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林嬤嬤說起,我才想起從不知道阿元的年齡,便隨口問了問。
她頓了一下,思索了一番才開口:“奴婢今年二十了。”
我喝了勺甜羹,點了點頭。
林嬤嬤放下碗盞,眼珠子轉了一圈,忽又說道:“如今天氣愈發涼了,奴婢前些日子便喊了幾個人將云梨齋重新灑掃了一遍,二皇子早些時候喊奴婢前去制衣坊為公主定制了冬衣,算著時間,也快送來了,就是內殿里還堆積了一些舊物,奴婢瞧著積了不少灰,但是沒得公主的吩咐,不敢妄動。”
我繼續喝著甜羹,沒將話放在心上,便隨口問著:“什么舊物?”
林嬤嬤想了片刻,才道:“嗯…大多是一些書房里的東西,還有程將軍送來的那個箱子,里面有些畫奴婢看您之前瞧得仔細,所以便來問問您是否還要。”
我身體一震,抬手拍了拍腦袋,“哎呀!都是那個玉延公主,被她一攪和,我都忘了這些畫!”
說罷便起身往內殿走去,也沒管身后的阿元林嬤嬤喊我的聲音,更沒注意到阿元臉上出現不一樣的心慌。
鴻月軒里,宮娘內官比以往多了很多,都是一些生面孔,阿元跟在我后面,顯得比平時拘謹,我沒去多想,拿著畫大步的往蘇澤寢殿的方向走去,路過一處石亭時,遇上了竹聲。
見了我,他臉上詫異了一下,隨后又恢復正常對我行禮。
我拎著畫上前問道:“竹聲,你家二皇子呢?”
他還低頭拘著禮,聲音有些小結巴,“二…二皇子正在……”
“他正與我正經的二皇嫂商議成婚之事呢!”
竹聲話未說完,身后便有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我順著看去,正是那玉延公主。
她似笑非笑的看著我,神閑氣定向我走來。
我撇撇嘴懶得搭理她,只想給蘇澤看畫,直接大步流星的越過她向前走,眼皮子都沒抬。
她跟在身后咬牙切齒:“你還敢無視我!等我二哥納過正妃,就把你給休了!到時候有你好看!你聽見沒?你站住!”
她跟在后面嘰嘰喳喳一直呱噪到了正廳。
正廳里,王后雍容華貴的坐在正坐上,蘇澤在左邊側坐,而另一邊坐著,程雨?
三人正談笑風生,聽見玉延公主的聲音,不約而同的轉頭看來。
王后蹙著眉頭看向我,本想著呵斥,卻又轉了面色,淡淡的說道:“你來得也正好,我與王君這幾日正商議著皇子的婚事,日子雖還在定,但總歸你也是要知道的,伺候的人手我會親自安排,你正好閑著,就好好幫著打理,物件置辦、清點零零碎碎的事,就交給你了,你可要做的妥當,可別讓皇子憂心!”
我心一噔,怎么還有我的事了?
程雨在一旁喝著茶,看向我的眼神里皆是輕蔑。
我沒有去看蘇澤,看來今日畫的事是問不成了,拿著畫的手往身后放了放,低著頭應了一聲,對著王后行了個禮便帶著阿元出了門。
竹聲送我們出來,看我的神情有些莫名其妙的奇怪。但我卻沒心思去管他,本來今日是要來問畫的,沒想到什么都沒問到就算了,還落了個差事在身上,我煩躁的皺了皺眉。
之前林嬤嬤便對我說過,蘇澤以后納了別的皇妃侍妾什么的,還叫我一定要多同蘇澤親近,這樣才能穩固自己的地位,我當時還納悶著跟我有什么關系,今日看來,其中果然是有我的差事。
回到云梨齋里,阿元的神情就如同竹聲一樣,她看了我幾眼,瞧得我很是不解,沒等我問她,她便先對我開口了,語氣顯得十分得小心翼翼,“皇妃,您心里若是不舒服,就同阿元說。”
我皺了皺眉。
何時不舒服?
何事不舒服?
難不成是指王后叫我打理蘇澤婚事這事?
我頓時恍然醒悟,作了個十分悲痛的表情,鄭重的點了點頭。
“嗯,我確實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早知道就聽你的…”何必執著那些畫呢?若不是去找蘇澤問畫的事,怎么會碰見他們談婚論嫁呢,那我也不至于還落了個差事。真是悔不當初!
阿元垂了眼睫,愁眉苦臉,半晌,她蹲在我身邊,“皇妃放心,即便是程副將入了殿來,二皇子心里都將您看得是最重的。”
這話又令我不懂了,“為什么要蘇澤將我看得重啊?”
林嬤嬤一進門就聽見我說這句話,立馬上前回著:“自然是需要!”
阿元搖了搖頭,又對著林嬤嬤說了鴻月軒之事,這下,林嬤嬤的神情也變成阿元竹聲那般了。
我嘆了口氣,“你們一個兩個的怎么比我還垂頭喪氣?不過就是個成個親喊我置辦個物件罷了。我覺得煩躁不過是因為從未做過,你們煩什么?”
我抬頭,卻瞧見兩張呆若木雞的臉……
翌日一大早,制衣坊的人便來了,送來了幾件新式的冬衣還有斗篷,我看著花樣顏色清麗淡雅,十分滿意,遂留下了一位跟著我去了鴻月軒找蘇澤。
蘇澤還是同往常一樣,在他的書房習字,見我到來,微微一愣,半晌才反應:“來了。”
我指著身后制衣坊的內官向他道:“王后昨日便吩咐我為你的婚事置辦物件,這內官制衣制得不錯,我來問問你要不要定制婚服?”
蘇澤臉一黑,眉頭緊鎖,“你來就是說這個?”
我不明所以,點了點頭:“是啊,平常制衣時間雖不長,但林嬤嬤說了,婚服都是繁瑣的,一針一線光繡花紋都需個把月,可不要趕快些嘛。”
他放下手中紫毫筆,眼中神色凝重,看得我心里發毛,不禁想起他在云梨齋大發雷霆的樣子,雖然不知自己做了何事又惹了他,但還是令我不由的退了兩步,我微微笑道:“若是二皇子覺得為時過早,那我改日……”
“不必!婚服自有人會制成,無需皇妃操心。”
我話未說完,他便冷淡開口打斷,他不再看我,而是繼續習字,隔得很遠卻還是能感覺到他周遭一片寒氣。
我識相的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帶著內官行了個禮,轉身走出了書房。
如今天氣愈發變得冷了,尤其今日還下著絲絲的細雨,但不知為何,從蘇澤的書房出來過后,我便覺得心中某處熟悉的地方,那團很久未再翻滾的煙霧,又纏繞上了心頭,蒙上一層厚重的濃煙,令我整個人都覺得十分的炙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