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五點半。

　　下班時間一到，葉大總裁破天荒地準時下班。

　　當她踏出自己的辦公室，表明要下班時，江凌凌大吃一驚，還以為她生病要去醫院了！

　　不然她這位只有上班沒有下班的上司怎么可能準時離開公司呢？

　　這不正常呀？

　　雖然葉言下班了，但她并沒有離開葉氏大廈，反倒是把車停在門口。

　　葉言坐在駕駛座，單手托腮靠在窗邊，兩眼直勾勾注視門口，明顯是在等人。

　　沒想到，葉總裁也有等人下班的一天。

　　良久，呆滯的眸光瞬間一亮。

　　「下班了？」

　　葉言搖下車窗，手肘撐在窗臺上，露出一張俏臉，笑問向剛踏出大樓的人。

　　沒有好奇為什么她此刻會出現在這里，畢竟以葉言今天的地位，要查出這些對她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袁軼沒有回話，將視線從她身上移走，假裝不認識這個人一樣走了。

　　葉言趕緊發動車子，跟在他身后：「我送你。」

　　她聲音不小，將周邊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不用。」

　　對于她的熱情，他直接來個忽視。

　　早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葉言不介意，也不氣餒。

　　「我送你。」

　　「葉總，我有女朋友了。」

　　袁軼難得停下，直視葉言，語氣充滿生疏和提醒。

　　不過，他能故意提起，葉言就能裝作沒聽見。

　　「哎呀，你以前也是這樣。不過我那時候是用電單車。」

　　無視他的不耐煩，葉言自個兒聊了起來。

　　一人一車就這樣在大街上跟了起來，終究引來不少人的側目和私語。

　　吱！

　　正當袁軼打算過馬路甩掉她的車時，葉言一個加速，直接用車子擋在他面前。

　　袁軼眉一皺，兩眼盡是不耐煩和厭惡。

　　從沒想過會在他眼睛里看見嫌棄，葉言心一揪痛，還是故作無所謂，道：「上車吧。」

　　呯！

　　袁軼坐進副駕駛座，用力甩上門，煩躁地一爬頭發。

　　他還以為她知道自己有女朋友后就會死心，怎么結果跟他想象的不一樣？

　　或許時間太久了，他忘記葉言本來就是這么厚臉皮的人。

　　葉言兩眼無辜地看著他，問：「去哪？」

　　「零時一點。」

　　「嗯？」她扭頭，臉帶困惑，顯然不知道這個地方。

　　「去西街。」

　　「行。」

　　袁軼不再接話，車上開始了凝固般的安靜。

　　他把手伸進褲袋掏出煙盒，抽出一根放進嘴里，點燃抽了起來。然后，搖下車窗，把手擱出窗外，煙霧縈繞指縫間，隨風而散。

　　葉言目光一直盯著前方，但余光仍可以望見他的舉動，不禁輕咬下唇。

　　雖然從臉上看不出她的情緒，但握緊方向盤的手指關節早已泛白，泄漏了她此刻的緊張與不安。

　　他什么時候學會了抽煙？

　　是在里面的時候嗎？

　　她很想知道這十年來他是怎么過的，但是她不敢問，害怕一問了，連這丁點的安靜都會破壞了。

　　曾幾何時，她葉言變得這個膽怯了？

　　下班時間，馬路上的車還挺多的。車前進得特別慢，然而，兩人一路上各懷心事，誰也沒多說什么。

　　一到達目的地，袁軼簡直一秒不想多留，快速下車。

　　見狀，葉言也趕緊下車跟上。

　　零時一點，原來是酒吧。

　　「別跟來！」

　　察覺她的行動，袁軼扔下冷冷一句。

　　葉言腳步一頓。

　　沒等她反應回話，他已經快步走進酒吧。

　　葉言心情復雜地目送他的背影，眼眶有點濕。

　　想追上去，又怕他逃得更遠。

　　好半天，最后也只好無奈離開。

　　既然決定要追回他，當然要有計劃。

　　再想辦法接觸他吧！

　　兩人分別的一幕卻落入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子的眼底。

　　年約三十的他一身合身的墨黑色西裝突顯他筆挺的腰桿，精心梳理的頭發整齊而油亮，展示他的一絲不茍。

　　男子若有所思地望了眼葉言的車子后，才緩緩走進酒吧。

　　酒吧設計是走工業頹廢風，很吵很擠，空氣也很糟，到處都彌漫煙酒的味道。

　　在昏暗燈光的映襯，音樂的光影變幻之間，男男女女玩著你情我愿的游戲，有人在接wen，有人迫不及待當場上演活春官……來來往往的新舊面孔，最不缺的就是喝著酒。

　　男子熟悉地穿梭在人群里，最終停在盡頭角落的一張小桌子前。

　　桌上堆滿一瓶瓶的啤酒，男子不由得蹙眉，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后，坐下。

　　袁軼進來才沒幾分鐘就已經灌下兩瓶啤酒。

　　兄弟來了，他眼尾也沒抬，大口大口地灌進喉嚨，仿如喝的是水而不是酒。

　　「我剛剛好像……看見小言了？」男子不肯定一問。

　　畢竟十年沒見，人的變化是可以很大的。就像他，大學專業明明是財務管理，現在居然做了公關部主管，天天不是陪客玩樂喝酒，就是發一堆千篇一律的公關稿。

　　誰想到他曾經的夢想也是在商界打下一席之地。

　　又如眼前曾經風靡全校的兄弟，至今竟變得如此萎靡不振。

　　想到這兒，秦子昊不由得感慨世事無常。

　　「小言是誰？不認識。」袁軼木無表情地道。

　　「裝什么裝？」

　　「真忘了。」

　　「是忘了，還是害怕想起？」秦子昊嗤笑。

　　忘誰，他也不可能忘了葉言。

　　袁軼沒有回答，只是再次拿起酒瓶，索xing直接對著瓶口仰頭牛飲。

　　但秦子昊沒打算就這樣放過他，續問：「她找你干什么？復合？」

　　言下之意，他認定那人是葉言了！

　　袁軼狠瞪向自己的兄弟，召來服務員再要了一打啤酒，打算不再理他。

　　「哎，別不說話。」

　　「沒什么好說的。」

　　「是復合嗎？」

　　秦子昊滿滿好奇。

　　雖然他是不太清楚當年他們倆分手的事，不過袁軼坐牢，葉言出國留學，分開也無可厚非。

　　他不會認為女生有義務等男生，這樣太道德綁架了。

　　學生時期的戀愛……

　　玩玩而已。

　　「我不需要同情。」

　　「不是說忘了嗎？」他揶揄一道，立馬迎來袁軼殺人的目光，趕緊道：「可能不是同情。」

　　「嗤！」

　　袁軼一聲冷笑后，道：「不是同情，難不成是喜歡？是喜歡坐過牢的，還是喜歡瘸子？」

　　說完，他再次盲目灌起自己。

　　只有酒精可以讓他麻痹一切，可以讓他不必面對這早已崩塌的人生。

　　袁軼現在一副自暴自棄的模樣，秦子昊心底有說不出的可惜和不甘。

　　十年前，袁軼一進監獄后就如同人間蒸發一樣，拒絕任何人的探視，也不肯透露任何近況。

　　要不是當年負責看管他的獄警碰巧是他親戚的朋友，拜托他幫忙照顧一下，否則連他也不知道袁軼提前出獄的事。

　　最后，他在監獄前足足等了一整天總算接到他，然后把他帶到北城。不然他可真不知道能去哪兒找他。

　　而他的tui聽聞是在一次囚犯沖突中被人打斷后，因為沒有及時治療，所以成了現在這樣子。

　　唉！

　　「別喝了，上個月才胃出血，還想進醫院嗎？」

　　秦子昊皺眉提醒他，但對方還是大口大口悶下整瓶酒，。

　　自己說不動他，秦子昊直接動手，奪下他手里的酒瓶。

　　「夠了，明天還得去我妹那兒報到。」

　　秦子昊托在設計公司工作的妹妹幫他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薪水不高但勝在穩定，總比當清潔工好。

　　語畢，袁軼確實沒再喝，整個向后靠去，兩眼放空望著前方。

　　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不停閃爍過各種情緒。

　　他好像聽見那人叫她葉總了。

　　葉氏集團…

　　葉總…

　　看來她過得很好。

　　意識到這點，袁軼剛毅的臉龐難得柔和下來。

　　然而，不知道他下一秒想到了什么，臉色驟變，又拿起酒瓶猛喝。

　　「哎！」

　　沒料到他這么快又故態復萌。

　　秦子昊心知阻止不了，無奈暗嘆。

　　算了，大不了再陪他住一晚醫院。

　　————————

　　第二天早上。

　　微弱的光線射進小房間。

　　面積不大的房子堆滿凌亂不堪的雜物和亂堆的報紙雜志，以及滿地衣物，地上更有不少東倒西歪的空酒瓶。

　　擁擠的環境里只有一張沙發算是能坐上，而此刻它的上面正攤躺著一人。

　　「…唔…」

　　袁軼痛苦地低吟一聲，跟著緩緩睜開眼，宿醉帶來的劇烈頭痛令他的瞳孔慢慢聚焦。

　　意識逐漸恢復，率先入眼的是熟悉的雜亂空間。

　　鈴鈴！

　　寂寥的空氣中突然響起手機鈴聲。

　　他往沙發上亂摸一通后，最終在縫隙里把手機抽出來，也不知道是怎么扔進去的。

　　手機一接通，對面就傳來急促的女聲。

　　「袁哥，你出門了嗎？」

　　「馬上到。」剛昏睡醒的聲音低沉沙啞，卻帶有一絲xing感的味道。

　　「到了直接去保安處就行，我還有事就不帶你去了。」

　　「嗯。」

　　事情交代完，對方便匆匆掛斷，去忙自己的事。

　　剛剛的女聲是秦然，秦子昊的親妹，目前在一家頗著名的工作室當實習設計師。

　　他倆說不上很熟，只是在秦子昊喝醉時，打過幾次照面而已。

　　這份保安的工作雖是她介紹的，但應該是她哥拜托的她。

　　袁軼這時候也從宿醉的頭痛中緩過神，簡單洗潄后，連衣服也沒換，直接頂著一身破爛衣服就出門。

　　頹廢、委靡、消沉…是他這些年生活的標志。

　　他的人生早就失去了光芒，而他也習慣了虛度的生活。

　　今天這工作要不是兄弟介紹的，他是絕對不可能去的。

　　心底萬般不愿，但袁軼也趕在9點前到達大廈的保安休息區報到。

　　保安總管帶他大概認識了一下大廈的環境后，就讓他自己隨意走動。

　　第一天上班也沒特別的事情，主要是熟識環境而已。

　　整幢大樓一共二十五層，每層分租給不同的公司，而秦然任職的工作室也占據了其中一層。

　　袁軼懶得瞎逛累死自己，直接就上了天臺，懶散地躺在陽光下。

　　一陣微風吹過，四周靜悄悄的環境正適合補眠。

　　早晨的陽光暖暖地灑在他身上，卻照不進袁軼心底的黑暗。

　　即便赤裸裸置身于黑暗之中，只要習慣了就能在不知不覺中慢慢的入睡。

　　一縷刺眼的陽光穿過重重迷霧射到少年的眼皮上。

　　早已習慣黑暗的他下意識伸出手擋住刺眼的光線。

　　透過舉起右手的指縫中，一張熟悉的笑臉落入眼眶。

　　眨了眨干澀的雙眼，他一時間還有些愣神。

　　「袁軼，你怎么還在睡？」

　　甜美的聲線拉扯回他的心神。

　　這突如其來的熟悉感讓他一時間不知如何面對。

　　沉默中，他微微抬頭。

　　眼前這個充滿陽光正氣的少女正撅起可愛小嘴，嬌嗔地看著自己。

　　陽光灑落在她的頭頂上，仿如自帶一層光環。

　　這是葉言十七歲的模樣。

　　少年再次愣了愣神。

　　「怎么了？」

　　她似乎感受到了少年直直的目光，笑問向他。

　　千言萬語說不出半個字，多年的思念卻在剎那間一涌而出。

　　少年急切地伸手摟過她，緊緊抱住思念已久的人兒，生怕她又會突然消失了一樣。

　　多久沒有這樣了，熟悉的氣息，熟悉的笑臉，熟悉的聲線…

　　他沒日沒夜都渴望可以夢見她，但一直沒能如愿。

　　眼睛越來越酸，眼眶也越來越熱…

　　呯！

　　忽的響起一聲。

　　莫名的恐慌浮上他的心頭。

　　少年用力甩了甩頭，企圖揮去腦海的疼痛。

　　呯！

　　呯！

　　然而，隨著巨響的加深，頭暈目眩夾雜著疼痛如同海嘯般沖擊過。

　　劇烈的疼痛使得少年的意識模糊，他仿佛再次墜落到無底的深淵之中。

　　猛地一睜眼。

　　眼眸里仍殘留一絲的余溫。

　　他摸了摸眼角，有點濕潤。

　　多久沒夢到過以前的事了。

　　他都快忘了曾經是如此美好過。

　　鈴鈴鈴！

　　任由手機鈴聲響徹之后停了下來，袁軼依舊半點兒接聽的意思也沒有。

　　手機隨后響了一聲。

　　此時，袁軼才緩過來，拿起手機，點開一看。

　　是秦然發來的微信。

　　——［向日葵少女］哥，一塊吃飯吧！

　　——［袁］嗯。

　　簡單回完訊息后，袁軼正想起身時，tui一下子無力，立馬跌回原地。

　　左邊大tui有些發麻，還伴隨著疼痛，一時間難以站立。

　　他冷眼瞟向自己的左tui，不由得暗地自嘲。

　　廢物！

　　————————

　　向日葵少女，秦然，秦子昊的親妹，大四學生。

　　現在在一家小有名氣的工作坊當實習設計師…的助理。

　　工作坊主打原創設計、手作工作藝，在這個講究獨特、精品的時代，不少大品牌都愿意和他們合作。

　　這個時間點，大家都已經去吃午飯了，只剩下幾個人在趕稿子。

　　好不容易弄好一張設計圖，秦然左右拉伸一下頸脖，伸了伸懶腰，余光瞥見鄰座的同事正在計算機前專心致志看雜志。

　　雙tui用力一撐，椅子瞬間向旁滑動。

　　網頁上正顯示一張職業女xing的圖片。

　　她坐在高腳椅上，一身時尚的黑色套裝，配搭西裝長褲，踩著一雙黑色的高跟鞋，更顯高挑的身材。

　　據她作為「準知名」設計師的眼光，這一身應該都是高定的吧？

　　羨慕！

　　看她樣子應該年紀不大，但渾身都是冷漠的氣息。

　　唔…

　　商人都是這樣子的嗎？

　　不過，她真好看！

　　秦然用手肘撞了撞同事，眼冒星光，好奇問：「她是誰？」

　　「葉氏總裁。」

　　「總裁？她好年輕哦。」

　　「成功需父干！」

　　「嘖！沒父干，所以我要苦干，悲劇。」

　　人和人果然是不同命。

　　但這不妨礙她作為設計師，愛看美的人、美的事。

　　秦然自我哀悼地搖搖頭后，看了眼時間，不由得驚呼：「臥糟！」

　　「怎么了？」

　　「我約了人吃飯。」

　　說著的同時她趕緊收拾好自己的手袋。

　　「男的？」同事一臉八卦。

　　秦然笑而不語的樣子更惹得同事好奇。

　　「帥嗎？」

　　她一翻白眼，輕拍同事的肩膀，道：「我哥，帥也與我無關。走了！」

　　秦然步出工作坊時，正好看見電梯門緩緩關上，急喊：「等一下！」

　　清脆的嗓音亮起，里頭的人應該是聽見了，閉上的電梯門再次打開。

　　見狀，秦然高興地加快腳步。

　　然而，當她看見電梯里的人，微微一怔后，急忙連聲道謝：「謝謝。」

　　進入電梯后，秦然很自然往里頭站去，靠著墻壁，在背后悄悄打量起眼前的女人。

　　是剛剛在網上看見的那個人吧？

　　葉氏總裁？

　　她現在和剛剛計算機上的圖片給人的感覺一模一樣。

　　精明、干練、冷酷，是她崇拜的典型職業女xing的樣子！

　　秦然仿如發現寶藏似的，暗自一喜，毫不掩飾自己的目光，仔細端詳起她。

　　此刻的她以純白的休閑西裝外套搭配黑襯衫、深灰煙筒褲，再配上一對剛剛好的高跟鞋更突顯出她的霸氣。

　　真好看！

　　叮！

　　電梯門一打開，漂亮女人率先離開。

　　當秦然也打算邁出步伐時卻現這層是物業管理層，趕緊收回自己的腳。

　　物業管理層是保安員和清潔人員的休息區，即使是他們也只有上下班或換班時才會到這一層，平常更是不會有人進去。

　　堂堂葉氏總裁怎么會去那兒呢？

　　秦然不由得困惑地按下了關門鍵。

　　午飯時間，街上的人流很多，大家都趕午膳。

　　秦然推門而進，在餐廳內四處掃視了一下，很快找到坐在角落處的袁軼，直接在他對面坐下。

　　「袁哥。」

　　「嗯。」

　　「點餐了嗎？」

　　「點了，你看看。」

　　「工作還行嗎？」

　　「嗯。」

　　兩人簡單寒喧兩句后，旋即陷入沉默，于是拿起手機各玩各的。

　　雖然他們見過幾次，但交流不多，也只是知道對方是秦子昊的親妹、兄弟而已，至于是個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xing格，彼此不算太了解。

　　今天的飯約也是基于客套而已。

　　秦然對于袁軼的印象還是停留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亂糟糟的頭發、臟黑的臉上滿臉都是胡渣，眼睛里沒有一絲神采，整個人看起來邋里邋遢，完全是一副流浪漢的樣子。

　　袁軼則對這個小妹妹沒太大感覺，不過每次見她都是一張陽光笑臉，倒不抗拒和她接觸，更何況她還幫忙介紹工作。

　　等了一會，點的餐很快就送了上來。

　　兩人就由玩手機變成埋頭吃飯，互不打擾。

　　他們吃飯的餐廳是一家川菜館，招待的多是像他們這樣子的打工族。

　　打工仔忙碌了大半天，自然視午飯時間為一個補充體力兼休息的時間，少不了嘰嘰喳喳的說話聲，以及興奮的笑聲。

　　忽的，原本吵鬧的餐廳卻詭異般的變得安靜下來。

　　許多人的目光皆放在剛進門客人的身上，不由得發出一陣刻意壓抑的驚呼聲。

　　這兒是北城最成熟繁華的商業區，座落的大多是大型企業總部或新興產業，而當中最奪目的一棟現代化大樓就是葉氏集團總部。

　　作為在商業圈打拼的一族，多多少少也知道葉氏集團的事情。

　　最轟動的就是三年前小葉總一上場就革掉大部份的元老。

　　股價雖然短暫急挫，但她花了不消一年的時間，就讓葉氏股價再創新高。

　　還以為他們這些有錢人都只吃高檔餐廳，或由五星級主廚烹調的菜式，沒想到她也會來吃這些平民餐廳。

　　察覺到餐廳氣氛的改變，袁軼淡淡一抬眼就望見那矚目的身影。

　　幾乎是同一時間，她也看見他了。

　　袁軼心一沉，低聲朝秦然說：「待會幫我一個忙。」

　　唔？

　　肉片還停在半空，秦然還沒反應過來時，一道黑影已經籠罩他們。

　　秦然下意識抬頭一看，杏眼睜大，滿滿都是驚喜。

　　漂亮總裁？

　　她怎么來這兒吃飯了？

　　好幸運哦！

　　一天居然碰見兩次耶！

　　正陷入自我喜悅狀態的秦然，此時卻發現對方一直凝望袁軼，而他本人正若無其事在吃飯。

　　看了看她，再望了眼袁軼，秦然更是一臉呆傻。

　　怎么回事？

　　流浪漢哥哥和漂亮總裁？

　　他們認識？

　　他哥怎么沒告訴她呢？

　　然而，現實的情況沒讓她多作思考。

　　「袁、」

　　「請不要打擾我們吃飯。」

　　沒給她開口的機會，袁軼直接殘忍地下逐客令。

　　不過，葉言似乎對他的冷漠視若無睹，直接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我去你單位找你了。」葉言道。

　　聞言，秦然內心的八卦魂瞬間冒出，乖乖地暗自觀察。

　　看來漂亮總裁剛剛是去找袁哥呀？

　　那他們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關系！

　　就在秦然在她的小腦袋編構故事時，袁軼繼續吃著自己的飯，完全無視葉言。

　　等了一會兒，發現他不可能再開口之后，葉言無奈安靜地坐著。

　　正當他們處于僵局的時候，客人們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了進來。

　　「葉總怎么會和這種人有關系？」

　　又有人道：「沒看見他tui瘸了嗎？」

　　「還敢給葉總臉色，真不知死活。」

　　「裝逼吧！可能人家看上他了，心里可高興了。」

　　餐廳的聲音越來越雜，袁軼的臉色也越來越黑。

　　他們的位置是在餐廳的角落，加上他們的聲音不大，旁人只能透過他們的表情動作猜測情況，但客人的對話卻能清楚落入他們的耳朵。

　　但是，葉言由始至終的注意都在袁軼的身上，見他始終沒有給她半點兒反應，只能無奈暗嘆，把目標轉移到他對面的小女孩。

　　「這位小姐是？」

　　「我女朋友。」

　　袁軼幾乎是在葉言一問出口就接話，兩個女人剎時一驚。

　　「女、女朋友？」

　　葉言唇邊淺淡笑意轉瞬即逝，艱難地發出這幾個音節。

　　資料不是說他沒女朋友嗎？

　　但當她想起會議室那通電話，臉色霎時一青一白。

　　袁軼可沒有錯過她臉上的質疑，冷笑道：「怎么了？覺得我現在這樣沒人瞧得上？」

　　「我不是…」

　　「滾！」

　　曾經最親密的人如今用這樣陌生又冷酷的眼神看著自己，葉言覺得連心都被冰冷了。

　　「你……真的是他女朋友？」

　　她目光復雜的問向小女孩。

　　秦然看見她這樣子，目光閃爍不定。

　　這就是袁哥剛剛拜托她的事吧？

　　雖然于心不忍，最后只能點頭，道：「是的。」

　　葉言像被人當頭一棒。

　　她咬咬牙，把想涌出的淚水都吞回去，卻露出比哭更難看的笑容。

　　「袁軼，你答應過不會不要我的。」

　　袁軼心一陣顫抖，眼前驟然染上一層濕濕的迷蒙，彷佛映出了青春的一幕。

　　曾經無數的日夜里，少女撲進他的懷里沖他撒嬌，讓他哄著她笑，陪他度過每一分每一秒。

　　「袁軼，我們來玩游戲吧…」

　　「我也許不夠好，但你不喜歡的我都沒做了…」

　　「我會努力、努力追上你，所以…你不可以不要我。」

　　雙眸閃過無數的掙扎和猶豫，袁軼害怕自己會心軟，在一陣慌亂中匆匆起身，打算離開這兒。

　　「我等你。」

　　在袁軼越過她時，她的眼睛猝不及防對上他。

　　這一短暫對視，里面的堅定和信任清晰可見，一如昔日…

　　他在公交車上答應過要養她；

　　他在噴泉前說過將來要送她鉆石戒指；

　　在他懷抱里，他承諾過不會不要她…

　　淡去多年的記憶逐一浮現。

　　可惜，他終究愧對這些諾言。

　　「別等了。」

　　————————

　　夜深人靜之時，袁軼躺在chuang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眼睛閉上又睜開。

　　只要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會浮現那張熟悉的笑臉。

　　即使他強迫自己放空大腦，可是根本不管用！

　　腦袋里的思緒太亂，搞得他一點睡意也沒有。

　　可惡！

　　實在睡不著之下，袁軼隨手抄起一件外套，大步離開家。

　　他現在需要去麻痹自己的腦袋。

　　而自我麻痹最好的方法就是喝酒，或是…賭搏。

　　不過，像袁軼這種不務正業、游手好閑的人大多都是去一些地下賭場。

　　原因無他，方便。

　　這些地下賭場零零散散的隱身于城市的深處，只要想賭，總會有一檔在附近。

　　袁軼拿起籌碼，面無表情地穿梭在凌亂吵雜的空間中。

　　賭場里煙霧彌漫，更有不少叫囂聲。

　　餓狼一般的賭徒，每人都殺紅了雙眼，緊盯桌上金光閃閃的籌碼，一點也不敢松懈。

　　有的站在賭桌旁，遲遲不敢下注。

　　有的思索一會，然后小心翼翼放下他的籌碼。

　　有的從不下注，卻老愛慫恿他人。

　　但每張桌子都不難看見有一些久坐不走的人。

　　而袁軼就是其中一人。

　　進來不到一小時，他已經把換來的籌碼都輸光了。

　　「小袁，今天手風不太順哦。」

　　這時候不遠處一個金發地痞走了過來，一手勾上袁軼脖子，一副熟稔的模樣。

　　袁軼瞥了眼他，沒打算理會。

　　地下賭場的高利貸。

　　雖然他偶爾會來玩兩手，但不該碰的，他從來不會碰。

　　然而，當袁軼轉身欲走，卻又被他給攔住了。

　　金發地痞趕緊掏出一迭鈔票，笑嘻嘻的對他說道：「再去翻兩翻？」

　　袁軼望著他手上的錢，依舊冷漠，根本就沒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見他沒有動，金發地痞直接把錢塞進他手里。

　　以往他從來不借錢，但今晚….

　　袁軼再次坐回椅子上。

　　深夜駕臨，心里堵得難受的又何止他一人。

　　葉言呆在自己小小的套房里，內心無比煩躁不安，沒精打采地攤在chuang上。

　　相比高中時期的他，葉言對于現在的袁軼簡直是無從入手！

　　他根本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她。

　　苦心思量之下，她最終決定向遠在南城的顧嘉怡求救。

　　作為銷量保證的言情作家，她應該有不少妙計吧？

　　想到這兒，葉言頓時充滿能量，立馬打電話給自己的姐妹。

　　電話響了沒幾聲就接通。

　　「有事說事，沒事掛掉。」

　　懶洋洋帶點沙啞的聲音從話筒那端傳來。

　　充滿困意的嗓子一來就表示想掛電話，半點兒也沒有一年多沒見的思念之意。

　　不過，她要不是這樣就不是顧嘉怡。

　　「我有事。」

　　「說。」

　　還是這么冷淡。

　　正當葉言斟酌一下該怎么說是，對方又來了一句。

　　「掛了。」

　　「哎，別！」趁她還沒掛斷前，葉言趕緊問：「如果想追回前男友，有什么好招嗎？」

　　對面沉默片刻。

　　「終于找到他了？」

　　電話那端的語調沒有一絲訝異，仿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嗯。」

　　葉言遲疑片刻后承認了。

　　對方又靜了下來。

　　良久，好像隱約聽見對面的嘆氣聲。

　　葉言沒聽清楚。

　　「你之前怎么追的現在就怎么追。」

　　顧嘉怡的聲音再次傳來。

　　「哎？」葉言眉頭皺起，回想高中時候的情景，不由得質疑，「這行嗎？」

　　怎么說他倆都已經不是小孩子…

　　「葉總裁，聰明點。」

　　「什么意思？」

　　葉言下意識問出口，這一次她清晰聽見對面的嘆氣。

　　「回憶殺，懂嗎？」

　　念及她這姐妹可能一輩子都得追著他跑，顧嘉怡好心指引一下方向。

　　只要勾起回憶，她就不信他還這么心硬！

　　然而，她所有行動的前提都是他還愛著她，但如果是……

　　他已經不愛了？

　　或者是，他不愿意再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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