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頌淡淡抬眸,毫無生機的眸子絕望的看向他,道:“你知道遇見張譽泉對我來說是一件多么幸運的事嗎?我想好好和他過日子,我想和他一起照顧甜甜,我想做個母親,我只想做個母親!為什么就這么難?!”
從前她總想孤身也挺好,對未來也沒什么期許;偏偏他來了河安,步步緊逼下,她不得不考慮重新選擇生活。
她很幸運遇見張譽泉,或者說很幸運老天又給了她體驗做母親的機會;想法的改變只在一夕之間,張譽泉出現的剛剛好,孩子出現的剛剛好,一切都那么的剛剛好!
可偏偏......
她淡淡的看著他,眼底掛起一絲怨憎。
她的話就像一把割在他心口上的刀子,每說一字,便割一次。
“宋頌,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痛啊!”他深沉的眸子對視著她,眼底布滿傷痕:“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余讓!我是人,我有血有肉,你不覺得你對我太殘忍了嗎?”
宋頌仰著頭紅腫的眼對視著他,良久良久......
“余讓,我不能生了,我這輩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她淡淡的揭示著自己的傷疤,淚在結痂被掀開時無聲無息的決堤。
仿佛被什么東西猛地擊中,余讓震驚的看向宋頌,似是無法理解她話中的意思。
“七年前,我們曾有過一個孩子,叫小豆芽。那時候你不喜歡孩子,我擔心你會不想要,所以不敢和你說。”宋頌別開與他對視的眼,木訥的眸光落向窗外那一片蒼白,緩緩道:“懷她三個月的時候,我從樓上摔下來,孩子......沒了!”那一次的痛,她記憶猶新!那一摔也成了她一生的夢魘,她永遠無法忘記那雙手推在她身后時的感覺,更忘不了自己躺在血泊中的絕望。
“三年前,我又迎來了我們的第二個孩子,本以為只要自己處處小心就不會有問題,結果一場車禍,孩子又沒了!”他們的婚姻除了悲傷,終究是什么都沒剩下。
“我想上天是在懲罰我不配做個母親,所以,醫生告訴我,我不可能再懷孕了!”
不是所有的痛都會被時間治愈,有些陳年舊痛是落了病根的,一旦揭示,傷疤之下依舊鮮血淋漓。
余讓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錐心刺骨的失子之痛他也經歷過,但他卻不知道,這樣的痛,小小的她竟然經歷過兩次。
他小心的將她擁入懷中,薄唇顫抖的安撫的親吻著她的發。
她崩潰了,那些被她積壓了太久的悲痛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發不可收拾。
“對不起......”他擁著失聲痛哭的她,低啞的聲音顫抖著在她耳側呢喃到。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從沒有人告訴過他那個孩子的存在,他也無從知曉這么多年她所承受的壓力。
他確實不喜歡小孩,可若是她生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愛?!
“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沒有照顧好你......都是我的疏忽才會讓你承受這么大的傷害......”
其實他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不想要孩子,他只是還沒準備好,沒準備好該如何去做一位合格的父親。
他成長的環境并不健全,父愛的缺失讓他對于父親這一角色感到忐忑和迷茫,但......這并不影響他對新生命的期待。
事實上,三年前孩子來的時候,他有著和她同樣的緊張和期待,為了迎接孩子,他做了一切可以做的準備,甚至還早早請了育兒專家為他指導生活中該如何處理父子與父女的關系。
可是,那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打碎了他所有的期盼......
“對不起......對不起......”他緊緊的擁抱著她,低聲安撫著。
他是一個從輕易不言敗的人,可當殘酷的現實被揭開時,對于她所承受的痛他卻根束手無策。
“和我回家吧,你想要孩子,我們可以領養,只要你喜歡,多少個都可以。”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柔聲安撫道。
宋頌從悲痛中抽身出來,她怔怔的看向余讓,詫異于他所做的決定。
“余讓,你怎么還不明白,我們不可能了,余家不能無后,我不能做這個罪人!”
余讓深邃的眸深深的凝視著她,濃重的心疼與眷戀毫不掩飾的自眸中滿滿溢出:“我可以沒有孩子,但不能有沒你!”
“余讓——”面對他的執拗,她總是顯得束手無策,無計可施之下,無奈道:“我們不會快樂——”
“我愛你!”
他看著她,目光專注,眸中盡是深情。
如果一切苦痛的根源和對幸福的期盼都源自愛情,那他臣服......
突如其來的,宋頌怔住了。
愛?!
在過去漫長的歲月里,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哪怕是只言片語,他也從未流露出半點的愛和喜歡;如今卻在她與他再無可能的時候,就這樣說出了那個字!
他將她散在臉頰上凌亂的發輕輕掖至而后,修長白皙的手指輕拭著她臉頰的淚痕,聲音低沉溫潤,緩緩道:“從前感情對我來說只有需要和不需要;我需要你在我的世界里,我知道你也需要我,所以即便當初沒有外婆的脅迫,我也一樣會娶你,因為你就長在我的生活里,我從沒想過讓你嫁給我以外的人。”
他溫熱的手掌輕輕拉過她的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她手上輕柔的摩挲著。
“我以為愛情從來就不是我需要的,我以為我有你就可以,我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我,可我錯了,你用實踐證明了并不是我不需要愛情,而是我的愛情一直都在,只是我把她理所當然了。”
他幽深的眸深深注視著她,深情道:
“頌頌,我愛你!所以我能等,多久都行;但原諒我自私,我真的沒辦法忍受你脫離我的人生......”
宋頌被余讓送回家時天色還早,她從他的車上下來,張譽泉已經等在她的樓下。
她很清楚,經過昨晚,她與張譽泉已經再沒以后了。
她朝他走過去,神色黯然,眸光復雜。
“我一直給你打電話,但你沒接,我擔心——”張譽泉看了眼她身后停的那輛低調豪車,轉而又將目光落向宋頌,開口道。
“對不起......”她幽幽的聲音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聽到這三個字,張譽泉有那么一刻的怔愣。
“怎么了嗎?”他看著她紅腫的眼眶,有些茫然。
宋頌沉默著搖了搖頭
“我們.......不合適,我不應該耽誤你。”她的話說得很艱難。
張譽泉聞言,陰涼的目光看向她的身后,話有所指到:“因為他,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