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的位置很高，畢竟是楚國朝議的地方。
此時正在下臺階的戶部尚書、工部尚書、兵部尚書三人相視一眼之后，盡皆嘆了口氣。
隨后三人有很默契的將目光投向了另一側的人，那里有幾位將軍。
無論是征戰沙場半身，現在在金陵城中養老的那幾位老侯爺，還是這些日子在金陵城中養病、養傷的那幾位將軍，這幾人的背盡皆筆直。
只是戶部尚書三人的目光中都有著歉意。
物資、軍費雖有了，但終究還是少了些。
……
“你們三個在想什么呢？怎么還不走？”
三人正有些愧疚時，后方突然傳出了一聲頗為和藹的聲音，是個老人。
三人心中都是一驚，這才發現還在此處臺階上的人已不多了。
但也由不得想太多，下一刻三人便齊齊轉過身來，向著后方那位老人行禮。
“見過曹相。”
“跟我客氣什么。”老人笑呵呵的虛扶起三人。
這位老人便是金陵曹家的頂梁柱，楚國的左相，曹安康。
“我們三人在這思量前方戰事的問題……”三人猶豫一瞬，最終還是由和曹相打過不少交道的戶部尚書沈辯開了口。
“前方戰事出岔子了？”
“不是……就是覺得撥給邊疆的物資還是少了些。”沈辯這樣說完，身旁的工部尚書和兵部尚書也都對老人點了點頭，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曹安康笑了笑，絲毫不掩飾自己此刻心情極好，三人還有些奇怪那位在朝會上被御史上奏的柳家，他家的少爺不是聽聞和曹家的小姐關系極好嗎？
但下一刻便聽到了曹安康說的話，心思便沒在那些小事上了。
“陛下內帑中會再撥出一部分，今年的軍費不會比往年低！”
“什么情況？！”三人便是一驚。
能坐到他們現在這個位置上，需要的不光光是才能，還有考慮別的，例如他們身后的家世背景，例如是否能揣摩陛下的心思……
三人對陛下的“摳門”都是心知肚明，但現在還在宮中，此種評價又是大不敬之語，三人不敢說出口，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陛下這些怎么這么大方了……”結果工部尚書還是壓低著聲音說了這么一句。
“咳咳。”幾聲咳嗽聲后，兵部尚書開口道：“這兩年三國各有天災，各國為了安撫災民用的銀錢本就巨大，邊境的戰事物資雖有欠缺，但我們相比西涼和北齊來說已經是好很多了……”
“嗯。”沈辯應了一聲，沒出聲，因為兵部尚書這話其實是在復述前些日子里陛下的意思……
“曹相，可否告知一下原因？”
身為戶部尚書，雖然陛下的內帑不歸他管，但全天下各地都有天災，國庫的收入多少大抵也能推測出陛下的內帑有多“豐厚”……
至于陛下內帑中的“老本”……這個沈辯知道，早在十幾年前的那間大事中就“花”的一干二凈，這些年也根本攢不下來多少錢！
“這個……”曹安康雖老，但此刻心情極佳，一言一行都頗有些年輕人的模樣。
“曹相！”因為家族的關系，沈辯對這位老人的性子了解的還是多一些的，不由的加重了些語氣。
反倒是一旁的兵部尚書和工部尚書有些驚訝了。
“你呀！這么多年一談起錢就容易沒分寸。”曹安康仿佛想到了些什么，笑著空點了兩下沈辯。
“還請曹相告知。”沈辯神色一正，后退一步，正欲行禮，曹安康便伸手阻了他。
“唉，你們在意的不就是錢的事嗎？”
三人點點頭。
“陛下既然愿意出現，那說明什么？內帑里至少得有錢啊！”
“那么陛下的內帑中的錢哪里來的呢？”
看著子侄輩的沈辯，曹安康終究還是留下了個啞謎，揮揮衣袖走人了，留下一臉懵逼的三人。
……
“聽聞陛下欲從內帑中撥款，補足今年邊境略少的軍費，臣斗膽敢問是否有此事？”
御書房內，被沈辯硬生生拉扯過來的兵部尚書和工部尚書心中一陣罵娘……你這也太直接了吧！
就連侍奉在旁的王敏，眼皮也都微微跳動了兩下。
“你從哪里聽說的？現在竟然還有人敢言朕的內帑？”很明顯，楚皇現在的心情也很好，講話間哼哼兩聲愣是讓三人一時間竟不敢相信這是他們楚國的皇！
從籍籍無名的皇子，到殺伐果斷的太子，再到勵精圖治的楚皇……慵懶隨意的皇，他們三人何時有過聽聞。
一時間，場間無言。
“怎么了？聾了？朕在問你的話。”楚皇雖然言語有些厲色，但卻沒多少惱怒的語氣。
沈辯靜默不答。
雖然知道就算自己把曹相“供”出去，曹相也不會有什么大礙，但這事能這么辦嗎？！
“臣，知罪。”
沈辯老老實實的叩首認罪，至于認什么罪……外臣打聽宮中之事，其心可誅！
但楚皇顯然不是什么隨意妄為的人，他清楚沈辯的為人，又是戶部尚書，更何況這里有六部中另兩部的尚書，他們顯然也是知情……
這若是治個罪下來，怕不是楚國的朝堂都得安靜上三五日。
但就這樣放過他們？
楚皇自認為不是這么個好脾氣的人，站起身，走到沈辯沈辯踢了兩腳，隨后回到原位，一副自己什么都沒干過的模樣，淡淡道。
“平身吧。”
“謝陛下。”沈辯三人起身，另外兩位尚書很“乖巧”的退到一旁，讓沈辯在心中狠狠的罵了兩句。
“陛下，臣……”沈辯硬著頭皮也要開口。
楚皇感覺有些頭疼……這時他才想起，當年若不是沈辯這家伙對錢財之事極為上心，自己也不會把他放在戶部尚書的位置上。
所以，這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錢，我有。”楚皇輕叩了幾下身前的桌子，對著沈辯，也同樣是對著另兩位尚書說道。
“但這錢要怎么掙，你們要去問那個掙錢的人。”
沈辯三人一頭霧水。
……
“老奴就送到這了，三位大人慢走。”
“王總管客氣了。”
御書房外，笑臉迎人的王敏和滿臉懵逼的三人行著禮，但當三人邁步準備離去好好思量思量陛下的話時，便聽到了王敏的聲音。
“三位大人，最近重要的朝政處理的都差不多了，陛下也想清靜些，若沒有什么事就不要來煩擾陛下了，像今日早朝那么無事，多好……”
王敏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回了御書房，留下若有所思的三位尚書大人。
……
走出宮墻的沈辯，回頭看向走過的路，似乎在遠眺那處楚國權利的核心，此時的他莫名的想起了當年自己還是個小官吏，陛下初登基后，曹相說過的那句話，那時的曹相言語間盡是感慨。
“我們的這位皇帝陛下……”
“可真是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