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魯文——風波》
文/五月潤筆
多年前收到一本書,一本魯迅文集。一本堂姐貴贈的文學作品,至今偶然復讀風波時,仿佛時光回流到打開《吶喊》第一頁模樣,既溫馨亦淡乏,溫馨在于遇見魯文追憶到初識文筆時美好景象,淡乏緣于立冠之年不解魯文筆意所在。
《吶喊》是第一本放入我書桌的文學作品,收到時八層新,最初也只是將之陳置在書桌角落,未曾翻閱,實在百無聊賴之時,它作為我書桌上唯一可讀文物,也就淺淺深深、緩緩促促,帶動我對文學認知,開啟我文學的門扉。
當然,我少年文學時更多追求的是小說故事情節跌宕起伏,體驗場景雄闊和主人公卓越不凡的出場,感受一部作品能直接激蕩心底澎湃水浪。而魯迅小說集泛泛讀之,著實體會不到主人公一碾反派時快感,少年品魯文多在于淺薄認知,多學習他采詞造章作罷。
直至弱冠之年,歷經小小大大世事,帶著些社會常態和自我認知,讀來魯迅文學才覺有味,認知魯文,品的更應該是其中蘊藏的內涵,而后對魯文百讀不厭,正因為不同人生環境下,在不同鏡遇中,帶著魯文內涵,往往能折射生活另一方面諷刺意味。
今日偶然閱讀到選自《吶喊》中一篇小說風波,我即弱冠己離,帶著生活現實一面、社會環境洋裝一面和人情面容百態的一面,在炎涼世態中再品魯文,風波幾頁薄紙,字里行間沖撞著駭浪翻涌。
想必閱讀過風波的朋友自然對這篇文章取名“風波”定有感觸。仔細摸索入文,六斤、七斤、七斤嫂、九斤老太太、趙七爺、祥林嫂、剪過辮子的人、行船處的詩人…,都能體現出愚昧形象,在不同角度,運用不同方式,恰巧描繪出不同人物性格,展現人物愚昧一面,只是愚昧的社會環境蒙上一層薄面紗,裹藏著所有人的愚昧,一切才顯得風平浪靜。
行舟詩人眼中農家樂正如湖光山色、靜攝霞美。詩人感嘆農家樂美好,他是愚昧的,殊不知一股微風只帶落一片樹葉,辮子事件正如輕盈的葉子左右搖拽掉落湖光中,雖然渺小,卻蕩漾著層層波瀾,下一刻,大魚小蝦就在湖面上炸開鍋,激起沸騰噪動一面,正如農家樂社會本質暴露無遺,所有人物愚昧無知顯而易見。
風波取名為風,即是帶動整個故事的微風,風波取名為波,又恰是這微風帶動的軒然大波,這是我所理解此文取名之妙。
文中大大小小人物、深深淺淺描寫,也都是讓人玩索不厭的,六斤作為一個陪襯形象,多是以體現九斤老太太口中“一代不如一代”出現,從另一個層面摸索,她是一個正在接受愚昧灌輸的純真少女,純真形象在社會環境中慢慢被磨滅,六斤是可悲的,無知的,自然即是愚昧的。
九斤老太太更多以一句“一代不如一代”出場,她出生時九斤,兒子七斤,孫女六斤,舊社會出生時的斤數代表了一個人成事能力,九斤老太太堅信這一點。所以她口中一帶不如一代總在七斤、七斤嫂、六斤犯錯或著窘境時說出來。把自己眼中排斥的動作和語言結合到自己堅信舊社會習俗中,自我證實著內心一代不如一代的觀點,殊不知自己正是被舊社會敗壞習俗熏染得無知和可悲的形象。
七斤是見“過世面”的人物,因為只有他走出過小鎮,每次回來都能帶來外面新鮮消息,人們都尊敬他。當然,七斤所有外部信息不過是他人所云罷,從來不加注自己看法。七斤是愚昧的,他只等同于傳播聲音的介質。也正是七斤有出小鎮,所以丟掉了辮子,從魯迅文中,丟掉辮子的七斤得知張勛復辟消息,惶恐不安的心理浮動,展現得淋漓盡致,又將他人云亦云姿態暴露出來,他是愚昧的。
趙七爺渴望張勛復辟,穿了又藏起的長衫更是舊社會的象征,是七斤嫂忐忑不安的標志,也是他心胸狹窄和跋扈時的姿態。長衫挑動著故事起伏,映射出趙七爺心理狀態,浮露出趙七爺和七斤嫂藏在舊社會里狹隘無知的愚態。
江南小鎮,魯文筆下的小鎮,那個風平浪靜地點藏著愚昧的鎮子,是舊時代的悲哀,是新時代的不徹底。它屬于上一時代愚昧寫照,而今我輩人讀來“愚昧”真的只是愚昧的體現嗎?“辮子事件”就真的是單純的辮子事件嗎?在白云蒼狗的世態下,其實任何能激蕩起風波的生活事件都是“辮子事件”,任何社會丑態都是“愚昧”的象征。
有時嫻靜而臥,常思一問。我們純潔的出生,像六斤一樣純真來到世界,最后被迫接受現實磨打,哭了笑了,累了厭倦了,最后變成九斤老太太模樣。經歷了萬千世事,卻都是舊社會無知愚昧的認知,自我感覺良好。
成長,不過是時光戲耍的玩偶,越成長“愚昧”自然越充盈。
所以我們都在愚昧中藏著風波。有的成年人把它當做可以滋養寂寞的肥沃,有的成年人將它當做圍護卑微自尊的鎧甲,有的成年人把它當做掩飾污垢的雪意……,越成長,越在藏,藏多了,社會只是抽咽一下,你我都得體無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