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要換,嗯,寬加一倍...門房小間這邊立道側門...石墻需要修補一下,石階也是...石獅這些以后再說罷...”
宋不言在大門那里邊指邊說,和他交談的是南城匠頭王師傅,祖上就是吃這碗飯的。
據說其祖上曾是蔡國皇城建造的大匠之一,他自己早些年也參加過撫水行宮的建造,手底下徒子徒孫無數,以前和白家也打過交道。
只不過匠人在瀾月國沒地位,和宋不言前世明朝的匠戶差不多,基本上等同于官府的免費技術勞動力。
官府沒有役事差遣時他們可以接私活,所以經濟上比明朝的底層匠戶應該要好些。
雖然他大多數時候在聽宋不言講,但偶爾插上那么一句,都會說到點子上,充分理解宋不言所表達的意思。
宋不言越說越爽,一些前世的東西順嘴也溜了出來,難得的是王師傅一聽就懂。
譬如在那棟修好的西屋,宋不言比劃陶管大小和彎頭的時候,王師傅拿著木枝邊聽邊畫。
之后宋不言一看,一個高低、深淺、大小都合適的洗手間組合基本就出來了。
經常是一陣交談之后,他雙手一拍直接決定:就這么做!
“小言!”
正蹲在地上和王師傅討論下水道改擴建,宋不言耳邊傳來卓清越的聲音,站起來回頭對卓清越伸手示意。
拍了拍身上的灰,對王師傅說道:“王師傅,你就按剛才商量好的先辦著,排水溝渠怎么挖你是行家,我就不亂出主意了,大山回來后你再跟他估摸核對一下銀錢,后面想到什么再找你商量,我先過去了。”
“宋公子只管去,公子的奇思妙想小老兒會盡力完成,放心便是。”王方林也站了起來,笑呵呵的回道。
宋不言點點頭,轉身向卓清越快步走去。
行至她面前站著,面帶笑意的看著她,問道:“清早見你在靜坐調息,便沒有叫你,如何,好點了嗎?”
卓清越這兩天靜心修復受損經脈,調理氣機,狀況已經穩定了下來,但要恢復如初恐怕還需不少時日。
本來她那日機緣突至,兩只腳已然邁入‘隨心意’的證道境,還未穩定鞏固下來,便遇掩月樓強敵受創。
眼下雖然已清除隱患,但境界又跌落到了之前‘炁意升’的聞道境。
短暫的感受過那層天地的卓清越心情有些郁郁。
沒有先例可查,也不知道對以后修練是利還是弊,清晨調息過后耳中傳來外面匠人幫工的糟雜聲音,感知不到危險,也靜不下心來,便打算出屋走走。
看到宋不言和一個匠人老頭蹲地上在說話,心中一動,喚了他一聲,待他行至面前,看他面帶微笑的問話,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
“傷勢已無大礙,你在忙些什么呢?”
“閑著沒事,嗯...權當提高一點生活質量吧。”宋不言聳了聳肩,和她聊天,從來不去想她聽不聽得懂,實際上她也大多能明白他的意思。
“這些年你是怎么走過來的?”
“多走幾步就過來了。”
“...如果前些天沒遇到我,你還會做這些嗎?”
宋不言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看了看卓不言身后,伸手示意道:“清晨山上空氣好,咱們去爬山,邊走邊聊。”
說完從卓清越身邊走過,樹下休息的白馬正無聊,于是也跟在他們,一起向后院走去。
說是后院,其實是一片荒地,有幾塊靠前的地方以前可能做過菜地,有人工開鑿痕跡的幾條小溝渠,連著遠處的一處大水塘。
早年間一場不大不小的泥石流將眼前變成了一片略高的平地,水塘也被填了一邊。
此時朝陽初升,水塘水汽氤氳,金光點點,水塘邊幾株柳樹倒映水中,四側野花爛漫,幾只水鳥起起落落,很是詩情畫意。
多年下來,這些從高處沖下來的泥石上早已長滿了樹木,只是這塊地上的雜樹林成長年月不長,比四周和遠處山腳的樹要細矮一些。
溪流穿林而過,注入水塘,經水塘向低處而去,終年潺潺不止。
“你問我沒有遇到你,會不會做這些...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只是我想當時邀你來做客,這兒太邋遢了,正好有個機會,拾掇一下總是要好些。”
“也是,比那天看上去眼睛舒服輕快了不少。”
“其實不用在意我穿什么,你是知道的,穿不穿的,氣質這塊我一直把握得死死的。”
一個光屁股小孩子裝模作樣的畫面浮現在卓清越腦中,那抱拳行禮樣子簡直...
這該死的氣質!!!
...
“看上去這地方還不錯哦,怎無人注意?”
看著跑去前面這一大片地方慢跑,似乎很高興的白馬,卓清越奇道。
“很多原因,達官貴人不會居于南城,南城百姓不會居于集正街,走進集正街差不多可以算出城了。”
宋不言笑道:“還有,這地方不安全,惜命之人怕哪天又來一道泥龍將整個宅子給埋了。”
“沒錯啊,難道你就沒有擔心過嗎?”
“如果我說不會再有泥龍下山你信不信?最少百八十年內不會有。”
他仔細察看過南山的山形地貌,水土情況都比較健康正常,按理說沒有產生泥石流的條件,就算地震也不太可能產生泥石流,何況那年沒有發生地震。
也許是小堰塞湖吧,他這樣猜測。
“就算這樣,我覺得南城這邊也非宜居之地!”
“我覺得南城以后會很宜居,你信不信?”
“信你個...你覺得我應該信...還是不信?”卓清越狡黠的反問,她不給宋不言打賭的機會,十年前她經常這樣被套進去,然后每次都賭輸了。
“哈...哈哈!”宋不言笑的很開心,跨上一塊石頭,回頭伸手對她說道:“來,小心腳下。”
“哼!”卓清越足尖一點,越過宋不言的頭頂,輕飄飄的落在了他前面。
宋不言臉一黑,尷尬的收回手,大怒道:“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頭上飛來飛去的...”
卓清越沒理他,心情似乎不錯,開始哼著小調向山上走去,速度比宋不言快多了。
“吶,其實,你可以從我頭頂以外的任何地方過去。”
宋不言不迷信,但是他的老母親曾說過,無論什么時候,不要讓自己處于女人胯下,否則會倒大霉的,還很難翻身。
前世宋不言就驗證了這句話,今生被救后的那七十九天,和卓清越斗智斗勇被跨了多次,結果茍了十年。
那些日子,卓清越一不高興就喜歡在他頭上飛來飛去,完全不管他受得了受不了,咬碎銀牙也拿她沒辦法。
“哎,剛剛說到哪兒了?”卓清越站在前面,瞇著眼睛問他。
他拍著胸順了口氣,摸到了胸前的那本書,覺得氣氛到了,必須要有幾句場面話才能給自己一個交待:“別得意,如果有一天我能打得過你,看我如何...”
“自信點,你不會有那一天的。”卓清越一臉正色,但她的嘴已經快合不攏了:“還有,要叫師姐。”
“......”
卓清越終于沒忍住大聲笑了出來,清脆如鈴的聲音在山腳處回蕩,驚起了林間的飛鳥。
站在半山腰處,極目遠望,大部城市和整個城南區域盡收眼底,極遠的地方,一段沱江水也隱隱能見。
整個撫水城就像是一座把古舊褪色刻滿文明的古跡,時時處處都彌漫著低調而醇厚,單純而質樸的韻律和節奏,不過分喧囂張揚,靜若處子,安如良人。
這片城池和城外大片附生村鎮,幾百年來都默然堅守在這大東江之側,西扼五河,北控桐安,東靠落星峽,南依麗水,自古以來為交通要地。
地方十分繁盛,風景靈秀,極易于匯集八方之利。
城里的老人們說,以前的撫水城綺靡繁華,近十萬戶,城內外居民百姓七十余萬,加上行商走鏢討生活的各種逗留人口,幾近百萬,只可惜從三十年前開始,這繁華便再也沒能續上。
“若干年前,撫水城是前朝的通都大邑,商業匯集,前朝覆滅之后戰火不斷,中州和瀾月都曾一度占據此城,三十年前瀾皇奪位,兵鋒所指莫敢不從,撫水城從那時起便歸瀾月所有。”
卓清越頗有興致,但宋不言不想再往上爬了,兩人便坐在一塊突起的巨石上扯閑篇。
說到撫水歷史的時候,宋不言疑惑的接著說道:“這些年聽過一些傳聞,瀾皇占撫水后,準備過桐安圍安歌,直入中州,不知為何在中州退出桐安后,瀾皇也止步于此。
傳聞當年瀾皇曾言要立撫水為都,以鎮四方;我覺得還算不錯啊,感覺也不像是空穴來風。
瀾皇當年為何要在城外幾十里的地方建行宮,將撫水城人力財力抽調一空,令剛有點起色的撫水城陷入了低迷之中?
還有,瀾皇以武立國,占據撫水之后,欲沿大東江取桐安,圍安歌虎視中州,大有可為之時止步于撫水,著實令我看不懂。”
“這世間并非你想的那般模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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