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七臘八,凍死寒鴉。
臘八臘八,凍掉下巴。
明明臘一、臘二、臘三……也都很冷好不好!
天氣驟涼,凡葉兒現下除了習武聽課,大多時候都窩在棲梧閣。
這些日子蘇葉仍是滿臉怨怒,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其實吧,墨馳烏黑的辮子瞧著可是高端大氣國際范——是那家伙沒眼光,不懂欣賞!
凡葉兒抱著手爐躺在軟榻上,忽而又惦記起被蘇葉稱贊為京城第一的那間小鋪子。
最近時時嘴饞,若是這會兒能來上一碗熱騰騰的赤豆湯圓,定是一種享受啊!
可恨她和畫眉識不得路,都只記得坐在馬車上七彎八拐的駛了許久。
咂咂嘴,那甜潤的滋味勾人的很。
看來,還是要尋個機會去蘇葉跟前賣賣乖,求求饒。
“小姐,白訣回來了。”畫眉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凡葉兒的思緒。
很快,白訣便進了屋內,身后還跟著楚九。
今日天色陰沉,凡葉兒被畫眉攔下沒去成莫來醫館,見楚九進來,放聲就喊:“師弟!”
楚九一愣,吞下想反駁的話,避開這聲‘師弟’,硬生生說道:“我的腿傷都已痊愈,謝謝。”
凡葉兒仰頭笑道:“莫要向我道謝,你可是千霖哥哥醫好的。”
楚九有些拘謹,垂頭沉默不知該說些什么。
畫眉在旁微微皺眉,這楚九怎連聲小姐都不稱呼。
凡葉兒圍著楚九又仔細打量了一圈,瞧著衣裳不大合身,便吩咐畫眉領著楚九去繡娘那做幾身衣裳,又把住處也一并安排妥當。
當師姐的,自然要多照顧師弟!
到了晚膳時,蘇葉還是沒個好臉色。
終于熬到用完膳,他跨步就要回颯星院去,凡葉兒忙追了過去,甜甜喊著:“蘇哥哥。”
蘇葉應聲回頭,干巴巴地說道:“何事?”
凡葉兒昂起堆滿真誠的小臉兒,好聲好氣道:“我錯了,蘇哥哥,你都已經好些日子沒同我說過話了。”
這道歉嗎,不論對錯,先開口認錯總是可行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蘇葉則垂眸瞧著擠眉弄眼的白胖小包子,一語道破,“說吧,喚我何事?”
凡葉兒轉眸笑道:“明日臘八,蘇哥哥一同去靈安寺嗎?”
小家伙明知故問,蘇葉不屑開口,只點頭回應。
見蘇葉不想周旋,凡葉兒便也直接坦白,“我想去京城第一的那間小鋪子。”
蘇葉挑眉,原是有求自己,難怪如此殷勤,決定晾一晾這可恨的小家伙,沉聲道:“明日去完靈安寺再說此事。”說完,擺著譜兒轉身離去。
凡葉兒很是頭疼,這傲嬌少爺還真是個小孩兒脾氣,再忍忍,等明日去了那小鋪子,定要讓白訣把路程記下。
天微亮,皇宮深處的紫金閣,一頂巨大的煉丹爐正在煉制丹藥,煙霧繚繞。
極目四望,建于湖心中央的樓閣碧水氤氳,蒙霧清晨中恍若仙境。
李堅雙手奉上一枚四四方方的小紙包,“林師道,這是大人讓交給您的。”
林師道頂冠披道,單手接過紙包放入袖中,“回去稟明大人,林某自會辦妥。”語畢,側眸又看向一處暗門,語氣淡泊的說道:“拖走吧。”
李堅拱手,“林師道放心,我們定會處理干凈。”
看著緩步離去的林師道,朱四甚是不服,啐聲道:“一個煉丹的方術士,竟還擺著架子。”
李堅抬眸看著還未消失的背影,低聲提醒:“少說兩句。”
朱四擰眉,甩著僅剩的一條胳膊,隨著李堅進了暗室。
暗室內昏暗無光,李堅吹了吹火折子,將石墻邊掛著的幾盞油燈點燃。
室內逐漸照亮,暗門正對面,有一名十來歲的少年,四肢分別被一根粗壯的鐵鏈緊鎖,拉扯在半空之中。
少年的頭顱低垂著,眼眶中赫然空空蕩蕩,順著陰森恐怖的凹洞,兩道干涸的血跡貼在臉頰沿至下巴。
手腕之處,各有一道深褐色的傷口,一眼便知是利刃所致,少年的身子干癟如柴,體內鮮血盡放,早已沒了氣息。
“啪——”
朱四拍了下少年的臉龐,看著一身華麗的祭祀服,譏笑道:“這輩子都沒穿過這么好吧,你小子能穿著這身衣裳去見閻王也不算死的虧,哈哈……”
“先辦正事。”李堅打開鐵鏈催促著。
煉丹房,門扉緊閉,林師道掏出袖中的紙包,嘴角勾起冷冷笑著,小小的紙包內裝著深灰色的粉末,抬手輕輕一揮,粉末盡數灌入燃燒的丹爐之中。
這時,丹房門外傳來老太監恭敬的聲音:“林師道,皇上命老奴來問問今日何時能開鼎取丹?”
林師道斂起笑意,沉聲道:“巳時前金丹必能出爐。”
“是,老奴這就去回稟皇上。”老太監滿臉笑容躬身退下。
踏出紫金閣,就瞧見朱四和李堅正抬著用草席包裹的少年,草席略短,少年的雙腳直挺挺的露在外面,老太監以袖遮面遠遠繞開,加快了腳下離去的步子。
相比之下,靈安寺則是另一番景象,人頭攢動香火鼎盛。
臘八這日也是法寶節,隨寧大師領著僧眾在大殿內誦經祈福,蘇老太爺一行人虔誠跪拜于蒲團之上。
今日寺里會給香客派送福壽粥,喝了能討個好兆頭。
上完香后,蘇葉便領著凡葉兒和秦月箏先行離開大殿。
去往粥棚的路上,蘇葉忽而駐足,側身望向遠處。
秦月箏也抬眸瞧去,臉上驀地漲起了淡淡一層紅暈。
所看之處,竟是在雀兒街遇見的那名俊朗男子。
秦月箏不由上前一步,眸光閃動,“蘇哥哥,你可是識得那人?”
蘇葉斂眸,語氣稍顯冷淡,“那是四皇子譙鴻。”
“四皇子!”秦月箏驚呼出口。
蘇葉和凡葉兒都不禁詫異,扭頭看向秦月箏。
秦月箏慌忙垂下頭,纖細的手指絞著帕子,囁喏道:“沒想到四皇子也會來靈安寺……”
蘇葉蹙了蹙眉,這表妹往日里都是婉淑有禮,少有失禮之時,許是新樂縣待久了吧,見著皇子容易驚慌,搖搖頭,“走吧。”
秦月箏垂首跟上,心中竊竊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