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北站在殿前,望著殿內黑漆漆一片,沒來由背后一陣寒意。
他前世從未見過這個人,只是偶爾聽父親白欲雪提及過,只言片語間透著幾分欽佩和忌憚。
整個修仙界,能讓東皇白欲雪佩服之人,一只手數得過來。
幾年前,白玉樓未隕落之時,作為修仙界萬年罕見的絕世天才,名聲地位扶搖直上九萬里,試問誰敢爭鋒。
鋒芒太盛盛極而衰,這才召來太蒼門的忌憚和美人計,最終被引誘到太蒼山附近的陣法之中,由八大天驕一起出手,落得個魂飛煙滅身死道消的下場。
父親白欲雪不止一次的警示過自己收斂鋒芒,至今仍有一句話記憶猶新:
“樓兒,太蒼門曾經出過一個比你更耀眼的天才,短短幾十年便由一介凡人,成長為太蒼門九大巨頭之一,天賦實力碾壓同代,被太蒼門掌教欽定為下一任掌教”。
“后來,渡劫之時飛來橫禍,心魔難定走火入魔,最終導致渡劫失敗修為盡廢,一代奇才就此隕落,銷聲匿跡”
現在想來,那個比自己更驚艷的家伙,此刻就在這座大殿之內。
太蒼門排行老九,劍峰峰主,向天拔劍的狠人,傳說中的劍仙,自己未來的師傅:
蘇舟!!!
白小北瞪大雙眼盯著殿內,他敏銳的感知告訴他,那家伙從里面出來了。
一道踉蹌的身影搖搖晃晃從殿內走出,左手擋著刺目的烈日,右手提著一個碩大的酒葫蘆,一屁股坐在門外的石階之上,舉起葫蘆一陣痛飲。
“咕咚咕咚……”
一頭銀白色的亂發觸目驚心,夾雜著無法抗拒的邪魅,鬼斧神工一般的五官,白玉似的肌膚,世間竟有如此精致的容顏。
可惜的是,滿臉污垢仿佛很久沒有洗過,一身藍色的破爛長袍布滿皺褶,兩只大眼睛醉眼朦朧,頹廢的沒有一絲神采。
“你叫什么名字?”
一道迷離的女子聲音傳來。
“啊…………”
白小北嚇得急忙后退,傳說中的小師叔竟然……是個女子!!!
那剛才和李無疆對話的聲音,為何是男子的聲音?
“哼,老娘有那么可怕?
蘇舟半躺在石階之上,不滿的冷哼一聲。
“噗……”
白小北差點噴出一口老血,哪有自稱老娘的師父,太不注重身份風度了吧!
“弟子白小北,拜見峰主”
“聽說,你持尋仙令執意要進劍峰,為何?”
“弟子資質愚鈍,且得罪了八峰的八位長老,無處可去,只有選擇劍峰,尋求仙緣雖死不悔”。
白小北只好實話實說毫不隱瞞。
“我這個廢人師父收了你這個廢物徒弟,有趣,哈哈哈……”
蘇舟仰著頭大笑起來,仿佛遇到了令她興奮的事情。
她“咕咚咕咚”又大喝了幾口,一本正經的端坐在石階上,雙手胡亂捋了捋白發,手忙腳亂的整理衣襟,用袖子擦了擦臉上污垢,像個大花貓一樣,認真道:
“第一次當師父,嘿嘿,有意思”
“那個誰,快點跪下磕頭”
“老娘要當師父了,哈哈哈……”
白小北目瞪口呆的望著臺階上的瘋女人,這就是傳說中的劍仙小師叔?
觀其外貌僅僅二十幾歲,誰能想到會是活了一千多歲的老妖怪。
她的道行境界已廢,為何仍能保持年輕的容顏?
“弟子白小北,叩見師尊”
白小北兩世為人,心性變得豁達世故了很多,放下與執著都不重要,結果最重要。
“砰砰砰……”
三跪九叩,行拜師大禮。
蘇舟樂的花枝亂顫,花貓似的臉龐笑開了花,黑乎乎的手掌招了招手:
“來來來,快過來,讓為師好好看看”
白小北緩緩靠近這個傳說中的兇人,一股酒氣撲面而來,正欲后退之時,兩只黑乎乎的油膩小手一把抓住他的臉龐。
“嘖嘖嘖,小臉蛋長得還挺俊俏,美少年呀,為師喜歡”
說完兩只黑手在白小北白凈的臉上胡亂摸了半天,任白小北如何掙扎,始終動彈不得。
“乖徒兒,師父愛死你了”
“來,為師喂你點寶貝,這可是絕世仙釀呢”
蘇舟拿起大酒葫蘆對準白小北的嘴一頓猛灌,笑得愈發燦爛。
“咳咳咳……”
不一會,蘇舟松開手,大眼珠子瞪得滾圓,滿懷期待的問道:
“乖徒兒,滋味如何?”
白小北滿臉通紅,差點被嗆死,連連后退狼狽不堪,剛要回答之時,突然,一股熱流布滿全身,游走于全身經脈,最后匯聚丹田,化為絲絲靈氣。
煉氣期第一層,成了。
天地間飄蕩的靈氣隱約可見,對萬物的感知很親切,也很敏銳。
久違的感覺,終于又踏上了修行之道。
白小北張大嘴巴,一副見鬼的神情。
“哈哈哈,為師的絕世好酒厲害吧”
蘇舟一副志得意滿意料之中的表情。
“多謝師尊成全”
白小北大喜,躬身行禮。
“咦,收徒弟是不是要送見面禮?”
“弟子不敢奢要師尊的禮物”
“不成不成,傳出去人家會笑話我這個師傅太小氣”
蘇舟站起身來回踱步,急躁不安左右為難,兩只黑手時不時伸進衣服內撓癢,滑稽至極。
白小北低著頭非禮勿視,蘇舟偶爾露出的雪白肌膚令他略微尷尬。
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曾經名震四海八荒的太蒼門小師叔,究竟是什么境遇,讓她變成如此這般模樣?
白小北感慨的同時,竟升起一絲憐惜。
半響,蘇舟像是想到了什么,興奮的跺了跺腳,大喝一聲:
“有了,劍來”
山頂凸起的巖石上,那把插在石縫中斑駁不堪的斷劍嗡嗡作響,接著“砰”的一聲巨響。
巖石炸裂開來,通體黝黑的斷劍在空中轉了幾圈,仿佛不甘心一般,“嗖”的一聲飛到蘇舟手中。
“此劍雖殘,材質特殊,作為你的本命法寶好生溫養,能恢復昔日榮光也說不定”
“這可是為師當年費盡周折搶來的寶貝,嗯,就叫它忘塵劍吧!”
白小北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第一次見把搶東西說的如此驕傲的人。
接過半截黑不溜秋的斷劍,說是劍,不如說是燒火棍,長兩尺半,握在手中,絲絲涼意襲來,分量還挺重。
廢鐵一把,名字起的倒是挺有意境。
“多謝師尊賞賜!”
蘇舟豪爽的擺了擺手,大大咧咧的走下臺階,摸了摸白小北的下巴,嘿嘿笑道:
“來而不往非禮也,徒兒你準備送什么禮物孝敬為師啊?”
白小北聞言一楞,尷尬的搖了搖頭道:
“弟子凡俗之人初登仙門,哪有什么禮物入得師尊法眼”
“臭小子不老實,尋仙令拿出來”
說完伸手給了白小北腦袋一個爆栗,疼的他呲牙裂嘴,急忙從懷中取出那枚碧綠色的玉牌雙手奉上。
蘇舟滿意的點點頭,如獲至寶一樣仔細察看,嘴里不停地嘟囔著什么: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哈”
說完小心翼翼放入懷中,這才長舒一口氣,扣著鼻孔漫不經心說道:
“劍峰不同于其他八峰,沒那么多狗屁規矩,你只要把為師那些花花草草照顧好,砍柴挑水燒火做飯,一日三餐頓頓有肉,會釀酒,其他的,你隨意”
“你現在是劍峰的大弟子,太蒼門的九師弟,嗯,和為師當年的身份地位一樣,你如果給劍峰丟臉,為師就打斷你的狗腿”
蘇舟一口氣說完,抓起酒葫蘆又是一陣痛飲。
白小北聽的直冒冷汗,前世何曾干過那些凡俗的苦力活,無可奈何,慢慢學吧!
“弟子遵命!”
“你就住在偏殿吧,為師明日便正式傳你修行之道,嘿嘿,當師父一定很好玩”
“以后,你就是老娘的人了,太蒼門有人欺負你,就報師尊的名號,嗯,要不要給你做個記號?免得哪天走丟了”
蘇舟好奇之下,興奮的看向白小北。
“師尊放心,弟子生是劍鋒的人,死是劍峰的鬼,丟不了”
白小北逐漸適應蘇舟的做派和行事風格。
“那就好,天色已晚,你去準備晚飯吧,為師餓的都犯困了,小憩一會”
蘇舟打了個哈欠,伸著懶腰走進正殿。
留下白小北一人望著周圍怔怔發呆。
人不可貌相,聞名不如見面,傳聞中同階無敵,劍劈九重雷劫,拔劍問天的絕世狠人,太蒼門戰力最高的小師叔,竟然變成了乞丐一樣的瘋女人。
如此重要的情報,知情之人恐怕極少,一定要找機會傳回東皇宗。
卷起袖子,收拾出偏殿內一間房屋,又把大殿周圍的雜草清理干凈,仔細打掃的干干凈凈。
劍峰的另一側,有一處懸崖瀑布,仿佛銀河之水倒掛九天,甚是壯觀。
白小北挑著水桶來回攀爬,累的精疲力盡,總算將殿前的花圃澆了一遍。
一群山間野猴好奇的看著他,有學有樣的跟在屁股后面,直到碰見小黑驢,這才驚的一哄而散,仿佛遇到了兇獸一般驚恐無比。
小黑驢懶洋洋的盯著煥然一新的大殿周圍,驢頭搖來搖去,似乎很滿意的神情。
白小北累的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白了一眼神態倔傲的小黑驢,小聲嘀咕道:
“莫惹老子,不然扒了你的皮,做驢肉火燒”
話音剛落,一只驢蹄子飛來,將他踢出去幾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