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也是我在車上思考的結果。
車上不方便問，但我看這孩子一身黑長卷毛又穿著修女裝，斗膽猜測她可能和宗教有點關系。
可接下來怎么問呢，我國的宗教人士會穿修女服么？我不清楚。
小耶倒是一直在哼哼自助自助什么的，哼的很開心，但她真的知道什么是自助嗎？我有些沒信心。
還有就是，我以前吃的那家自助，還會在那里嗎，我對自己也沒啥信心。
抱著打預防針的心態，我裝作輕松地朝她解釋了一句：“這地方我也好久不來了，我記得應該是在這里吧，如果不開門了我就帶你去吃別的。”
“好！”小耶顯然吃啥都無所謂。
一進商場就是一股涼氣撲面而來，小耶一抬頭就找到了出風口，享受了一下后又跟著我往前走。
電梯的拐角有賣軟糖的店，花里胡哨的很可愛，我正猶豫著要不要給她也買點，她湊了過來，拽著我的衣角，示意我蹲下。
要干什么？我半蹲下來。
她湊近我的耳朵，小聲問我：“剛才在門口，那個可以吹出風的東西，里面的風是從哪來的呢？”
這個問題為什么非得拽著我問呢，你直接問不好嗎？我告訴她是中央空調，里面有個大裝置把風做出來，再用管子送到各個需要風的角落。
“那個大裝置長什么樣呢？”小耶有些憧憬地看著我。
這孩子看起來很軟萌原來是工科死宅嗎？我表示這我無能為力，家里空調一壞我都直接找售后。
“我也想在家里做一個。”小耶有些遺憾。“我的家很悶，姐姐那個很舒服的家不讓我去住。”
“壞姐姐。”我接了一句。
“好姐姐。”她笑了一聲。“如果我是她，我也會這么做的。”
“為什么呢。”我看著她的小腦袋瓜。
“沒有為什么呀，我就是會這么做的。”這回她終于看見了五顏六色的糖果，湊到櫥窗前仔細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到一盒白白綠綠的軟糖上面。
怎么會是這個呢，我以為她會對其他更好看的糖果感興趣的。于是我也貼上去看了看，原來那不是毛毛蟲，而是一堆小青蛙。
“你想要這個嗎？”我看她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嗯！青蛙，好吃的青蛙。”她幸福地吞了一下。“姐姐說我們的前輩就是以前吃青蛙活下來的。”
你的姐姐真的很有問題……我忍住寒噤，告訴店員姐姐來一盒小青蛙軟糖。
然后我發現商場的電梯拐角全是陷阱，所有最好吃的商鋪都放在那里，一路上我們買了章魚小丸子，牛肉干，草莓奶昔，泡芙，雪媚娘，等到爬上四層的時候我才幡然醒悟：我買這么多自助餐里有的東西難道是智障嗎？？
被我拐來的小智障則吸溜著草莓奶昔，拿著等號條乖乖地在椅子上等著。
沒事，買多了的東西可以帶給孩子回家吃……我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叮囑她：“少喝飲料多吃東西，挑貴的吃！”
“什么貴？”小耶放下了奶昔。
“海鮮！越大的越貴！”我朝她比劃一個扇貝。“吃這么大的！”
小耶有些猶豫。“我喜歡吃肉……”
算了，孩子愛吃什么吃什么吧。我不想說其實我也喜歡吃肉。
終于到我們了，小耶把包打開，用便簽筆在筆記本上寫了“還沒吃完”四個字，撕下這一頁用桌牌壓住，然后跟著我拿吃的去了。
我們拿了一大堆肉，小耶拿了好多香腸雞塊薯球骨肉相連，還有涼菜壽司什么的，我端了三大杯啤酒，好快樂。
油脂隔著紙在烤爐上融化，發出滋滋的響聲，蒸騰的白霧散發出曼妙的香氣。小耶看著魷魚圈，蜜汁雞肉，鴨胗雞胸肉龍利魚通通下了鍋，很感興趣地捅了我一刀：“這些東西很貴嗎？”
我努起嘴巴。“不貴。”
“不是說要撿貴的吃嗎？”小耶頭頂的蝴蝶結晃了晃。
“因為那些貴的我不太喜歡吃。”我回答。
“省錢。”小耶點點頭。“好。”
不對，吃自助餐挑貴的才是正義，不要和我學……我想起以前看的一個博主有個自助餐理論，內容是自助餐只吃炒飯的人應該把他拴在門口不讓進。
感謝網絡……我嘆了口氣，看見小耶躡手躡腳地抓住一只小青蛙想往鍋里放。“不不不！！不能放！！”
“啊……”小耶有些失望地把小青蛙丟進嘴巴里。
“好吃嗎？”我問她。
“分你一個！”她打開盒子，飛快地抓起一只遞到我的面前。
我看見那只白乎乎小手里攤著的小青蛙，把它拿起來，塞進嘴里，嚼了嚼。
“好吃嗎？”她笑瞇瞇地反問我。
挺甜的。“很好吃。”我回答。
“好吃就是好蛙！”她學了一句不知從哪聽來的廣告詞，又開始翻出筆記本。
我則在安靜地消滅食物，不時喝一口啤酒，偶爾夾一塊小耶拿的小零食。
我早就知道這孩子吃不了多少，我干嘛不去問問她想吃什么再帶她去吃呢，萬一她想嘗嘗麻辣燙呢。
可我突然就開始反感對錢斤斤計較。我又不是天天蹲馬路上要飯呢，帶孩子吃一口好的怎么了，怎么就吃不起這一口了？
看著她吃吃寫寫眼睛亮閃閃的樣子，我就覺得這值得了。
“你喝的那個是什么。”在快吃完了的時候，小耶突然問起了啤酒。“看起來還挺好喝的。”
“你不可以喝，你還小。”我瞇了瞇眼，感覺有點暈。
“是什么味道的呢？”小耶很執著。
“苦的。”我回答。
“苦的我也想嘗嘗。”小耶可憐巴巴地看著我。“一口行嗎？”
“不行不行。”我笑。
“半口行嗎？”小耶在試探我。
“不行，真的不行。”我擺手。
小耶失落地呆了一陣，就在我快要于心不忍準備松口的時候，她蹭的一聲站了起來，一把奪過我的杯子，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砰地放了回去。
“哎呀，苦的。”她舔著啤酒沫，笑的很滿足。“真好喝！”
我快被她嚇傻了。愣了好半天，不太清醒的腦袋才蹦出來這么一句：“快吐出來。”
“在肚子里了！”她得意洋洋地晃著腦袋，等她安靜下來的時候，臉頰上出現了兩團酡紅。
壞了壞了，這貨不能喝。我暗自咋舌。這下麻煩了，這我怎么辦。
“有點暈。”她自言自語著。“我想睡一會兒……”
別睡啊我的大小姐！安眠藥都沒這么快的吧！
就在我試圖站起來去把她喊醒的時候，啪的一聲，伴隨著全餐廳人的尖叫，世界驀然陷入一片黑暗。
燈又滅了。
已經很習慣了的我熟練地打開閃光燈。
漸漸地餐廳里閃光燈的亮點多了起來，餐廳經理趕來，承諾盡快恢復燈光，服務員們迅速過來安排上燭臺。
什么鬼，燭光晚餐……我看著這一大圈晃晃悠悠的光點，上次有這種氛圍好像還是高考前在家過的最后一個生日，我媽用了珍藏了大半年的單位蛋糕券，我爸翻出來蓋上灰的攝像頭，我戴著個傻不拉幾的黃生日帽，抹了滿臉奶油的三個人在燭光的輝映下大吼一聲茄子。
好傻哦。
小耶被吵醒了，睜開眼睛，呆呆地問了我一句：“這是山洞嗎？”
你到底是從哪鉆出來的……我無奈地解釋了一句停電了。
“怪不得這么黑！”小耶很開心。“那我們可以去偷東西吃了！”
我都已經放棄和她解釋自助餐的含義了，她愛干啥就干啥吧，于是我又被她拽去找吃的。
“我喜歡吃生的。”在經過日料區的時候她突然說道。“但是這里生的肉沒什么血味。”
“這里的肉都已經放過血了。”我解釋了一句。“放過血的肉更符合大多數人的口味。”
“我喜歡血。”她舔了舔嘴唇，燭光下似乎能看見她的一顆小虎牙。“尤其是熱熱的血，還會突突的跳，多好玩。”
“你是吸血鬼嗎？”我沒有無聊到掐滅小女孩中二小游戲的地步。
“當吸血鬼有什么好處嗎？”她滿懷期待地看著我。
“可以喝血，可以睡懶覺，還長的好看，家里房子也大。”我掰著手指頭。
“那我要當！”小耶歡呼。“哪里報名？”
“首先我們得先找到一只吸血鬼，讓它來咬你一口。”我往盤子里夾了一塊蛋撻，又給她接了半杯可樂。
“那咱們就去抓吧！”小耶躍躍欲試道。“抓到了讓它把房子騰出來！它家房子里會有空調嗎？”
這個問題又問倒我了。我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不敢肯定地開口：“……應該會有？”
“我要當吸血鬼，我要當吸血鬼～”小耶舉著胳膊小聲歡呼，鬧夠了，她又有些醒悟過來：“那我要到哪里去找我的食物呢？”
“屠宰場。”我并不想說太多。
“是什么地方呢，把動物殺掉變成肉的地方嗎？”小耶的蝴蝶結又一晃。“軟綿綿的小動物推進去，好吃的肉就推了出來，這么神奇呀，那他們會叫嗎？”
“他們不會叫，因為他們感覺不到。”我帶她走回座位，把已經冷掉的肉重新下了鍋，煎烤的香味又慢慢溢了出來，但已經不是那么誘人了。“他們是被電暈后殺死的，所以感覺不到痛。”
“是脖子嗎？”小耶摸著自己白皙的脖頸，配合地歪了一下腦袋。“把脖子都折斷，把血倒出來？那頭可怎么辦？”
“放在一邊。”我胡亂迎合著。
“是嗎？”小耶笑瞇瞇地說著。“你好像很有經驗吶。”
我拿著公筷的動作一停。
“拔掉腦袋，扭斷脖子，倒著抖一抖，好喝的血就會咕嚕咕嚕地冒出來～”她拿著濕巾做了個擰毛巾的姿勢，途中不小心把可樂碰灑了，黑色的水潑了大半個桌面。
“哎哎不好意思！”她慌張地站起，試圖去擦，但那些黑色的液體快速涌向了她，順著桌面滑下去，灑在她的裙子上。
“得洗了……”小耶拎著黑裙子，有些懊惱地叫了一聲。
“可是這洗的干凈嗎？黏糊糊的，灑的到處都是，味道還有些嗆人……”
小耶抬起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我。
隔著一盞燭火望去，她的長發就像隱藏在黑夜里的蛇群。
“教教我吧，大哥哥，教教我怎么把它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