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說什么？”宸燁天輕聲問道。

　　“怎么？你剛剛原來一直沒有在聽我說話啊？你還算不算我朋友啊？重色輕友。”墨恪軒沒好氣地嗔怪道，但這似乎并沒有引起宸燁天的太多的注意，畢竟，以前墨恪軒對他就處于“損友”狀態。

　　“我說，母上同意我去凡間歷練了，但是，你要陪我。”

　　“你，不用我陪，換句話說，你不用去歷練。”宸燁天冷笑道，因為，在他們心中，這無非是一個還未經歷過世事的人所提出的無理取鬧的要求，當做笑話就可以了。

　　“你知道嗎？”墨恪軒忽然聲音低沉，表情嚴肅，不禁使人感慨——這還是從前他嗎？

　　“我曾去過凡間，只是，那次去的時候并不是真的想去，那時，我很排斥凡間，甚至是害怕我長大后也要去歷練。所以，那次只是去抓捕誤逃的神獸誤入凡間而已，你們，都不知道。可那次，因為多停留的半天，我哭了。我是神，畢竟對凡間的瑣事不甚了解，所以，危險是在所難免的，凡間災害過于頻繁，匪徒、盜賊、官兵。不過，有個凡間少女救了我。凡間固然復雜，可仙界也未必優于凡間，仙界需要處理的事情要比凡間多太多，我沒有辦法一心二用，所以，我不得不離開。在我走之前，那個少女問我，我們還能不能再見，我心中一顫，但卻不得不認清現實，即使能夠再見，也終究不會有好的結局。在事實既定的時刻，我猶豫不決，可即使這樣，我還是和她約定見面，她說，一百年內，她等我。特別認真，我笑了同時也哭了，你和你師妹約定一定會再見，她最終有沒有赴約，可能只有你最清楚，等待的這段時間，怎么樣？我不想直接下凡，我想以歷劫的名義，真正賦予她名分。等待的感覺，你應該懂吧？煎熬、難耐。”

　　良久，宸燁天才緩緩回答道，“你確定，她還在嗎？”

　　“我相信的，她說她一百年內等我，她，不會騙我。”

　　看著墨恪軒堅定的眼神，宸燁天笑了，他等的師妹是神，而等他的那個少女只是凡人，仙界一日，凡間一年，那個少女恐怕早已為人妻，他無疑是沒有任何機會的，興許，她的尸骨也已在土下歷經幾載春秋。

　　不過，既然是他的夢，那自然會盡力滿足他，至于方法，萬人皆可知，只有墨恪軒本人除非自己幡然醒悟，否則則永遠保持不知狀態。

　　“你可還曾記得那少女的……”

　　“段莎莎……”墨恪軒嚴肅地說道。

　　“什么？三界至尊？”寒芷霙眉頭緊皺，有過嗎？而她自己則感覺她好像是在比賽的途中忽然昏厥，既然是昏厥的話，又怎么可能會贏呢？

　　“閣主說……”笑了，話未說完，只見預言辭閣閣主認真地向她講起了她的“職務”。

　　“殿下，你以后恐怕不只是要管望盡了，仙界的事務也要擔負于肩了。望盡怎么管理我無權過問，仙界管理就比較簡單了，只要偶爾出面就可以了，其余的，各大種族首領自會解決。

　　這樣的話，你不是三界往來自如了嗎？又何必在乎池若的感受呢？我應該沒有騙你吧？”

　　那倒也是，不過，自年幼她便學習服從學習了幾千年，學習規矩學習了幾千年，學會抗拒難道只要用幾天嗎？果然，喜歡、崇尚的最高是發自內心，在哪里都無法泯滅。

　　“那我該怎么做？”

　　“請罪，她最多會責怪你，但最終絕對會選擇妥協。”

　　“……”

　　同樣的路程，景色大致相同。回去不知為何比來時蒼涼了好多。僅僅幾天，變化如此可見嗎？

　　巨巖上堆積多年的塵埃，隨巨巖消失了，于寒芷霙而已，望盡似乎也成為了冰河。

　　回到仙楹后，寒芷霙雖感忐忑卻依舊不失高傲，尚未感到一絲的愧疚或是驚恐。

　　仙楹依舊是熟識的氣味，可自從寒芷霙離開的那一刻，她相對于仙楹來說，相對于望盡來說，就再也不是從前的寒芷霙了。以前的她，興許只以管理望盡為己任，現在的她，不得不置身三界。

　　“小殿下回來了啊。”寒芷霙看著眼前這個笑容可掬，卻從未謀面的少女，不禁暗想：怎么？望盡又來“客”了？

　　“小殿下可曾還記得我？我是白筱。”

　　“從未謀面，何來‘可曾還記得’。”

　　“小殿下說笑了。”

　　霎時周圍一片寂靜，再無一人竊語。寒芷霙從離開望盡再到重回望盡，畢竟已過十七日，身心俱疲，怎還有精力與白筱說長道短，再者，寒芷霙本身就不解言談，于她而言，只是多說無益，讓話題變得尷尬，是她所求的結果吧。

　　轉念一想，她長這么大，所想、所求，何嘗未達成，自然，她所求的，自己無法得到，也總有人想方設法滿足她，這，培養了她孤傲的性格，或許，這是池若永遠不會理解的失誤。

　　初回仙楹的那一夜，寒芷霙一直靜坐窗邊，發絲一直延伸到腰間，略顯凌亂。而她淡紫色的雙眸深處似乎還透露著一抹湖藍，只是相比之前，藍色更加深重，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面對選擇時只會盲目聽從他人建議，她甚至不相信那天選擇去“赴約”的人是她，那天面紗拂落、丑態百出的人也是她。這，與她的性格不符啊！

　　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人生所做的決定每一個結局都是這么令人難以預料，既然做了，所演變的結果，又有何理由不去承擔？

　　夜慢慢深了，依舊是無心睡眠。霎時，若風鈴般的聲音蕩漾在寒芷霙耳畔。

　　“殿上傳小殿下。”

　　果然，還是知道了嗎？寒芷霙心道，卻只將銀發半束，夜色微涼且有雨絲灑在天衣，頓時，尚未離開房間過久，雨就開始滂沱起來了，仙楹島登時籠罩在那無邊天幕之中，后無隨從，只是一人去往漫俞島（漫俞島：望盡殿上池若所居，與仙楹島相距甚遠），雖是可以選擇瞬移，但被煙雨所籠罩的仙楹，多了幾分仙氣，或許以后就很難再見到了。

　　“殿上。”按常行禮，禮畢之后，忽然空氣凝固，沒有一絲聲痕。

　　似乎有經歷了許久，池若問道，“知道犯什么錯了嗎？”

　　“我自作主張，未三思后行，過于偏執，致使結局不可逆，違背鬢如所立的規矩——不可與仙界留下半絲未斷的聯系。還有嗎？”寒芷霙闡述過失之時，絲毫未含半點悔過之意，多年的嬌縱致使她很難低頭，致使望盡歷代殿上很難真正意識到自己曾經的過錯。

　　“不過，規矩的立下，就是為了將來它不再發揮作用時打破它。不是嗎？”寒芷霙面無表情地說道，池若還在拿著茶杯的手不再平靜，茶杯離地，“砰”清脆的聲音彌漫在整個漫俞島，但寒芷霙內心毫無波動。

　　“我立下誓言——我能將我的過失彌補，只要，你給我充足的時間，如何？”

　　兩人對峙了很長時間，沒有人再說話。拂曉，池若打破了這本不該存在的死寂——“只要不改規矩，你隨意。”

　　漫俞之外，白筱一直在等待著寒芷霙，整夜未曾離開。

　　“可姝娘娘，墨恪軒的歷練我會安排的，請您放心。”宸燁天雖然這樣說，但可姝依舊是不放心，想要再次爭辯之時，卻只見宸燁天拿出一份名單，道，“這些皆是我所挑選的，能夠隨墨恪軒一同歷練的人員名單，請您過目。還有何不妥，希望您能指正。”

　　可姝不禁感到疑惑。

　　“燁天，這是……”

　　“因為墨恪軒的一些愿望恐怕難以實現，所以我想與仙界屏蔽一片空間，用作暫時的、專門為墨恪軒所準備的‘人間’，已獲得其余神官準獲，還望您批準。”絲毫未曾提及過那些關于段莎莎的點點滴滴。

　　可姝手持名單，似乎還想說什么，卻只是一句，“可以，你做什么我都放心。”說著，拍了拍宸燁天的肩膀。

　　“小殿下，你要去哪里？”白筱望著寒芷霙的背影喊道。

　　“怎么，用你管嗎？”寒芷霙回眸的那一刻，神色冰涼，白筱不禁一顫。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嗎？不會打擾你……”話只說到一半，卻被寒芷霙打斷——“你隨意。”

　　寒芷霙沒有刻意地加快或減慢步伐，處事不驚于她而言，已經成為了一種態度及難以湮滅的一種習慣。

　　白筱一直尾隨到了預言辭閣，寒芷霙忽然停下，另白筱一驚。

　　“你到底要問什么？”

　　“沒……沒事。”白筱心照不宣卻依舊笑容滿面。

　　“殿下，怎么樣？”閣主笑著問道。

　　“你……贏了。”寒芷霙的目光看向了瀟壇的葉苞，果然，下次來的時候它給予了我們煥然一新的面貌，只是，明明相隔不久，仿佛還是昨天的事情，就已經發生了這么多。

　　時過境遷，當一些事情終究會發生改變的時候，誰都無法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