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的心向著趙家、向著袁氏,這點毋庸置疑。
但往后她們才是一體,秋菊這么聰慧肯定想得明白,不過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說服她。
秋菊驚訝地抬起頭,趙潭靜靜地握著筷子夾菜,仿佛方才威脅的話不是出自她口中似的。
秋菊低低應了聲是,趙潭沒看她,吃了些飯菜,就進屋歇息了。
明天曹煜就會來接親,她必須要調整好心態,做好準備再一次面對他。
......
夜里忽然下起了雨,這是今年下的第一場雨。
趙潭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翻來覆去睡不著。
沒一會兒雨就大了起來,落在屋瓦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屋檐下連成一片雨幕。
濕潤的霧氣鉆進了內室,趙潭下意識伸手摸到自己左腹的位置。
從前一到雨天,那里的傷口就會隱隱作痛,尋過好幾個大夫都束手無策。
大夫說那刀口太深,要好些年才能恢復,可她從來沒有后悔過,沒有后悔替他擋這一箭。
她寧愿自己忍受這份痛苦,也不愿他有任何差池。
趙潭苦苦笑了笑,眼淚順著臉頰流淌下來,浸濕了臉側大紅錦緞云枕。
她的心口難受得發悶。即便后來被禁足在景仁宮,她都沒有這般痛苦。
她怨過他,恨過他。怨他為何要將她所有的驕傲碾碎,恨他為何不肯出兵救顧家。
當外祖母的死訊傳來,活生生剝奪了她生存的意念。
要不是因為恨,她不會熬著一口氣。
想起曾經的荒唐,趙潭悶悶地閉著眼。
她以為重生回來后,會后悔曾經的義無反顧。
但當再一次見到他時,她心里感到的竟然是委屈。
委屈他為何不能心疼一些她。委屈他已經記不得前世的種種。
所有的執念苦楚不過是她一個人作繭自縛。
趙潭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似乎只有這樣才不至于那樣痛。
她想放下那些過往,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可是顧家的事,她做不到毫無芥蒂的原諒他。
無法原諒,又怎么能嫁給他。
趙潭緩緩吐出一口氣,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她不能再被這些情緒所左右。
曹家是她一生的禁錮,她不愿再去自揭傷疤。
一定會有辦法讓她脫離曹家的掌控。
趙潭不斷的安撫自己,漸漸地困意襲來。
......
翌日,雨還沒有停。
大雨傾盆,角院里有幾處都積了水。
但這些并不影響趙府張燈結彩。
趙潭被幾個丫鬟穿衣打扮,大紅的嫁衣穿在身上,令本就明艷的她更加鮮艷動人。
趙潭一直知道她有著傾國傾城般的美貌,但因為平時打扮太過素凈,倒少了幾分顏色。
可即便這樣,她看上去仍然清華無雙。
冷清和艷麗這兩種特質恰到好處的集于她一人身上。
似乎不管是哪一面多一分,都不會有她這般完美的姿態。
吉時快到了,趙潭被蓋上喜帕,送到前廳,等候曹家那邊來接親。
趙潭緊緊攥著紅綢繡帕,心神難安。
雨愈發的大了,喜娘也坐不住了,起身到門口張望。
趙文尚皺著眉,問:“怎么還沒來?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擱了?”
趙潭聽到一旁的小廝回話:“老爺,您別急,或許是雨勢太大,路上不好走。”
聞言趙文尚并沒有安下心,“這雨昨晚就開始下了,曹家那邊應該早些張羅行程才是。”
語氣中卻透著幾分踹踹不安。
是啊,趙文尚說的沒錯,成親這么大的事,曹家不會安排不妥當的。
是什么事耽擱了呢?
趙潭驀地驚住,她這是在做什么呢?
明明曹煜傷她至此,她竟然還在期待他?
若是曹家不來,不正是合了她的心意。
趙潭狠狠揪了自己的手背一下。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馬蹄聲,混雜在雨中,趙潭卻聽得清楚。
半晌后一個蒼老卻又穩重的聲音由遠而近地傳來:“三爺有事耽擱來不了,讓老奴來接親。”
亂哄哄的前廳頓時鴉雀無聲,趙潭的神色漸漸冷下來。
曹煜總能知道用什么方法最能羞辱她。
成婚當日,新郎竟然不來接親,她嫁去曹家還不得任人欺凌。
趙潭想著前世,那個時候曹煜是來接了親的。
是什么讓他改變了主意?
“陳管事,恐怕這不妥吧。”趙文秀有些著急,“新郎官不來接親,這親事怎么結?”
陳管事冷冷看她一眼,趙文秀頓時察覺自己失言。
袁老太太笑著上前打圓場,“外頭雨這么大,辛苦陳管事跑這一趟了。”又笑著看向一眾親朋,“曹三爺我是見過的,知禮數懂進退,難得的好姑爺,既然來不了,必定是有事耽擱了。”
袁老太太在為曹煜找臺階下,也為陳管事周旋。
獨獨不提她受的羞辱。
她這個名義上的祖母可從不會為她說半句話。
趙潭抬眸隔著紅色的喜帕隱約看見陳管事滿意地笑了笑。
陳管事揮了揮手,就有人過來牽起紅綢。
“那老奴就先告辭了。”
趙潭走了幾步在趙文尚身前停頓了一下。
“大伯父說過的話,可要記得。”
雖然沒有明說,但趙文尚清楚這話指的是孫錢的安危。
“你好好服侍曹三爺,伯父自會記得。”
趙文尚目光隨著趙潭的身影出了府,臉色有些猙獰。
被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威脅,他心里堵的慌。
要不是這丫頭還有利用價值,他恨不得立刻就將那賤奴杖斃。
......
趙潭被送到寧鄉曹家的莊子上,匆匆拜了天地。
沒有曹家的親族,沒有新郎官,自始至終都只有她一個人。
陳管事冷冰冰地聲音道:“從今往后,您就是曹家長房三奶奶,三奶奶今后要秉承祖訓孝敬長輩,為三爺養兒育女,張羅庶務,行事作派不能像從前那樣輕率莽撞。”
聞言趙潭詫異地抬起頭,陳管事說這話似乎意有所指。
那天她萬不得已落入賊匪手中,極其狼狽的出現在曹煜面前,在一些士大夫眼中,她這個樣子已是清譽盡毀,陳管事想來早就知曉這件事,所以他這是在點醒她,讓她今后安分守己。
趙潭譏誚地笑了笑,既然心有芥蒂,何故娶她?
在她心里,曹煜肯娶她,倒像是一種施舍憐憫。

安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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