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還沒進城,就聽到許多討論,關于他被斬首時的天地異變。
有人說斬首時,天地異變,暴雨連連,淹了京都半個城池。有人說他脖子如玄鐵精鋼,砍崩了劊子手五把刀,直到梁彥親自下場才砍下腦袋。
若不是有人出來提出莫談國事四個字,議論將更加明目張膽。
天才的你死了,平凡的我還活著。許長安甩掉耳邊流言,被另外兩人的談論吸引了。
據旁邊二人談論,今晚臨安城最有名的花魁,第一次的公開對外迎賓。凡是年輕才俊,皆可以前往參加。只要能拿出讓花魁清鈴兒滿意的東西,便可以與清鈴兒共享良宵。
清鈴兒,兩年前憑借驚人的外貌和舞姿,一躍成為臨安城炙手可熱的花魁之首。沒人知道她來自哪里,更沒人知道她真名叫什么。
但沒有誰不想見她一面。除了那些男人的妻子們,她們恨不得扒了清鈴兒的皮,喝了她的血,不讓自己家男人,再被勾引。
聽過很多古代花魁的故事,如今來到古代,他更加好奇她們究竟是什么樣一種人。
才到下午,兩個龜奴推開傾仙樓大門,掛起大紅燈籠。平常日子,煙火柳巷總要到天黑,再不濟傍晚天將黑的時候,才開門迎客。
今日的傾仙樓,真是為清鈴兒對外迎客,做足了派頭。
兩名龜奴進屋后,掛出兩條對聯。
上聯是:達官貴人。下聯是:才子墨客。橫批:來者不拒。
對聯又直接又俗不可耐。許長安反而很喜歡,夠直接夠坦率。
一批又一批的男人,涌入傾仙樓,來人中竟然還有十多歲的少年和六十歲的老頭。
少的還好說,到了萬物生長的季節,萌動的春心,無處揮發,帶著父母給的幾個糟錢,出來嚯嚯。
老的呢,老而彌堅?
我去,那個顫巍巍的白發白須,彎腰駝背,靠一根金雕拐杖,緩步前行的老頭,算是怎么回事……
他對傾仙樓花魁,越來越感興趣了。
樓內早已擺好座椅板凳,恭候來送錢的肥羊。傾仙樓的胖老板,看到一群又一群進來的人,笑的嘴快裂開了。
“清鈴兒姑娘尚在準備。今日蜜餞果盤免費,茶水暢飲。”
許長安暗暗稱贊。前世這種套路已經被人用爛了,在這里算的上先進的營銷手段。
旁邊有人說,“這老板好會做生意。”
他看向說話的人。二十歲出頭,單單坐著就在人群中鶴立雞群,身高應該在一米八左右,身穿一身金絲白袍,長得白白凈凈,棱角分明。
“怎么說?”
“有錢的人自然不在乎,幾盤免費的蜜餞和茶水。”
“其他人不同,要么省出幾個錢來傾仙樓,要么偷拿家里幾個錢過來,更有的是根本沒錢來。在他們眼里,免費的蜜餞和茶水,等于是下次來傾仙樓的引子。即使不來至少有個好印象。”
“到時候會有源源不斷的錢涌進來。更何況,今晚最大頭的還在后面。”
白衣男子提起水壺說:“喝一杯?”
“這是,酒?”許長安一口喝下,滿嘴酒香。
“我叫周子敬。兄臺怎么稱呼?”
周子敬聽完他的名字,倒是沒怎么反應,看來沒往太子身上聯想。倒也對,人人知道太子謀逆,已死。看來以后沒有隱瞞姓名的必要了。
“我看你面生,聽口音是外地人?”
“路過。聽說花魁之首的名頭,過來瞧瞧熱鬧。”
“你看上去好像沒準備什么東西。”周子敬自問自答地說,“沒關系,等我出來,跟你講講清鈴兒什么模樣,也不枉你來一遭。”
“算了吧你不如回家幫著多賣幾匹布?”一個人坐在許長安旁邊說。
“大周律例三百八十一條,官屬不可入煙花酒肆。為了你父親的烏紗帽,不如你先回家避避?”周子敬估計跟來人十分熟悉,特意準備如何應對,張口就是具體的律例數目。
有人說:“是鐘府尹的兒子,鐘涯。右邊那個是首府周布商的兒子周子敬。”
“完了。完了。他們倆全來了,我們還有什么機會。”一個富家公子哥嘆息說。
“怕什么。說不定他們今天帶的錢不夠呢。”
“哎,他們倆中間坐著的那個瘦瘦的男人是誰?你認識嗎?”
旁人搖搖頭,另一人也搖搖頭。
“看著不像是有錢的樣子。穿的樸樸素素,一個勁的吃免費的蜜餞,一看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就是就是,什么時候連鄉巴佬都能來傾仙樓了?”
“怕什么,等一會兒的獻寶,有他丟人的時候。嘿嘿~”
許長安像是沒聽到他們的議論,悠閑地喝著酒,吃著蜜餞。
別人說你是什么,你便是什么了?還要因此去跟對方議論,小孩子才做那種事。
反觀旁邊兩位,你一言我一語,互相攻擊,估計也不是一兩天了。
得,你們愛怎么罵,怎么罵。我不在你們之間當電燈泡,妨礙你們,卿卿我我。
他端著盤子正準備走,沒想到鐘涯把槍頭對準過來。
“這是哪位?”鐘涯說,“你看看餓的,嘖嘖嘖~”
“來,給你五兩銀子,去門口買點吃的。”五兩銀子砸向許長安的大腿,落在地上。
“你看不起誰呢?”周子敬站起來,要抄起板凳。
他擋在周子敬前面,撿起來地上的五兩銀子。眾人一片哄笑。周子敬氣得直跺腳,“許兄弟,你怎么……”
“物以類聚啊。”鐘涯唉聲嘆氣,“不愧是你的朋友。”
許長安說:“多謝。”
他說完,找到傾仙樓的胖老板,附在耳邊說了幾句話。胖老板一臉古怪和不解。
“你家什么時候窮的,連請朋友吃飯都吃不起了。”
他被許長安氣得臉如豬肝:原以為你是個有趣的人,沒想到竟然這么沒有骨氣。
五分鐘后。龜奴眉端來一道菜。裝菜的餐具質地是明晃晃的銀。菜上來后,許長安搬起凳子,坐到很遠的地方,笑而不語。
“麻煩您了,老板。”他說。
胖老板點點頭。眾人一臉蒙圈,剛剛還是眾人嘲笑的情形,怎么一下子變成懸疑劇了?
“許公子一共給我一百零五兩銀子。”胖老板說,“他原話說,在他家鄉,鐘公子這樣慷慨的人,應當請吃一道菜。”
“這道菜必須用最便宜,雜質最多的銀器,才能顯示出菜肴的特點。”
鐘涯聽完這么一大串話,有幾分忐忑,又有幾分期待,銀器中裝的到底是什么?
周子敬同樣好奇:“菜名叫什么?”
“還是讓老板親自解密比較好,畢竟菜是他找人做的。”
眾人聽完,不覺咽了口唾沫。
鐘涯有些迫不及待,“快掀開,快掀開。”
胖老板呼了口氣,沉重地拿起銀盤子,海碗中一片金燦燦,“許公子說,這道菜的名字叫做,金坷垃!又名,賤銀之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