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陸川便在唐家住下了,二人每日切磋較量,不管是臨陣經驗還是修為基礎,云奕都有了極大的長進。
宋家倒是相當平靜,沒有傳出一點風聲。
“唐老弟,明日就是決戰的日子,我得回去了了。”唐府內,陸川和云奕相對而坐,陸川說道。
云奕怔了一下,隨即點點頭,回禮道:“也好,多謝陸兄這幾日的教導,回去之后替我問候城主大人。”
“好。”
臨走之前,陸川從懷里摸出一個玉瓶,交給云奕。
“為兄長你幾歲,就厚著臉皮叫你一聲寅弟吧,瓶子里面有兩枚丹藥,一枚能調養身體,恢復暗疾,另一枚,你選一時機吞服,然后嘗試突破,會有助益。”
不待云奕推辭,他繼續說道:“這幾日的對練,即使以莽蒼訣的強悍防御,想必也落下不少暗傷,不可大意。”
話已至此,云奕自然拒絕不得,他心里有些感動,面上笑道:“那小弟就多謝兄長賜藥了。”
二人相視,均哈哈大笑起來。
末了,陸川收起笑容,鄭重地說:“活下來!”
云奕點頭,目送陸川遠去。
……
城主書房。
陸川低頭站在紀海平面前,一聲不吭。
“東西給他了?”紀海平沒有穿官服,一身便裝,似是無意的問道。
“嗯。”
“怎么樣?”
陸川搖了搖頭,“他練成了舍身咒第一重,但仍然毫無勝算。”
紀海平有些驚訝,“居然真的煉成了,唐明成那取巧的法子不是限制極大嗎?嘖嘖,可惜了。”
陸川沒有說話。
紀海平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你在怪我,你覺得我為了解開先天之謎,把他往火坑里推。”
“屬下不敢。”
紀海平沉默了一下,緩緩開口道:“那位快不行了,我沒有選擇,千鈞樓主也是一樣。”
陸川瞳孔一縮。
……
陡然之間,云奕竟不知道現在的自己該干些什么。他把玩著手里的玉瓶,療傷的丹藥已經服下,藥力催化之后也恢復到了最佳狀態,但是另外一枚,他遲遲沒有下定決心。
橫在他面前的障礙不是靠磕藥能跨過去的,這種感覺很強烈,心境不能圓滿,再多的外力也毫無作用。
如果有時間的話,他大可以靠水磨功夫,一點點打磨心境,臻至圓滿,但他現在缺的就是時間。
云奕站在院子里,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玉瓶,有些失神。
夜漸深,月朗星稀。
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也才不到七天,卻好似經歷了無比漫長的時光。
武學,秘法,報仇,恩怨。
他不過是個缺錢吃飯的大學生,為什么會遇到這種事情,唐寅也不過是個小家族的公子,為什么又卷入了兩尊大佛之間的爭斗。
這一切好像與他無關,可他又不自覺地代入其中。
還有那個奇怪的系統,除了極其簡單的幾句提示之外什么也沒有。
若不是還留著那個世界的記憶,云奕真會懷疑這一切只不過是黃粱一夢。沒有云奕,沒有系統,自己就是唐寅,就是這個剛剛喪父的破落公子。
他神志迷糊了起來,自我認知竟險些崩塌。
“少爺……少爺……”,這時身后傳來秀玉細如蚊吶的聲音。
云奕這才回過神來,扭頭道:“怎么了?”
秀玉擔心地看著他,她這幾天太忙了,云奕賭斗的事外面傳的沸沸揚揚,她還蒙在鼓里。
“老爺明天就走了,您去看看他吧。”
云奕默然,腳步卻不知不覺拐到了靈堂。
唐明成的尸身已經在這里躺了七天了,這七天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云奕突然很想向老人傾訴一下,即使他聽不見。
看著面前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莫名感到一絲心安。
云奕干脆盤腿坐下,對著自己的便宜老爹發呆。
秀玉見少爺這個樣子,悄悄退了出去。
“爹,姑且這么叫你吧。”
“我自小沒了爹媽,這次好不容易穿越一回,連爹的面都沒見到又沒了。”
“還真是,嘖。”云奕苦笑一聲,開始不著邊際地自言自語起來。
白色的靈堂,白色的蠟燭,黑色的棺木,地上盤腿坐著個人。
這人還對著棺材說個不停,不時還發出一點笑聲。
這要是旁人看了,恐怕會當場嚇瘋不可。
云奕倒是毫不自知,所幸此時夜已深,唐府也就他和秀玉兩人。
此刻的他,完全沉浸入自己的世界,沒有防備,沒有擔憂,只管釋放著自己的壓力,把埋藏在心中二十多年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說了出來。
或許孩子對父母的渴望是與生俱來的,即使從未體驗到,靈魂深處仍然孜孜以求。
借著這具身體,這個身份,云奕似乎補全了他所缺失的某種東西。
“……你說你年輕的時候不知天高地厚,爭強好勝,惹出不少禍端,結了不少仇人,所以你才護著唐寅,不讓他歷練,不讓他經歷……”
“……你是個好父親,但也是個糊涂人,這個世道不是個好世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爹。”云奕站起身來,神情堅定下來,“謝謝你聽了我這么久的嘮叨,曾經我以為我只是個過客,無論唐家也好,宋家也罷,與我而言,最終都只會化為記憶里的一抹塵灰。但又怎么可能無動于衷?我遇到的這些人,這些事,都是我的一部分,無法分割……”
“所以,我會戰,而且會贏!”
……
蒙在他心靈上的那道陰影徹底被揭去,他的氣息不斷攀升,周身震蕩,很快便到了淬體圓滿的程度,略有些滯澀之后,又以一種更加昂然的勢頭不斷膨脹。
叮~福至心靈。
一扇新世界的門被打開,云奕粲然一笑。
宋府,宋明康也沒有休息。
倒不是擔心明天的決戰,他宋家背靠嵐仙宗,底蘊豈是一個唐家可比。唐家有秘法,他又怎么會缺?
區區一個淬體境界的小子,翻掌便可滅殺。
只是兒子武功被廢,前途盡毀。他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若不是頭上兩座大山,他定要將唐家那小子抓來,狠狠炮制一番。
宋明康滿臉怨毒之色,眼眶蒙上了一層深重的陰影。
“爹,我是不是廢了……”躺在床上的宋玉書眼神空洞,再也沒有之前的意氣風發。
宋明糠趕忙走到兒子身邊,握住他的手。
“不會的,不會的,只要明日殺了唐寅那小子,我就帶你去嵐仙宗,掌門修為通神,一定能想到辦法為你治療的。”
“到時候你依舊能拜掌門為師,成為天驕級的人才,到時候,任何人都不能小瞧咱們!”
宋玉書慘笑一聲,依舊毫無生氣,歪著腦袋說道:“爹你別騙我了,剛才守靜長老說的我都聽到了,我這種情況,掌門真人也無能為力。”
宋明康眼中布滿血絲,聲音更加急切和堅定,也不知是為了說服兒子還是說服自己。
“玉書,到今天這一步,爹已經犧牲了太多,多年的生死之交我不要了,參悟半生的秘法我不要了,為了你,連朝廷我都可以得罪,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不會……”
“掌門現在雖然無能為力,但只要拿到另外那一部分秘法,待他突破先天,就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
宋玉書灰暗的眼睛里亮起一絲希望的光,“真……真的?”
宋明康重重點頭。
宋玉書笑著合上雙眼,昏睡了過去。
……
城主府。
紀海平與千鈞樓主相對而坐,氣氛有些凝重。
千鈞樓主那張胖臉上罕見地泛起一絲憂慮,開口道:“老紀,那秘法你可參悟出什么東西來了?”
紀海平搖搖頭,“不曾,那舍身咒出奇地難練,這么幾天我才練成第一重,第二重還摸不著頭腦,看起來只是普通的搏命之術罷了。”
“但守一弄出這么大動靜,絕對不是無的放矢,他很有可能掌握著我們沒掌握的東西。”
紀海平點了點頭。
“如果說這門秘法真的關系到先天之秘,那形勢就比較嚴峻了,畢竟……”胖子摸摸光滑的下巴說道。
“也未嘗不是我們的機會。”紀海平意有所指。
千鈞樓主像是剛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你是說小川……”
紀海平高深莫測地笑了笑。
胖子臉上頓時有點振奮,站起身來回踱步,絲毫不像個家財萬貫的老板,語氣興奮地說:“那我們的計劃就可以調整了,只要我們占據主動權,就算暫時讓利也沒關系。明天……”
他猶豫了一下,又坐回椅子上。
“有機會嗎?”
紀海平緩緩搖了搖頭,“以守一老道的謹慎,不會這么大意的,我會試一試,但希望不大。”
胖子嘆了口氣,“要是那小子能贏就好了。”
紀海平也苦笑一聲。
贏?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