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潭咬著唇,強壓住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我心中有個執(zhí)念,這輩子只愿意一生一世一雙人,你若是逼我,我便將你曹家攪個天翻地覆,大不了一死了之,我不怕死。”
猩紅的雙目與曹煜對視,仿佛直直看到了他深邃的眼底,“你留不住我的!”
一生一世一雙人!
她竟然這么想?
曹煜低頭默默看著她,她眼中的決然令他心口猛地一縮。
她說他留不住他?
那么他偏要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曹煜暗暗捏緊了掌心,忽然俯身在她耳畔道:“半年,半年后,我放你離開。”
趙潭錯愕地睜大眼,以為自己聽錯。
曹煜道:“這半年,你乖乖地做曹家的三奶奶。”
“三爺承諾的話可要記得。”
“絕無戲言?!?p> 趙潭有些震驚,卻轉(zhuǎn)念就想到了袁家。
曹煜留她半年必然是要查那樁案子。
姻親這層關(guān)系可以瞬間拉近兩家人的距離。
若是沒了,袁老太太怕是會有所顧忌。
趙潭了然,利落回道:“好。”
聽著她絲毫沒有猶豫的回答,曹煜的掌心捏得更緊。
兩人四目相對,風吹起了兩人鬢角的青絲,有一縷似乎與他的纏繞在了一起。
他深幽的眼中倒映著她如霞色般艷絕的容顏,她雙目中的倔強像是一根刺扎進了他的眸中。
他抿了抿唇,喉嚨有些發(fā)干。
趙潭見他半天沒有反應(yīng)正想開口卻見他的身子忽而傾下,兩人的臉瞬間拉近。
趙潭驀地睜大眼,看到近在咫尺輪廓分明如刀刻般的臉,呼吸忽地一滯。
曹煜的唇慢慢靠近她。
趙潭一驚,立即伸手去推他。
“三爺,你要做什么!”
聽到急急的喊聲,曹煜猛地回過神,等看清眼前的人,他一時有些恍惚。
他這是在做什么!
趙潭根本就不是她,他怎可錯認?
忽而被攪動的雙眸平復(fù)下來,曹煜靜靜看著她半晌皺了皺眉,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站直身子。
趙潭想著,他是不是又將她當作了那個女人?
心忽地一痛,趙潭悄悄握住了掌心,嘴角卻揚起了一抹笑。
曹煜凝目看了她一眼,最后卻是什么也沒說便轉(zhuǎn)身走了。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趙潭心里有些五味雜陳。
好像都如她所愿了,卻讓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真的可以離開曹家?
趙潭心中又是一痛,她扶住了一旁的樹干,穩(wěn)住有些站不住的身軀。
既然選擇忘記,就不該再妄生癡念。
半年而已,她一定可以挺過去。
......
下午發(fā)生的種種,袁老太太閉口不提,拉著趙潭的手說了好一會兒家常,就像疼了她一輩子的外祖母一樣,諄諄教導(dǎo)又循循安撫著。
“等到了保靖曹家,一定要寫信回來?!痹咸p拍她的手,“你的母親想必也會十分想念你,你嫁去那么遠,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祖母念著你母親不要怪我才是。”
她竟然提起了母親?趙潭掀了掀眼皮,“木已成舟,今后只盼著與寧鄉(xiāng)趙家再無瓜葛?!?p> 袁老太太一愣,卻也沒惱,笑了笑,“你也長大了,行事該有自己的主意?!?p> 宴席期間四夫人姜氏來到她的身邊,抱歉地道:“嵐姐兒做錯了事,是我這個母親教導(dǎo)無方?!?p> 趙潭抬眼看去,姜氏輕輕蹙著眉,一臉的惶恐,生怕惹得她不高興似的。
“二姐姐行事確實有些偏激?!壁w潭笑了笑,“四嬸嬸也確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姜氏聞言臉上一僵,趙潭起身湊到她的耳側(cè),低聲道:“四嬸嬸何必虛情假意來說這些話,這些年您處心積慮屈居在趙家,到底有何居心!”
姜氏震驚之外,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趙潭顯然不肯就此罷休,“按照輩分,潭兒當稱您一聲姨母。”
聽了這話姜氏滿臉驚詫,趙潭看了她一眼,站直身子若無其事地道:“二姐姐身為子女竟要自己母親來做這些事,實在是不孝?!毖韵轮馐窃撢w嵐親自來道歉。
眾人聽到動靜看過來,姜氏卻是眼淚都快要急出來,“嵐姐兒下午暈倒,這會兒還下不了床,我這才想著過來替她說一聲抱歉,都是一家人今后必然要互相扶持,嵐姐兒的確是錯得離譜,作為母親我難辭其咎,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諒嵐姐兒,但我這個母親卻不能不通曉情理?!?p> 姜氏忽然彎下腰,莊莊重重向趙潭鞠了一躬,“嵐姐兒做的錯事,我來替她贖罪?!?p> 趙潭冷眼看著她,姜氏相貌確實出眾,身姿高挑,皮膚白凈,三十多歲的年齡卻如花信年華。
穿著一件蔥黃的勾勒寶相花紋服,端莊而得體,一副溫良賢淑的模樣,卻又柔弱不經(jīng)風霜般不禁令人心生憐惜,女子的柔美都是外在的,可是姜氏卻給人一種柔到骨子里的錯覺。
趙潭已經(jīng)能想象出當年姜氏該是何等風姿。
可惜這樣的好樣貌卻是嫁給了得過癡傻之癥的趙文暉。
姜氏嫁來趙家時,趙文暉還時不時犯病,身體也不大好。
曾經(jīng)她還一度羨慕四叔和姜氏的感情。
自從那天在棚屋聽到姜氏的話,她便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姜氏心里念著的是她父親趙文啟。
當年肯定發(fā)生過什么事才讓姜氏這般恨她父親和母親。
以至于過了這么多年還要算計她的母親。
趙潭始終不信父親會和姜氏聯(lián)手害母親,她覺得一定是父親聽信了姜氏的什么話才會做此決定,將母親送來族中受罰。
“四嬸嬸這又是何必呢?”趙潭道,“您這樣逼我,可是令我左右為難。
何況祖母有訓(xùn):女子從夫。
我已嫁給三爺,如今也是曹家正經(jīng)的三奶奶,心自是要向著曹家,二姐姐出言不遜也就罷了,她竟然說三爺?shù)钠拮佣紩烙诜敲?,若是我承下四嬸嬸這個情,我又如何對得起曹家!”
姜氏眼中浮現(xiàn)出一絲陰霾,趙潭笑了笑,“不過看在祖母的面上,這件事我們曹家就不追究二姐姐的過錯了,還望今后四嬸嬸言傳身教,莫要讓二姐姐再闖出什么禍事,到時我們曹家就不會再包庇她了!”
說完這些話趙潭坐回曹煜身邊,曹煜慢慢吃著菜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一樣。
也對,除了他的江山大業(yè),還有裝在他心里的那個女人,他什么也不在乎。
姜氏感到周圍投來異樣的目光,渾身都不自在。
她沒想到趙潭油鹽不進,向來溫和的臉上難得看起來有些陰郁,但轉(zhuǎn)眼就被她遮掩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