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天剛蒙蒙亮。

　　天色還暗著，剛步出賭攤的男人不見一絲疲憊，一夜未眠的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

　　他倚在鐵欄邊，從破爛的牛仔褲口袋里掏出煙盒，點了一根煙，吞下一口煙霧，再從鼻尖輕輕吐出。

　　香煙輕夾在指間，白煙縈繞他修長的手指，然后裊裊飄散。

　　他薄唇緊抿著煙頭，眉宇之間全是未散開的沉思。

　　男人的臉在點點火光下，忽暗忽明，整個人幾乎融進黑暗。

　　又是一根煙頭丟在地上。

　　不知不覺，快抽完了一盒。

　　地上的煙頭越來越多。

　　天空慢慢泛起一抹魚肚白，透出幾道柔光。

　　點起第N根煙時，他看向了半明半暗的天空，把手里的空煙盒一掐，隨手一扔，決定直接去上班。

　　初秋的清晨有點微涼，街上沒幾個行人，早餐攤倒是擺了幾檔。

　　不過，城市總是忙碌的。

　　不消片刻，街上行人漸多，大家都各忙各的，匆匆地互相穿梭，誰也不曾注意彼此。

　　清晨的涼風透著一些寒意。

　　沿著大街一直走，袁軼不由得拉了拉身上輕薄的外套。

　　快走近公司大樓時，小小的身影瑟縮在人來人往的入口處，約隱約現。

　　冷風令她不自主拉攏了一下衣服的領子，但她仍站在原地四處張望

　　袁軼盯著她那在冰冷的空氣中逐漸發僵的臉，瞳孔微縮。

　　她雙手不自覺環抱自己，搓著自己的手臂。

　　下一秒，她只覺得身上一暖，熟悉的荷爾蒙濃烈地包圍住她。

　　袁軼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外套上還殘余他的體溫，將寒意驅散了不少，但她心中卻惴惴不安。

　　「回去?！?p>　　「不回?！?p>　　「別來了?！?p>　　「我來?！?p>　　「我不會見你?！?p>　　「我還會來。」

　　他拒絕一次，她就固執一次。

　　對方再三如此，袁軼不由得一臉正色的偏頭望向葉言。

　　黝黑深邃的雙眼沒有半點溫度，仿如秋涼如水，卻教她的心口不由得揪緊了下。

　　葉言眉頭輕蹙，凝視他輪廓分明的下顎線條，明顯是瘦了。

　　怎么一夜沒見就瘦了？

　　她下意識摸上他的臉。

　　誰知袁軼側身躲過，卻忘了自己只有一條tui，當場站不穩，踉蹌摔坐在地。

　　這一摔，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感覺自己非常的丟臉！

　　特別是在她面前！

　　葉言猛然睜大眼睛，趕緊上前想扶起他。

　　怎料，手一伸出就被粗魯地打掉，無比厭惡。

　　袁軼兩手一tui硬撐起自己高大的身體，狼狽得很！

　　「別再來了！」

　　心中煩躁不已的他眉頭緊蹙，不耐煩地扔下一句，起身后就大步向前。

　　現在的他一刻都不想看到她！

　　呆愣在原地的她本想跟下去，但想到他剛剛的嫌棄，腳步一下子就頓住了。

　　只能深深地凝望他漸行漸遠的背影。

　　她一直在原地等候，等候他消失前的回頭一瞥。

　　但是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門里，他都沒有回頭，一次都沒有。

　　葉言無助地站在大樓的入口處，一種失落感霎時她襲來。

　　按不住失望的神情，她打算離開時卻瞥見不遠處的秦然。

　　其實秦然在那兒站了好一會兒了。

　　為免尷尬才沒有上前，卻沒料到眼睜睜地目睹一切發生。

　　不過，摔倒嘛！

　　誰還沒摔過呢？

　　她一年摔好幾次還不好好的？

　　不過，這番話她只敢放在心上，她可沒有膽量和袁軼這樣說話。

　　「葉總?！?p>　　既然都被看見了，秦然大大方方上前和葉言打招呼。

　　看著眼前滿臉笑意的女孩，葉言淡淡點頭，雙眼不自主留在她臉上，主要是秦然看她的眼神有點古怪。

　　對方兩眼肆無忌憚地上下掃視葉言，眼神里頗帶深意。

　　葉言不太弄得清她眼眸里的含意…與其說是打量，倒不如像是崇拜。

　　崇拜？

　　兩人并不算認識，充其量只見過兩次，而且還是情敵關系。

　　對面的秦然根本忘了自己的假身份，自然沒有任何私念，只是一心欣賞葉言今天的裝扮。

　　上身是杏色的連帽衛衣，下身則是緊身牛仔褲，完全勾勒出她雙tui纖細的線條。而且，長發被束成馬尾，隱約露出xing感的后頸，青春與成熟的混搭。

　　這樣的裝扮令她倒有幾分少女感。

　　真沒想到她私下的打扮是這樣子！

　　不自不覺間，秦然眼冒星光，烏溜溜的大眼睛有著毫不掩飾的贊美。

　　看見她這樣子，葉言不由得問出自己的困惑。

　　「你…真的是他女朋友？」

　　「呃…」

　　剎那間，秦然愣住了。

　　理智瞬間回籠，隨即想起昨天的一切，她的臉色微變。

　　葉言望著眼前的女孩，眼帶期望。

　　秦然顯得更為難，眼神東瞟西瞟，最后只能硬著頭皮點點頭。

　　葉言沒有回話，徑自垂下眼瞼。

　　其實看見她模樣，葉言已經知道答案，自己也不想為難小女孩。

　　「他剛剛摔倒了……麻煩你了?！?p>　　語畢，她失落的轉身離開。

　　秦然心底不由得對她升起一絲愧疚之情，差點想把她拽回來，告訴她真相。

　　但是，她又不了解他們之間的事，不敢貿貿然替袁軼作決定。

　　他們的事還是他們自己解決吧！

　　接下來連續好幾天，葉言都一大清早等在大樓的入口處。

　　但是，他還是不愿意搭理她。

　　就像以前一樣，見著她就躲。

　　后來，葉言直接不去公司，自己擠出時間處理工作。

　　她沒有更好的辦法，但她又不能放棄，只能每天去到他工作單位找他，一待就待上一整天。

　　只要能望見他就行。

　　但是……

　　現實迎面卻就是一耳光。

　　夕陽西下，又到下班的時間。

　　葉言落寞地注視坐在保安崗的人。

　　高大挺拔的男子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換成了白發蒼蒼的老人。

　　沒想到上個洗手間，人又跑掉了。

　　收到兩道的目光，保安伯伯一時愣住。

　　他認得出來她是最近常來找袁軼的姑娘，但袁軼似乎不太愛搭理她，經常把她掠在一邊。

　　雖然不知道他倆發生什么事，但保安伯伯捕捉到她眉宇間那一抹失望，忍不住起惻隱之心。

　　「小袁下班了?！顾眯母嬖V她。

　　葉言勉強笑點頭，獨自離開。

　　雖然她知道袁軼住那兒，但現在的情況，她不好意思直接找上門，怕更惹他討厭。

　　漫無目的之下……居然來到大學文青街。

　　在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的大街上，處處都是少年少女匆匆的背影。

　　沿著大街直走，在兩旁泛紅的楓樹陪伴下，漸漸看見朱紅的校門。

　　它的盡頭就是北城著名學府——北城大學。

　　葉言沒有進去，只是靜靜地凝視學生們有說有笑，或者游蕩在校園里。

　　金黃的光線映照在一張張青春笑臉上，大家都三三倆倆成伴同行，偶爾談到有趣的事情更開懷大笑，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

　　他們的笑顏似乎也融化了葉言內心的一角。

　　忽的，她好像想起什么，猛地扭頭望去。

　　漸漸地，她的嘴角上揚。

　　與北城大學相對而立的另一家大學——中南大學。

　　沒想到真的只是相隔了一條街。

　　昔日的約定再一次浮現心頭，葉言雙眸充滿了響往。

　　少年站在林蔭道上，女生剛步出校門口就看見在等待的情人，熱情地朝他揮手。

　　女生奔了過去，撲在他的懷里，臉上是甜甜的笑容，少年的雙眸則泛著清晰可見的寵溺。

　　兩人手牽手，相伴走在喧鬧的大街、靜謐的巷道…

　　夕陽的余暉浸染二道歸家的背影，渲染浪漫氣息。

　　多美好的景象…

　　可惜了…

　　葉言垂下眼瞼，掩去眼底各種復雜的情緒。

　　倏然，一陣甜甜的香氣撲進鼻子。

　　隨香味尋去，葉言一眼就看見在學校對面的小攤檔。

　　沒想到剛踏進初秋就能看見烤地瓜攤。

　　葉言趕緊上前。

　　地瓜攤的老婆婆還在吆喝：「賣地瓜，又香又甜的大地瓜！」

　　「我要一個。」

　　「好勒！」

　　聽見有生意，老婆婆高興響應，長滿皺紋的雙手快速翻弄眼前的幾個地瓜。

　　不消片刻，香噴噴的地瓜就弄好了！

　　「剛烤好的，小心燙?！?p>　　葉言在婆婆的叮囑下小心接過地瓜。

　　她兩眼四處瞟了一下后，坐在了小攤旁的石階上，逼不及待咬下一口。

　　地瓜的果肉很軟糯，不用費多大的力咬，果肉就碎了，融化在嘴里。

　　甜絲絲的味道，一直甜到了她的心中。

　　「好吃嗎？」

　　婆婆看著她吃得滿足，不由得笑吟吟問。

　　「嗯！」

　　小嘴被地瓜果肉擠滿，葉言只能不斷點頭回應。

　　婆婆眼周的皺紋笑得更深了。

　　眼看暫時也沒有客人，婆婆干脆坐在她旁邊閑聊起來。

　　「我孫子今年高三，要考大學了?！?p>　　「是嗎？打算考哪間？」

　　「喲！就這家?！蛊牌胖赶蜓矍暗谋背谴髮W，接著道：「聽說很難考，也不知道是不是。」

　　「嗯，是挺難的?！谷~言隨口回了一句，「旁邊的中南大學比較容易考?！?p>　　「唉，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p>　　見婆婆一臉愁色，她趕緊安慰道：「不用擔心，我以前也有朋友考這家大學來著?！?p>　　「那他考上了嗎？」

　　葉言頓了頓，緊抿雙唇，內心不斷翻滾。

　　迎上婆婆充滿期盼的雙眼，她緩緩笑道：「…考上了?！?p>　　但卻沒機會念……

　　然而，老人家卻沒有察覺她的變化，得知孫子有考上的可能xing，滿滿喜悅。

　　「那就好！所以我才來這兒擺擋，我那孫子可喜歡吃我烤的地瓜了！」

　　提起自己的孫子，老人家兩眼發光，興致勃勃地說了一堆，也沒管對方到底有沒有興趣聽。

　　「哎，小姑娘，有對象沒？」

　　聞言，葉言一怔，隨即笑笑點頭。

　　老人家的話題轉得真快，明明在聊她的孫子，怎么突然間講起她來了？

　　「呵呵！就說這么好看怎么會沒有男朋友？他愛吃烤地瓜不？帶兩個回去給他？」

　　「不、」拒絕的話溜到嘴邊，葉言似乎想起什么趣事，目光柔了下來，笑道：「他也愛吃。那再給我兩個?！?p>　　聽見小姑娘男朋友愛吃，婆婆趕緊回自己的小攤挑兩個烤地瓜。

　　「他喜歡烤焦一點的?！谷~言說。

　　「呵呵！你們感情真好。你們怎么認識的？」

　　「高中同學，那時候可是我追的他?！?p>　　「小姑娘，膽子夠大呀！」

　　「哈哈！」

　　她神情輕松自在和婆婆笑談。

　　對著陌生人，葉言反而放下心防，更自在地聊起過去的事。

　　她好久沒這么放松了……

　　————————

　　葉氏集團。

　　這天，缺勤將近十天的葉言總算出現在公司里了。

　　原因無他，實在是公司里頭有太多事情等著她下決定。

　　整個上午，葉言都在辦公室里埋頭批閱堆得老高的文件。

　　時間不知不覺流淌而過，她一件件處理下來，午餐時間都快結束了。

　　直到江凌凌推門走進去，葉言還是維持在桌前專心的處理文件。

　　沒辦法，這是曠工的代價。

　　葉言是出了名的工作狂，江凌凌連敲了好幾下門，里面都沒有任何反應，只好自己推開辦公室的門。

　　「葉總，吃飯吧?！?p>　　江凌凌把自己剛在外邊帶的外賣放到桌上，但對方卻沒有任何反應。

　　從她開門到現在，葉言都沒有抬過一次頭，就像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一樣。

　　「葉總，葉總」一連喊了好幾聲，葉言的雙耳就像是塞了耳塞一樣，江凌凌只好提高音量，叫：「葉總！」

　　葉言這從工作中脫離出來，兩指掐了掐微酸的眉心。

　　「怎么了？」

　　「吃飯吧。」

　　「哦，是不是還有個會議？」

　　「對，半小時后和策劃部有個會議?！?p>　　「改成五分鐘后開會?！?p>　　「那飯…」

　　「回來再吃?！?p>　　葉言拿起掛在衣帽架的西裝外套，兩手一穿，隨即步出房間。

　　見狀，江凌凌趕緊掏出手機，通知相關部門更改開會時間，然后立馬跟上前。

　　此時，秦然正隨自己設計師踏足葉氏大門。

　　第一次走進這幢商業大樓，她雙眸驟然被豪華的設計吸引。

　　葉氏最新收購了一家生活品牌SOUL，廣征品牌的商標設計。

　　大大小小的設計公司都踴躍爭取，務求拿下葉氏的業務。

　　秦然的工作坊也入圍了，今天就是來進行復試的。

　　作為實習助理的秦然在她死纏爛打下，終于令設計師同意讓她來見識一下。

　　沒料到，電梯門一開竟是人山人海。

　　不愧是葉氏的項目，只是一個小小的設計征集都引來這么多人。

　　報到后，她們倆找了一個地方待了下來，等候相關人士叫她們。

　　不過，相對他們的緊張，秦然顯得自在輕松多了。

　　反正她今天來只是看看，待會進去復試也不會出聲。

　　一切與自己無關，自然不見一絲緊張，反而有閑情打量其他復試者。

　　站了一會兒后，上司似乎有緊張起來。

　　「然然，我去個廁所?！?p>　　「哦，好。」

　　上司把數據都塞給她后，匆匆尋找廁所去了。

　　他們前面還有好幾家公司在等待，沒這么快到他們。

　　秦然只好百無聊賴地滑起手機。

　　這時候，接近一個小時的策劃部會議終于結束。

　　葉言率先步出會議室，留下一堆西裝革履的精英們在里頭商討會后的工作。

　　江凌凌緊緊跟在她旁邊，匯報最近的工作安排。

　　就在這時，一陣雜亂聲漸漸傳入。

　　「怎么了？」葉言問。

　　「今天是SOUL品牌設計的復試。」

　　葉言點點頭，正當她打算繞道而行時，突然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

　　她思索片刻，低聲在江凌凌耳邊說了兩句后，隨后一人先回辦公室去。

　　正專注看手機里的八卦信息的秦然完全沒察覺有人接近。

　　「你好，請問是原點工作坊嗎？」

　　忽然間有人和自己講話，秦然抬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嚴肅的臉孔。

　　她利落的中分短發，鼻梁上還架著一副金絲眼鏡，秦然不由得正色起來。

　　「是、是的。」

　　「請跟我來?！?p>　　「是到我們了嗎？但我們設計師還在廁所……」

　　「沒關系，請到這邊?！?p>　　她打斷了秦然的慌張，以不容她拒絕的態度示意跟她走。

　　秦然咽了咽口水，雙手抱緊懷里的資料。

　　「但我們的設計師……」

　　「請這邊走?！?p>　　迫于她強硬的氣勢，秦然只好跟著她的帶領，但她逐漸發現不妥。

　　她們現在走的路是和復試場相反方向。

　　當她想問清楚時，對方已經停在一間房前，率先開口。

　　「我們葉總在里面等你?！?p>　　葉總？

　　叩叩！

　　「進來。」

　　秦然來不及反應，那人已經幫她敲了門。

　　她一臉愕然。

　　更沒想到的是，里頭的人居然回答得這么快，顯然是在等她。

　　秦然的小臉頓時一挎。

　　她就小小的實習助理，哪兒需要總裁親自見她呀？

　　除了那件事…

　　又一次，對方直接幫她把門推開。

　　秦然真想為她的貼心翻上一個大白眼！

　　可惜，她現在不能這樣做。

　　秦然深深吸了口氣，懷著緊張與不安的心情走了進去。

　　葉言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職業套裝，正坐在辦公桌前，神色嚴謹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站在這偌大的辦公室里，秦然不由地肅然了起來。

　　「請坐。」

　　處理好手上這份文件后，葉言暫停了自己工作，示意眼前的女孩坐在自己面前。

　　秦然從來沒有試過現在那么尷尬，一臉茫然坐下。

　　這算什么情況？

　　前女友現場撕逼現（假）女友…嗎？

　　「方案給我看看。」葉言開口道。

　　「嗄？」

　　「方案?！?p>　　「呀？哦哦哦！」

　　秦然才反應過來，急忙遞上手里的設計方案。

　　正當葉言想接過時，秦然卻抓緊它，不肯松開，文件夾就這樣停在半空。

　　「怎么了？」

　　葉言語帶溫柔地問向她，秦然反而更蒙。

　　「沒、沒事?！?p>　　秦然緩緩松開雙手。

　　葉言接過文件夾，低頭專心處理翻看。

　　然而，只是看了兩眼，她就合上文件。

　　「不行。」

　　秦然暗嘆。

　　她的答案早在秦然的意料之中。

　　誰會這么大方幫助情敵。

　　秦然無奈之下，心底自然已經把袁軼罵了數千篇，并且已經作好回去被上司痛罵的準備。

　　倏地，葉言徐徐開口。

　　「這方案還有點欠缺，只要把這里都改掉就行?！?p>　　秦然傻住了。

　　這意思是…

　　「你要和我們合作？」

　　簡直不敢相信！

　　葉言笑看她的反應，然后搖了搖頭。

　　秦然不明所以。

　　「復試可以通過，但最終能不能拿下合作，還得看你們自己。待會我助理會發你新的要求?！?p>　　葉言沒有給她肯定的答復，但她愿意指導方向，秦然已經十分感激。

　　「但我我我、你他……」

　　驚喜與荒亂交錯之下，秦然竟然語無論次。

　　「我知道你不是他女朋友。」

　　什么？

　　秦然震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

　　這女生的反應實在太真實了，葉言不由得失笑。

　　她解釋道：「你們不像是情侶。」

　　沒講出口的是，她怎么可能不去調查她的情敵呢？

　　一查之下就知道她是秦子昊的親妹，早已經有了交往穩定的男朋友。

　　不過，主要也是秦然太好懂了，什么事都放臉上，怎么可能騙得了她。

　　「那太好了。」

　　謊言會被當場拆穿，秦然不但沒有半點兒尷尬，反而當場輕松不少。

　　起碼沒因為自己浪費同事這些日子以來的辛勞。

　　葉言自然不會把這事放在心上，始終對方是無辜受牽連。

　　「抱歉，我們倆的事也把你拉了進來?！?p>　　葉言如此誠懇的模樣，反倒害秦然不好意思。

　　怎么說，她曾經也是一個妨礙者。

　　「你和袁哥是？」

　　「秦子昊是你的？」

　　沒先回答她，葉言反而回問她。

　　雖然她早已查過她的數據，但出于禮貌，葉言還是裝作不知道。

　　「你認識我哥？」

　　秦然有點詫異，從沒聽說她哥認識這一號大人物。

　　「高中同學。」

　　她這么一說，秦然大概就明白了。

　　葉言和她哥是高中同學。

　　她哥和袁哥也是高中同學，即是葉言和袁軼也是高中同學，那就應該是校園戀愛了。

　　真浪漫！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秦然小心翼翼，關心問道。

　　根據她這些天的觀察，葉言和袁軼應該是有什么誤會，所以分開了吧？

　　八卦魂再度冒出，秦然決定回去問問秦子昊。

　　怎么辦？

　　問得真好，葉言也想知道該怎么辦……

　　她已經無計可施了……

　　葉言低頭，深呼吸兩下，將眼里的淚逼回去。

　　頓了頓后，她不知道想到什么，苦澀地笑了笑后，搖了搖頭。

　　似是無奈，也似是認命。

　　秦然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情況，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對。

　　此刻她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

　　這么好的人，袁哥為什么要推開呢？

　　明明是相愛……

　　「小言姐，我幫你吧！」

　　秦然一閃一閃亮晶晶地眨著眼睛，直接從葉總改叫為小言姐。

　　「嗄？」

　　「留個微信唄?！?p>　　秦然掏出手機打開自己的二維碼，催促葉言互加好友。「快快快！」

　　這下子，輪到葉言一臉茫然，掏出手機互掃。

　　看著手機上通過好友的訊息，秦然心里不由得喜滋滋。

　　她居然和葉總是「好友」，太爽！

　　鈴鈴！

　　正當秦然想再八卦時，她的手機卻響起。

　　見來電者是自己的上司，秦然心一驚，趕緊接通。

　　「我現在回來，等我一下?！?p>　　匆匆掛斷電話，秦然抱歉看向葉言。

　　「我要走了，等我消息?！?p>　　臨走前，秦然還不忘笑笑提醒她。

　　結果到現在，葉言也不知道秦然想怎樣做。

　　送走她后，葉言更無心工作，幾乎一整天都在發呆。

　　與其同時，一天無心工作的還有遙在另一幢大樓的一人。

　　坐在保安崗，袁軼托頭凝望入口處，一動不動。

　　他維持這個姿勢已經快兩小時了。

　　眼看每一個進門的都不是熟悉的身影，平靜的內心愈漸煩躁。

　　最近她每天都會出現在自己的視線里，自己也似乎習慣她天天等自己上下班的景象。

　　今天突然消失一整天，他不自覺浮現擔心。

　　她是出什么事了嗎？

　　要去看看她嗎？

　　或許，真的可以重新來過…

　　這個念頭一浮現，袁軼立馬震驚到自己。

　　察覺到自己的心情又被她牽引，袁軼臉色一凜，迅速地壓下煩躁。

　　他們早就沒有關系了！

　　掏出手機，袁軼快速向秦子昊發了一條訊息。

　　——［袁］零時一點等。

　　————————

　　到了夜間，一道道影子來去匆匆。

　　其中一人徘徊在酒吧門口，凝望街燈下自己的影子。

　　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都已經晚上九點了。

　　正打算撥通電話時，一條訊息彈出。

　　——［向日葵少女］姐，袁哥在108號房。我晚點到。

　　今晚是秦然約她來這兒的。

　　秦然本來的想法是打算幫她和袁軼來個巧遇。

　　為了拉近和袁軼的距離，葉言還故意換下套裝，改穿襯衫長裙，但沒想到秦然卻臨時要加班。

　　不過，這對葉言來說不要緊，反正她臉皮夠厚，不是巧遇也行。

　　葉言毫不猶豫走了進去。

　　煙酒混雜在空氣中，吵雜放蕩的聲音完全不加掩飾。

　　這酒吧顯然與她平常去的高檔會所有天淵之別。

　　穿過重重的人群，葉言按秦然發的訊息位置尋去，走到包廂間的走廊。

　　驀地，

　　「去他的！」

　　一陣激烈爭吵聲給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接著是陣陣砸爛東西的聲音。

　　她立即眉心微蹙，本能地意識到一種危險。

　　葉言不由得加快了腳步，直接往聲源沖進去。

　　包廂里有個三五個男人，袁軼被圍在一角，倒臥在沙發前，鼻青臉腫的，嘴角還滲透血絲。

　　來不及思索，她趕緊上前，一個掃tui直接打歪站在最前頭的金發地痞。

　　以為是對方的兄弟來了，但等他們眼睛定下來，卻驚呆了。

　　沒想到來的竟然是一女的??？

　　「小姐，勸你少多管閑事！」

　　啪嚓！

　　她手腕一翻，抓起桌上的酒瓶往桌邊一砸。

　　瓶底直接碎掉，酒水嘩啦流下，露出猙獰的尖角。

　　「想打嗎？」

　　葉言臉上很平靜，甚至還帶了幾分笑意，但笑卻不達眼底，更令人覺得多了幾分寒意。

　　怎么說，她當年也是南城高中小有名氣的校霸。

　　更何況，當年那件事后，泰拳、散打、搏擊……通通都學會了，這兩三個小混混還不至于要放進眼里。

　　為首的金發地痞不動聲色地瞟了眼那碎酒瓶閃閃發亮的尖角，顯然不想把事情鬧大。

　　「你是要替他還錢嗎？」

　　還錢？

　　葉言一怔，似乎是沒想到事情原來是這樣。

　　「他欠你們多少？我還。」

　　「不多，十萬。」

　　「行，我還。」葉言很干脆答應。

　　「你還？」

　　質疑的眼光往葉言和袁軼身上掃來掃去，似乎在確定這女人的話的可靠xing。

　　知道他的擔心，葉言從手袋里抽出自己的名片遞向他。

　　葉氏集團？

　　執行總裁？

　　看見這八個大字，他們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行，有葉總擔保，我們也不為難了，走！」

　　既然確保了自己回去能交差，金發地痞他們也走得爽快。

　　原本吵鬧的包間瞬間一靜。

　　葉言望向一直坐在地上，卻由始至終沒看自己一眼的袁軼，更顯得不知該如何自處。

　　袁軼也不打算站起身，直接坐在地上，掏出煙盒抽了起來。

　　他的表情再正常不過，似乎一點兒也不奇怪她的出現。

　　與其說不奇怪，不如說是不在乎。

　　袁軼此刻看她的目光和一個陌生人無疑。

　　即使高中時期還沒追上袁軼時，她也不曾望見他這般冷漠樣子。

　　輕輕吐出一圈圈的白霧，他總算抬眼看了看她，問：「還不走嗎？」

　　葉言下意識咬向自己的下唇。

　　睨了她一眼，沒想到這么多年，她的習慣還是沒有改變。

　　「袁、袁軼。」

　　葉言tian了tian嘴唇，鼓起勇氣喊他。

　　話開了頭，她似乎更有膽量往下說：「我們重新再來，好嗎？」

　　葉言幾近哀求的語氣，袁軼心一顫，忍下想瞟向她那精致的臉孔的沖動。

　　想當初他是一中名學兼優的模范生，袁大校草更是女同學們夢寐以求的對象。

　　但現在，他不但是釋囚犯，還是瘸子。

　　而她呢？

　　早已是高高在上的總栽……

　　他憑什么要她紓尊降貴，屈身他這廢物！

　　想到這，袁軼狠狠把煙頭扔在地上，起身用力一踩。

　　「你不走我走！」

　　「袁軼！」

　　兩手緊抓他強壯的手臂，葉言使勁不讓他走。

　　「袁軼，你忘了以前的事，難道你連這個也忘了嗎？」

　　葉言用力拉過他，兩手按下他的腦袋，直接wen上他。

　　他嘴角的血絲瞬間滲進她的口腔。

　　這個wen帶有腥味。

　　本想拉開她圈著自己脖子的雙手，但葉言不但固執不放，而且更往他身上湊去。

　　袁軼干脆狠狠一咬，她的唇瓣一下子冒出血珠。然而，葉言只是輕皺一下眉頭，依然沒松開他，反而加深自己的熱wen。

　　人既然拉不開，袁軼直接抱起她放在桌上，粗暴地響應她，半點憐香惜玉也沒有。

　　「這就是你要的吧？還是想要更多？」沙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當初你也這么輕易讓他們上的話，我就不用坐牢了。」

　　突如其來剎那澆熄她所有的熱情。

　　啪！

　　清脆的巴掌狠狠印在他臉上。

　　女子原來潮紅的臉霎時褪色，變得一青一白，眼眶頓時一紅。

　　熱情過后只剩下滿滿的羞辱。

　　原來這就是他想要的！

　　袁軼強逼自己忽略她眼底的痛苦，兩手指用力擒住她的下巴，繼續玩世不恭表情，露出邪惡的嘲笑。

　　「怎了？原來你喜歡這尸樣玩呀？我也可以呀！」

　　啪！

　　再一巴掌。

　　然而，這一次葉言幾乎沒有用力，只是輕輕一拍，卻令袁軼停住動作。

　　沒有愛意的觸碰只讓她覺得寒心。

　　葉言強穩住自己微顫的身體，眼眶中的酸澀也忍下來，倔強地不讓淚水滑下，雙眼布滿紅絲，直直凝望他。

　　可對方頭一偏，根本不愿看她。

　　包廂里昏暗的燈光照向袁軼側臉，挺直的鼻梁、深邃的輪廓、黝黑的眼眸…一切與記憶中的少年沒有兩樣，只是多了些胡須更加顯得成熟而已。

　　曾經的他把自己捧在手心……

　　吱！

　　門口發出輕微的聲音。

　　然而，兩人卻沒有理會。

　　一男一女衣衫不整的在屋里就算了，更糟的是男的偏開頭，女的低下頭，兩人臉上真的是在比誰更難看。

　　此刻的氣氛，任誰都會怪自己來得不是時候。

　　「我女朋友友來了?！?p>　　袁軼木無表情一說，站在門口的秦然和秦子昊面面相覷，更尷尬了。

　　尤其秦子昊才剛從自己妹妹那兒得知所有的事情。

　　該死的！

　　這門怎么會沒關上？

　　「怎了？還想玩三人行嗎？」

　　袁軼壓低聲音一吼，這話連秦氏兄妹都聽不下去了，不約而同皺起眉頭。

　　半晌，葉言眼瞼一垂，掩去所有的情緒。

　　她輕推開他，順勢從桌上落下，袁軼兩tui下意識往后退。

　　沒有再看他一眼，葉言強裝鎮定，默默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舉步走向門口。

　　正以為她會這樣離開時，葉言卻頓住了。

　　「袁軼，我不會放棄?！?p>　　淡淡拋下這句，葉言毫不猶豫再次邁開雙腳。

　　看見他們弄成這樣子，秦氏兄妹不由得嘆氣。

　　「袁哥，小言姐早就知道我不是你女朋友了?！?p>　　「老袁，你太過分了?！?p>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他們的話，袁軼只是定定地目送那離去的背影。

　　其實袁軼對葉言所做的一切，她都不怪他。

　　如果說錯，一切都是因為她。

　　對！一切都是因為她。

　　如果他們不曾再遇，如果她當時沒有追他，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會不一樣。

　　他依舊是那風度翩翩、陽光燦爛的校草，而她仍是那不良少女，互不相干、各自安好。

　　不管是什么，他都會比現在好。

　　思及此，早已盈滿眼眶的淚珠剎那滾落，慢慢蹲在地上，大聲痛哭。

　　「嗚……呀！」

　　都是因為她！

　　都怪她！

　　妙齡女子蹲在大街上痛哭惹來不少路人的側目。

　　在昏黃夜燈的映照下，獨自一人的影子顯得可憐孤寂。

　　此時，燈柱的背后亦有一道長長的影子，一圈圈煙霧往空中散去。

　　只要有光，影子一直都會在。

　　只是光和影子永遠都不能接觸。

　　夜幕下的繁榮，百余家酒吧里飄出各種歌聲，淹沒了一切的悲傷。

　　不知是從何處飄來的歌聲，漸漸讓他有chuan不過氣來的感覺。

　　那女孩對我說，說我保護她的夢～

　　說這個世界對她這樣的不多～

　　她漸漸忘了我～

　　但是她并不曉得，遍體鱗傷的我～

　　一天也沒再愛過～

　　那女孩對我說，說我是一個小偷～

　　偷她的回憶，塞進我的腦海中～

　　歌聲貫穿了他的思緒，眼里浮起了霧水。

　　緊抿的薄唇微啟，吐出一圈圈的煙霧，映在他通紅的雙眸。

　　淺色煙圈飄在半空后漸漸淡開，轉眼消散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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