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尚見趙潭油鹽不進,額角青筋直冒,再也忍不下去,索性以長輩的身份訓道:“自古女子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曹家的這門親事,你父親也是同意的......百行孝為先,你難道還能忤逆你父親?”他抬出趙文啟,就不信她不肯低頭。
聽了這話趙潭果然有一陣恍惚。
她怎么忘了,她還有一個處心積慮算計她的父親。
可要她乖乖聽話嫁去曹家,就算是她父親的主意,她也不會輕易聽從。
就在趙文尚以為有所進展時,忽然聽到趙潭帶著更加堅決的聲音道:“我是不會嫁進曹家的,即便嫁了過去,我也會將曹家攪個天翻地覆,若是你們一意孤行,必定會后悔的。”
趙文尚望著她斷然的神色,心里有些發虛。
要是曹家大亂,曹三爺肯定會算到趙家頭上。
他必須要想個萬全的對策。
趙文尚忽然有個主意,他不再繼續勸說,一擺手,幾個婆子立即鉗住了趙潭。
“都帶回去。”
......
趙潭被扔進角院,孫錢被幾個護衛架在臺階下。
趙文尚臉色陰沉地站在房檐下,半分尋不到之前勸說趙潭時的和善。
“你不說,就以為我沒有辦法了?”
“你私自帶三小姐出府,損壞三小姐的清譽,本就犯了大錯,我罰你也是天經地義。”
朝幾個護衛遞了眼色,趙文尚語氣陰郁地道:“打,給我狠狠地打,打到他說為止。”
棍棒重重落在孫錢的后背上,很快衣袍被打裂開幾道口子,里面白色的褻衣已經染上了血。
趙文尚盯著孫錢忽而笑了笑,“只要你說出幕后指使,我看在你服侍趙家多年地份上,就繞你一條狗命!”
孫錢已經知道趙文尚的意圖,怎么也不再開口。
任憑木棍落在身上,也不發出半點兒聲音。
趙潭有些急了,這么打下去,孫錢還有命嗎?
“大伯父,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今晚逃跑得事,是我讓他這么做的,要說錯,都是我的錯,你要罰他,那一并將我也罰了吧!”
這個時候她的心不能慌,她知道趙文尚想要什么。
可是她狠不下心見孫錢受罪。
再打下去,孫錢必死無疑。
趙潭幾步上前推開執木棍的護衛,趙文尚也不著急,看著她的動作慢悠悠說:“你想要救他,也不是不可,你得答應伯父一個條件。”
趙潭狠狠咬著唇,趙文尚看著她道:“你安心待嫁,嫁過去后好好服侍曹三爺,伯父自會替你守著他。”
“怎么樣?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孫錢忽然望過來,目光如炬,“三小姐,您不能違了自己的心意,小的什么都不怕,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他為什么這樣說?
趙潭心里猛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趙文尚已經吼道:“快,堵住他的嘴。”
孫錢還沒沖舌頭咬下去,嘴已經被堵上。
趙文尚惡狠狠道:“你不是想死嗎?那就杖責一百!”
趙潭還沒來得及阻止,木棍已經再次落在孫錢身上。
黑色的衣袍被完全的打爛,血順著孫錢的嘴角淌了下來,一滴一滴落在泥地里。
孫錢始終沒有哼一聲。
“住手!”趙潭攥了攥手,忍著快流下的淚水,對趙文尚道:“我答應你,安心待嫁,嫁到曹家好好服侍曹三爺,但你必須放了他,不準再為難他。”
趙文尚一擺手,執木棍的護衛停下動作。
“將他送去外院倒座房最西面的那間屋子好好安頓,再請個大夫來仔細瞧瞧傷勢,藥材都以最貴的撿......”趙文尚一連串吩咐下去。
偏過頭又看著趙潭,換上一臉親睦的笑,“潭兒這么想就是對的,我們都是一家人,伯父就像你父親一樣疼著你,哪有什么隔夜仇,犯不著為一個下人置氣,今后這趙家就是你的娘家,有什么難處盡管回來說說。”
趙潭沒有心思和他周旋,急急望著被抬著出去孫錢。
孫錢被火光映襯著的雙眸似乎流露出濃濃的失望。
為什么會這樣?
他在失望什么?
失望她屈從了趙文尚的威逼?
可她不過是想保住他的一條命。
趙潭轉身進了屋子,兜兜轉轉,她還是回到了這個殘損的角院。
只不過很快秋菊幾個就送來厚實的被褥,重新鋪了一遍床。
秋菊什么也沒有問,被下迷香的事就這么不了了之。
趙潭躺在床上,卻沒有什么睡意。
她抬眸望著檻窗外,這個時候黎明已經破曉,清淡的光線飄飄灑灑落在屋子里。
原以為今晚能逃走的,沒想到趙文尚早就在河邊等著了。
他是如何得到她要逃走的消息?
孫錢做事一向穩妥,為她行事的這些天從沒有出過紕漏,怎么會被趙文尚捷足。
她覺得有什么地方漏掉了。
風吹著隔扇“咯吱”作響。
趙潭緩緩閉著眼,卻想起孫錢被抬走時對她失望的眼神,胸口不知怎么的有些發悶。
她有些煩躁地翻了個身。
不管怎么說都是一條人命,還是幫襯過她的人,她不能罔顧他的生死。
她沒有做錯。
這般想著,趙潭的心漸漸安定下來,不知不覺睡著了。
等她醒來已經過了午時。
秋菊端了飯菜進來,笑盈盈道:“小姐,今兒有幾道好菜,小姐快來嘗嘗。”
趙潭穿好衣裳,在外間的長凳上坐下,秋菊擺好幾盤菜。
“糖燜蓮子、糯米涼糕、花攬桂魚、落葉琵琶蝦......還有桂花碧玉牛乳燉燕窩,都是老太太親自吩咐大廚房做的,小姐都嘗嘗吧。”
趙潭有片刻的遲疑,想著這些飯菜可能被下了藥,就沒什么胃口。
秋菊想了想,道:“小姐已經答應安心待嫁,老太太不會為難小姐的。”
趙潭驚疑的目光望著秋菊。
秋菊竟是什么都知曉。
半晌趙潭垂下眼眸,動了動筷子。
袁老太太挑選出來的丫鬟必定都是心思敏捷的。
她也清楚這些丫鬟是送去給曹煜的。
前世她出嫁后袁老太太也挑了幾個丫鬟陪嫁,但曹煜并沒有對她們上心,后來都被許了人。
趙潭放下筷子,抬眼看著秋菊。
秋菊察覺出不對,忙跪下道:“是不是奴婢說錯了什么話,小姐責罰便是。”
趙潭清冷的嗓音緩緩道:“你如今是我院里的丫頭,也要隨我一同去曹家,從今往后榮辱與共,你要分清誰才是你的主子......”頓了頓,清淡的目光看著秋菊,“你對我什么樣的心思,我便怎么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