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銘城一眨不眨地看著蘇娜臉上猙獰的疤痕,即使有這道疤痕存在,蘇娜的臉也算得上是清秀可人,只不過疤痕多多少少影響到了整張臉的視覺效果。
“等你出獄之后,我帶你去整容吧。”
趙銘城放下手上的筆,掏出自己的手機遞到了蘇娜面前。
“你可以先看看自己喜歡什么臉型,現在Anglebaby那款挺火的,我姐在美容院工作,可以幫你整整。”
蘇娜不解地抬起頭。
“你覺得我存在的問題,靠整容就能解決了嗎?”
“那肯定不是啊,就…我們抓你進監獄也是因為有必要讓你對自己犯下的過錯負責,但出獄之后,你的人生還會繼續前進。不過作為警察,我們確實有許多事情沒有辦法第一時間趕到,不過你既然提起了這件事,那我們會在你的案子審理完畢后,去請那個男人也過來坐坐,喝杯茶的。”
蘇娜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難看,她坐在椅子上邊哭邊笑,不時拍幾下自己的大腿,震得椅子都在簌簌抖著。
“哈哈……真可笑,真可笑!蘇娜……你都在干什么啊……”
“老大……?”趙銘城回頭看著韓樹,第一次面對這樣的犯人,他還真有點兒不知所措。
“坐回來吧,我們等蘇小姐冷靜冷靜。”
“不用了,韓警官。我現在很冷靜。”蘇娜抿了抿唇,伏在桌子上看著韓樹。
“王富貴他兒子學習不好,別看我只上了個中專,但我把我弟弟蘇成教的很好。我在家呆了兩年,他的成績從全班倒數到了年級正數,王富貴就想著讓我幫他兒子也講講課。我答應了,他家錢也不富裕,為了兒子把當天要賣的新鮮菌子都給我拿了過來。”
“然后你就殺了你爸媽?”
蘇娜咬住自己的下唇,輕輕點了點頭。
“后面的事,我想聽聽你的分析,還有,你們是怎么發現……”
蘇娜的手指指了指韓樹的兜。“那個東西的。”
“你認識秦小小,而且關系很好,是么?”
“是。”
“那這件事情就很好解釋了,秦小小協助你更改了你家智能廚具的程序,讓它不會產生足以讓菌子被煮熟的熱量。而你為了以防萬一,先用跟灶臺配套的鋁鍋放在灶臺上,迷惑了你的父母,等他們出門以后則換上更厚的不銹鋼鍋,這個鍋是你特意從網上購買的,雙層,加熱緩慢但是保溫效果很好。這樣在你父母出去務農的半個小時里,你并沒有把野生菌見手青煮熟,并且以接蘇成為由背著裝有另一口鍋的挎包繞路到化糞池那邊,并將鍋拋了下去。這才接回蘇成。”
“而你回到家里時,你的父母因為誤食劇毒的野生菌見手青,毒發身亡了。對嗎?”
“我真的小看你們警察了。你們居然真的找到了化糞池里面的那口鍋!?”
韓樹聳聳肩,并沒有否認。
“那…那你們怎么知道我買了那口鍋的。”
“你說你不會用智能灶臺,而你家的那口和灶臺配套的鍋卻放在灶臺上,并且有明顯的使用痕跡,按理來說只會用老式灶臺的你,怎么會去使用那個智能灶臺上的鍋呢?”
“那是因為……我想試試能不能用!”
“別扯了蘇小姐,你家老廚房那邊都不堆柴火了。不用那個鍋你用的是什么啊。我也是在農村里待過的人,不靠柴火不用電,您在家辟谷呢?”
韓樹懶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而且剛才你都承認自己殺人了,我們小趙同學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還有監控,可都拍下來了。”
韓樹抬起一根手指在蘇娜面前輕輕晃了晃,“您吶,可別想耍賴。”
“嗤……”
蘇娜輕笑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笑韓樹還是在笑她自己。她抬起頭看著有些刺眼的頂燈,舉起雙手慢慢抻了個懶腰。
雖然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韓樹猜中,可是那又能怎么樣呢?該死的人都已經死了,他也阻止不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蘇娜愜意地哼了一聲,再次看向韓樹時,緊張、畏懼、惶恐……所有的情緒都一掃而空。在蘇娜殺死自己的父母之后,唯有此刻,在遠寧縣公安局的審訊室里,她感覺到了無比的平靜。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后面要面對什么樣子的生活,蘇娜也早已有了猜測。
“還有什么要問的嗎?韓警官。”
“有。你的殺人動機,到底是什么。”
她為什么殺人呢?蘇娜自己也在想著,是明明跟父母說過自己不想結婚的時候還是被父母催著面對令人厭惡的婚姻嗎?是母親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嗎?還是……在這個家里,逐漸被父母忽視,卻又不得不討他們歡心的那種壓抑了許久的委屈呢?
蘇娜想來想去,自己也有點兒暈了。
“大概是,覺得他們該死吧。”
“我明明說過可以在家里照顧他們一輩子,我不想嫁給那個會家暴的男人,也不想面對村里人看我的那種齷齪眼神,更不想每天和令人作嘔的汗臭味擠在一起應付日子。我說過那么多次……只要他們有一次,哪怕一次聽進去了,我也會……”
“你怎么知道他們沒聽進去呢。”
韓樹微微抬起下巴,趙銘城會意,將從蘇娜父母藏在床板下的匣子拿出來,放在了蘇娜的面前。
“把手銬給她打開,讓她看看。”
“韓局……這不合規矩!”
“讓你去你就去,在市局我說了不算,在自己家還有別人插嘴的份兒嗎。”
趙銘城掏出腰間掛著的一串鑰匙,不情不愿地挪著步子上前。
“您再考慮一下唄?”
“五六步你還要走半個小時,欠收拾呢?”
趙銘城一抿嘴,委屈的跟個小媳婦兒似的挪上前去。
“喏,你可別折騰啊。我能給你解開就能再給你拷上。”趙銘城松開了蘇娜一側的手銬,讓她能夠自由活動。
扁扁的匣子里只有一張紙,蘇娜對這張紙既好奇又有些莫名的畏懼。
她慢慢將折疊的紙打開,在看到紙條內容時卻又瘋了似的把它撕碎,紙屑飄揚在審訊室的燈光下。
蘇娜的眼里滿血絲,她仿佛只會重復那一句話。
“不可能!!!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