。
我用指尖輕輕摸著菊花的花瓣,對宋小娘說:“知小娘產(chǎn)子辛苦,爹爹如今真是疼愛小娘呢,今秋剛盛放的金菊就巴巴的叫人買來給小娘,這偌大相國府里,只有小娘是這頭一份的恩寵。”
宋小娘看著金菊,面紅如桃花,嬌羞道:“是相爺愛憐妾身。”
她抬頭望著我,淡淡的笑著說:“妾身哪里比得上夫人與姑娘,妾身要依附著相爺?shù)臉s寵才得這份兒賞賜,不似姑娘,即便相爺不賞賜,姑娘想有也有。”
我沒有回她那句看似恭敬實則諷刺的話,而是看著金菊的花瓣說:“聽說這金菊金貴的很,需要細細養(yǎng)護,輕易是搬弄拉扯不得,否則,這花瓣容易掉落。”
“說的正是呢,相爺雖賞賜了這份恩寵,妾身還得精心的照料,深怕自己辜負了相爺?shù)囊环囊狻!彼涡∧镎f這話時,臉上更多了幾分得意與張狂。
我將她那份心思盡收眼底,心中陡然升起一分冷笑,卻裝的云淡風輕,淺笑著伸手拂過金菊的花瓣,輕輕問道:“不知小娘可否聽說過,世人最喜歡將花比作女子。”言到此處,我停頓了一下,目光變得十分的陰寒,瞥向宋小娘冷冷的說:“就是說女子就像花一樣美麗嬌氣,需要精心的養(yǎng)護,輕易打罵毀壞不得。”
“否則,就會枯死。”我邊說邊用手一推,金菊從石桌上滑落,哐當一聲,摔壞在地上。
聲音把宋小娘和她懷中的言熙都嚇著了,言熙哭鬧起來,宋小娘急忙站起來哄著他。
我也站了起來,裝作十分不小心的意思:“你看,我這一不小心就這樣了,這花著實身嬌肉貴,小娘不會怪我吧?”
宋小娘雖十分惱怒,也還是不敢怎樣,只能忍著對我搖了搖頭:“怎么會呢?姑娘說的是,這花和女子一樣身嬌肉貴,需要細心養(yǎng)護。”
她轉(zhuǎn)頭吩咐一旁的畫桂說:“還不快來將碎瓷片和土整理起來,仔細弄傷姑娘的腳或是臟了姑娘的衣裙。”
畫桂聞言立即撲過來跪在地上整理著。
“冷香,待會叫人去集市上買兩盆金菊過來給小娘,知道了嗎?”我吩咐身旁的冷香說。
宋小娘忙說:“姑娘不必了,花弄壞了就弄壞了。”
我冷笑一聲:“哎,我剛還說了花身嬌肉貴,既然弄壞了,定要賠償小娘。”
我又道:“冷香,再叫人從衣裳鋪弄兩匹上好的錦緞來,快入冬了,給清允和熙兒添置冬衣。記住,一定要軟和的,熙兒小,皮膚嫩,芊允又是個小姑娘,身嬌肉貴的,若是傷了弟弟妹妹的肌膚,我定要砸了那衣裳鋪。”
聽到我提起清允又說身嬌肉貴四個字,宋小娘立即明白過來,我已然知道了她虐打芊允和蕊珠一事,頓時心虛起來,顯得很是驚慌,萬萬不敢抬頭看我。
冷香冷眼瞥她一眼,特意走到她身旁近一點,大聲的回答我說:“是,姑娘,我必定會細細的囑托衣裳鋪的掌柜。”
我說:“我近來身子不大好,不敢多待,怕傳染了小弟,這邊該走了。”
宋小娘客套話都不說了,連忙屈膝行禮恭送我,一刻也不想再讓我多待:“姑娘,慢走。”
冷香上前扶著我走了幾步,走到院門前時,我忽然轉(zhuǎn)過身回頭道:“小娘快些進屋吧,別再外面受涼了,若是受涼了,便不方便待客了。”
待客兩個字,我故意說的極重,宋小娘果然明白我的意指幾天前宴席上她姐姐那事,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驚得一臉的汗珠子,很是惶恐難安。
我不屑的輕哼一聲,甩甩衣袖,踏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