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福酒樓今天很是紅火，大紅色的喜字少有的占據了這幢酒樓。樓內滿是嘈雜的聲音，人聲鼎沸中艾已經有了五分醉意。

　　“來來來，兄弟，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咱們不醉不歸。喝！”此時的熊言臉上滿是喜悅，總是挺的筆直的腰也彎了下來。

　　“不能再喝了，我還得去看看青兒呢，再喝就走不了路了。”艾苦著臉，推辭道。

　　“怎么，看不起哥哥？我還不如你那小娘子嗎？”熊言打了個酒嗝，不爽地翻了個白眼。

　　“大哥說笑了，不過是真不能再喝了。青兒性子急躁，我怕她不知天高地厚真的去找麻煩了，那我可就無處罵娘了。”艾一手截住熊言伸過來的酒。

　　“沒想到，一個京都來的小姑娘就把你的魂給勾去了。”

　　“哦，熊言大哥知道她的來歷？”

　　“那當然。當初五大世家之一的柳家試圖插手朝政，可惜對朝堂所知甚少。剛剛在朝堂上謀了個官職就站錯了隊，一個小小的丞相變職案就將一個偌大的家族幾十年的積累給毀了個干干凈凈。”

　　艾嘆了口氣，拿起盛滿了的酒杯一口干了：“五年前那妮子才十六歲，就要憑自己來賺錢養活一個逃亡路上撿的還未周歲的妹妹和得了闕癥的老爹。可那妮子心軟，竟是死也不肯扔了她。要不然，日子也不至于這么苦。”

　　“哎，這你就不知道了。當年那個女娃娃可不是撿來的。”熊言和艾碰了碰酒杯，“五年前我奉命去接從京城逃來的柳青一家。從京城逃出來幾百人，到南泛的時候就剩了四個。一個帶著娃兒的仆人，兩個僅剩的主人。”

　　“怎么是四個？”

　　“哎，原本有四個。那個仆人為了賺錢養活一家子，給搶粥的人群活生生地踩死了。”

　　艾呆了呆：“是嗎。”

　　“哎，這年頭，沒點本事的人早給餓死了。你也別太為那妮子難過，畢竟還是出落成了個大大方方的姑娘。”

　　艾笑到：“多謝大哥提點，酒已喝完，下次再和大哥痛痛快快的喝一場。”

　　夜晚，南泛東城。

　　艾拖著沉重的腦袋，搖搖晃晃的度到了柳青家門口。院子內安安靜靜的，可是濃重的中藥味連夜風也吹不散。

　　“青兒，開門。”猶豫了許久，艾還是敲響了大門。

　　“哼，你來干嘛？”院子里傳來柳青嗔怒的聲音。

　　“跟你說說鏟草的事。”

　　“就在門口說吧。”柳青拉開門，露出半個身子。

　　“不請我進去？”

　　“不請！有屁快放，我還要睡覺呢。”

　　艾搖了搖頭：“罷了。你今日去本堂山那取到過令了么？”

　　“沒有又怎樣，你大晚上就是來嘲笑我的？”

　　“哼，我是那種人嗎？”艾冷笑，“我是來給你過令的。”

　　“你就是耍我吧！”柳青立刻瞪大了眼，露在空氣中的皮膚也泛起了一層粉紅，“你不給過又給我發，你到底想怎么樣？”

　　這回輪到艾有些緊張了：“額。今天本堂其實已經發放了刺殺令，你是執行者，絳和寺是協助者。我怕你過于急躁，就想著提醒你一下。”

　　“那你就是這么個提醒法？”柳青拔高了聲音。

　　“哎喲，我的大小姐，夜半三更你喊什么哦！”艾急忙去捂柳青的嘴。

　　“別碰我。”柳青打開艾的手，“牌子拿來。”

　　艾惺惺然地將牌子遞給了柳青：“刺殺時間是后天的晦日，安威總是要在八月晦日和幾位夫人來南泛的青柳別苑住上幾日，那時是最好的刺殺機會。絳和寺負責吸引安威身邊的護衛，你伺機刺殺。”

　　“哼，本姑娘還需要幫手？”

　　“好了，你幾斤幾兩我還會不知道？”艾嘲笑道，末了又補充道，“切記，不可戀戰。”

　　“好了，我知道了。你走吧，我要睡覺了。”正題說完，柳青忽然覺得三更半夜在門口和一個身份不明的男子說話有些不妥，不免紅了臉。

　　“好吧，我回了。”艾也覺得無甚話講，頗有些尷尬，便有了去意。

　　他默默的向著巷子外走去，快接近巷口的時候忽然聽到柳青的聲音：“多謝你的照顧，這些年多虧你了。”艾回頭看時，門已緊緊地閉上了。

　　回過頭來，艾輕輕地嘆了一聲：“謝？你真的不懂我的心意嗎？”

　　寂靜的夜空中，冷冷的寒風拼命地向著人的衣袖里、頸脖里鉆。雪崩般的孤獨包裹著每一個還未歸家的行人。艾緊了緊身上的儒袍，慢慢地走回了家。

　　翌日，安福茶樓最好的房間中，熊言和艾正在喝酒。

　　“想不到你平常就住在這間間屋子里。”熊言掃視了一下屋子，“還挺別致。”

　　屋子不大，站在門口便可一覽無余。只是四周的角落都擺著一瓶淡雅的茉莉花。窗子只有朝陽的一面開了一扇，雖然有陽光照進來，卻令人覺得冷清清地。屋中唯一有煙火味的就是窗邊的一副美人圖。華裝綠衣，除去未曾畫臉，已是一副極好的手筆了。

　　艾笑了笑：“圖個安靜罷了。”

　　“哈，這樓下便是安福的迎客樓，怎生個安靜法？”熊言也笑。

　　“大哥又笑我。”

　　“哈哈？好了玩笑開過了，說說正事吧。你沒事可不會邀我做客。”

　　“哈哈，那哪能啊。不過確實是有事尋您。”艾打了個哈哈。

　　“什么事？”

　　“行竊吏部的南泛文書庫。”

　　“哦？又是這事？之前好幾次都沒有成功，害得我們損失了不少好手，怎么今兒個又要動手了。那吏部文書的看守，可不比兵營差啊。本堂的人就一點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只是前幾日南泰貪污案水落石出。烏衣衛從吏部尚書家里翻出了一張寫有近三十位人名的信件，皇上看后龍顏大怒，下令殺了一大批貪污受賄之人，并且決定清洗一遍貪污最重的吏部以儆效尤。這就導致南泛文書庫守衛力量空虛，于是本堂經過商討后決定明天夜晚再動一次南泛文書庫。而你因為前兩次任務都安然而反，經驗豐富，所以名單中有你一個。”

　　“媽的，這是因福得禍嗎？”

　　“哎~大哥別喪氣。既然去了兩次都能平安歸來，想必這次也能安然無恙。來，喝酒。我們這種人，本來就是亡命之徒，還在乎這點嗎？”艾拍了拍熊言的肩膀。

　　“哼，你未曾娶嫁，怎知其中艱辛？”熊言搖了搖頭，“罷了，躲不過的，就讓它來吧。不過這酒就不喝了，再喝下去醉了夫人恐怕要生氣了。”

　　“哦？這是真沒讓我想到啊！”艾露出訝異的表情，“您居然會懼內？”

　　熊言的臉少有的漲紅了：“你懂什么？”

　　“哈哈，既如此，那我就不留大哥了。”

　　“嗯，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