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籟酒樓上菜的速度中規(guī)中矩,等到一個青衣小廝,端著一碗辣味刺鼻的炒肉上來時,問云塵的酒壇已快見底。
白心韻特意將熱騰騰的碗,推到問云塵的面前,道:“諾,你最喜歡吃的。”
“你這丫頭還記得。”問云塵笑了一笑。
他過去很喜歡吃辣的菜,自從知道白心韻討厭辣味后,便克制了在其面前吃有辣味的菜。
問云塵如果沒記錯的話,他最后一次在白心韻面前說喜歡吃這爆椒巖兔,還是一年前帶她,在天籟酒樓吃飯時有感而發(fā)的。
“云塵哥哥你還真能忍耐,我就說了一次不喜歡辣,就一年沒見你吃過這道菜了。”白心韻吸了一口筷子,剛剛她拿著在那碗中點了一下,然便是這樣,她也被辣的嗆喉嚨。
“咳咳……云塵哥哥,你怎么會喜歡吃這么辣的東西……”白心韻一邊搖手,一邊就抹著辣得流下來的眼淚。
“這是人能吃的啊……咳咳……”
白心韻狼狽的樣子,讓問云塵忍俊不禁,他趕緊喊來青衣小廝,讓他去拿碗冰水過來。
青衣小廝的速度很快,來去就如一陣風(fēng),很快一杯冒著寒氣的冰水,就送到了白心韻的手里。
白心韻一口飲盡,任然感覺喉嚨有淡淡的刺痛感傳來。
問云塵看她一副不怎么輕松的表情,便塞了一顆糖到她手里。
“辣味慢慢的會自然消散,吃顆糖吧。”
白心韻一邊抹眼淚一邊點頭,剝開糖紙,就把糖果丟到了嘴里。
不等問云塵拿起筷子夾菜吃,白心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滿眼期待的看著他。
“云塵哥哥,你這糖果哪里來的,還有嗎?”
“喜歡吃的話,以后我做給你吃,那是我從古書上學(xué)來的。”問云塵拿開白心韻的手,夾起一塊巖兔肉往嘴里送去。
爆辣的感覺在嘴中迸發(fā),問云塵心中一陣舒坦,還是那個味道。
平日里問云塵不會自己一個人來天籟酒樓,每一次要到天籟酒樓來,都是白心韻在身邊,而以往,都是他點的菜,自然而然的避役了這些有辣味的菜。
所以這爆椒巖兔,問云塵其實也有一年不曾吃過了。
“書上還有這么好的東西學(xué)啊?那也沒有見云塵哥哥你給我推薦。”白心韻一臉幽怨的看著問云塵。
問云塵放下筷子,白了白心韻一眼,沒聲好氣道:“誰當(dāng)初說要好好看《騫河女經(jīng)》,沒有把里面寫的全弄懂,全學(xué)會之前,我是不能拿其他無關(guān)緊要的書去打攪她的?”
白心韻撅起嘴,不予反駁。
問云塵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繼續(xù)自顧自的吃肉去了。
“來咯,雪靈三鮮湯。”
“來咯,清蒸潯河云巖蟹。”
“來咯,云燴粉條。”
……
很快,一道道菜被端上來,僅問云塵二人面前的桌子竟然不夠放,還是幾個青衣小廝搬來一張桌子,占據(jù)了一半的位置,才將白心韻點的菜品放下。
問云塵不免臉色一黑,瞪了白心韻一眼,這丫頭居然點個菜也沒得分寸。
白心韻脖子一縮,可愛的吐了吐舌頭,她就顧著把自己與問云塵喜歡的菜都點下來,完全沒有去想桌子放不放的下。
“看在這三道菜的份上,這次不跟你計較。”問云塵指著面前,三個通紅的菜碗說道。
白心韻抬頭看去,正是自己為問云塵點下,三個齊辣無比的菜,頓時嘿嘿一笑。
“這么多菜,有得吃了。”問云塵瞟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天籟酒樓的三道招牌菜,居然有兩道在內(nèi)。
李峰極其不適宜的,在問云塵的另一邊湊過頭來,道:“問公子,需不需要小的幫忙啊。”
問公子別頭看去,李峰三人的桌子上,除了酒壇子,再沒有其他東西了。
“不白嫖,小的愿意出錢啊。”李峰笑瞇瞇的看著問云塵。
問云塵假意一笑,李峰不明所以,只能是跟著問云塵笑。
“小算盤打得挺好嗷。”問云塵輕輕的捏著李峰的臉。
“不敢,不敢。”李峰聽出問云塵語氣中一絲不快,強顏歡笑。
問云塵臉上笑容收斂,收回手,看著李峰,他道:“有什么事是你李峰不敢的?”
“回去吧,你在我這里占占便宜也就算了,我不在乎那點東西,至于心韻的……”
問云塵瞪了李峰一眼,李峰與之對視,渾身忍不住一顫,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他趕緊移開視線,不與問云塵對視,回到自己座位坐好,再也不敢回頭。
白心韻拉了拉問云塵的衣袖,小聲道:“云塵哥哥你嚇?biāo)陕铮痪褪沁^來和你商量買道菜嘛。”
“你點下這么多,不是無聊沒事干吧。”問云塵說了句毫不沾邊的話。
“應(yīng)該,都是你喜歡吃的吧。”
“我喜歡吃沒錯,但是你也不要嚇?biāo) !卑仔捻嵰Я艘Э曜印?p> 問云塵淡淡一笑,道:“沒事,我了解這家伙,你以為他會耿耿于懷?一直擔(dān)驚受怕,或是怎么?不是,明天一樣活蹦亂跳,跟我胡扯七八九。”
“好吧。”白心韻不再說問云塵,收回手,看了一眼李峰的背影。
李峰給她印象還不算差,剛剛跟問云塵在那里有說有笑,平日里應(yīng)該算得上朋友吧。
問云塵吃飯吃到一半,不遠(yuǎn)處,有兩人從位子上站起了身。
正是先前那個盯著問云塵看的少年,以及他身邊跟著的青衫中年人。
“小二,結(jié)賬。”
青衫中年人吆喝了一聲,便有一個青衣小廝走上前去。
那個少年四處環(huán)顧著,像是在尋找著什么。
當(dāng)他看見角落的問云塵后,頓時定住視線,臉上浮現(xiàn)一抹笑容。
“少主,看什么呢。”青衫中年人結(jié)賬完,低頭看著身邊的少年,發(fā)現(xiàn)他又在盯著一開始進(jìn)來遇見的那個少年看。
“云伯,你有沒有覺得這家伙不簡單。”少年瞳孔微縮。
聞言,青衫中年人也抬頭,朝問云塵看去。
正在那里吃著巖兔的問云塵,忽然感覺有人盯著自己,抬頭看去,居然正是進(jìn)來酒樓時,盯著自己看的那個少年,現(xiàn)在又在那里盯著自己看。
而且這一次,他身邊的青衫中年人也在盯著自己看,他的目光帶著一絲審視,就像是一個眼光毒辣的專家,鑒賞著一件藝術(shù)品。
問云塵眉頭又是一皺,這兩個人,是誰啊。
那少年見問云塵發(fā)現(xiàn)自己,拉了拉青衫中年人的衣角,就要往外走去,臨走前,他們問了一邊青衣小廝,坐在那個角落,身邊有個長得不錯的女孩子陪伴的少年是什么身份。
“白家,問云塵,問公子?”
天籟酒樓外,少年抬頭看了一眼天,剛剛天籟酒樓里面涼爽無比,現(xiàn)如今走到艷陽高照的大地上,只覺得是天堂落入地獄。
一旁的青衫中年人,趕忙拿出一間銀色披風(fēng),想要為少年披上。
少年甩了甩手,示意中年人不必如此。
“不過是一點炎熱罷了,云伯你都無事,我難道還要可以披一件雪銀衣,涼爽涼爽身子?”
“少主萬金之軀……”
少年一把打斷中年人的話,道:“云伯,你陪我出來,是為歷練的我護(hù)法的,不是讓我的歷練變成享受的。”
“可這……是。”中年人本想反駁,這曬太陽根本和歷練扯不上關(guān)系,可看到少年的眼神后,只得放棄。
“云伯可有看出那問云塵有什么門道?”
中年人低頭,謙遜道:“老奴眼拙,還望少主明示。”
“明示什么?我又沒看出什么,只是覺得他身上有點什么東西,我們這些尋常人看不透,本想著,你可以看出什么的。”少年喃喃道。
“他以外姓進(jìn)入這桓城的白家,想來確實是有些不同尋常之處。”中年人思索一下,道。
少年不置可否的點點頭,他忽然回頭,看著天籟酒樓大門里邊,自語道:“問姓,有些少見了,草根修玄者?”
在他記憶里,古山王朝西南一帶,是沒有問姓家族,亦沒有修為高超的問姓散修。
這問云塵應(yīng)該就是來自某個普通人家,展露不凡的修煉天賦,讓這桓城的白家看上的吧。
“少主,走吧,今日還得去鬼漠附近,尋找你踏足鬼漠的憑證。”青衫中年人站在一邊,不知何時掏出了一卷經(jīng)文,在那里看著。
少年臉上頓露不快,道:“又玩新花樣?還憑證,怕我沒有來到鬼漠不成?我說到底是我出來歷練,還是他們這群麻瓜借這機會為難我?”
青衫中年人站在一邊,他的目光落到經(jīng)文的后半部分,猛然,他的瞳孔一縮,握住經(jīng)文的手不由得緊了幾分,書頁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褶皺。
“走吧,少主。”青衫中年人無視了少年的話,面無表情的收起了經(jīng)文,皮肉不挑,讓人猜不出他的心情,看不透他此時所想。
“嗯。”少年看了一眼身邊的青衫中年人,眼睛瞇了一瞇,對方跟隨他不下五年了,這點異樣他如何看不出來。
他沒有說什么,他自認(rèn)為懂得對方的忠心,心中覺得,對方現(xiàn)在所做的都是為了他。
艷陽下,兩道清瘦的背影,一路走出了桓城南城門,向著西南方向走去。
從高空俯視,他們走的道路盡頭,是一片邊際跨過了天邊的金黃沙海,那片天地間,有黃沙屏障飛舞,遮掩人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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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內(nèi),問云塵慢慢悠悠的吃著食物,在他身邊的白心韻,已經(jīng)吃得肚子撐,坐在一邊干瞪著,看問云塵吃。
最后一口鮮湯下肚,問云塵打了一個飽嗝,隨即看著白心韻。
白心韻事先開口,笑嘻嘻的道:“云塵哥哥,你這么能吃,不會是豬變的吧。”
“要不是你點這么多,我至于吃這么多?”問云塵反問白心韻,往日里他的食量可不大。
白心韻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小……”
問云塵目光從白心韻身上收回,剛準(zhǔn)備喊人結(jié)賬,那水藍(lán)色裙子的女孩走了上來,笑盈盈的望向問云塵,道:“公子可要結(jié)賬?”
白心韻想起之前問云塵說的話,定睛朝女孩的裙子看去。
果然,那裙子看似樸實,款式普通,細(xì)看,卻發(fā)現(xiàn)那裙擺搖晃蕩漾之時,竟給人一種水波的錯覺,更有一道道不明顯,如云般的紋路,在裙擺上就同魚浮水面一般,時隱時現(xiàn)。
“竟然是水云織!”白心韻心中驚訝。
水云織是從北方,古山王朝的中部區(qū)域,一個名為水云宗產(chǎn)出的布料,此布料以堅韌,富有美感著稱,因為制作工藝繁瑣困難,一年來從水云宗流傳到外界的水云織并不多。
因而,水云織的價格不可謂不昂貴,白心韻也只是在自己爹那里見過一兩次,自己并不曾有一件水云織布料的衣服。
“她是什么人啊?”白心韻心中納悶。
桓城沒有勢力比白家有錢,那這個女孩是從何而來,而且從她的所作所為看來,她似乎是為了問云塵而來。
“嗯,多少襄幣。”問云塵漫不經(jīng)心的看了女孩一眼,并未像白心韻一樣多想。
女孩笑瞇瞇的道:“七千。”
問云塵上下一摸索,從口袋里掏出七張灰白色的卡片,遞給了女孩。
女孩接過卡片,深深的看了問云塵一眼后,這才輕移蓮步,朝著天籟酒樓二樓樓梯走去。
“云塵哥哥,你沒感覺到她還有其他不對勁的地方?”白心韻湊到問云塵耳邊,道。
問云塵剛準(zhǔn)備起身,聽這話,又穩(wěn)當(dāng)坐好,他側(cè)過頭看著白心韻,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道:“還真有。”
白心韻滿眼期待。
“她是怎么知道我要結(jié)賬的?不可能是我喊那個小字她就知道了吧,我看啊,她是有讀心術(shù)!”
白心韻白了一眼問云塵,又不想跟他說話了。
先前問云塵一直在吃飯,自然沒有分散注意力的機會,可她不一樣,她早就吃完了,早就注意到那個站在角落,目光直直的看著問云塵的女孩。
問云塵剛吃完的時候,那個女孩就慢慢往這邊靠近,只待問云塵放下筷子,準(zhǔn)備喊結(jié)賬的時候,她就一下站了出來。
所以她才會覺得,那個女孩就是為了問云塵來的。
問云塵眼看著白心韻表情變化,頓時不解道:“心韻,怎么愁眉苦臉的?”
“不想和你說話。”白心韻哼了一聲,站起身就往外面走去。
問云塵一臉不解,當(dāng)即站起身,跑到天籟酒樓的柜臺,買下兩壇好酒,這才準(zhǔn)備去追白心韻。
“問云塵,問公子……”
那通往二樓的樓梯最頂端,水藍(lán)色裙子的女孩坐在樓梯上,雙手托著下巴,眼看著問云塵出酒樓而去,眼中情緒變化,不知在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