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晚春的夜晚總是清涼的,老百姓都還穿著冬衫。
而鄴瑨瑜穿著略薄的春衫凍得身體都有些僵了,仍站在安福寺大門前,不肯離去,吱嘎一聲,大門開了,從里頭出來個與鄴瑨瑜差不多歲數的粉衣女子,瞧她的穿著,梳的發髻,應該是個丫鬟。
這粉衣女子披了件素色斗篷,梳著雙丫髻,提了個燈籠走出來,剛把門合上就看到門外有人站著,那人一動不動看著下山的方向,女子被嚇了一跳,她鼓了鼓膽子提著燈籠向那走去,走近前看才發現是自家小姐。
“小姐?您怎么在這站著呀?這回來多久了?這兒多冷呀,小姐快些回房,莫要感染了風寒。”
來人正是云巧,她邊說著解下斗篷迎上去,走到鄴瑨瑜面前要給她系上。
鄴瑨瑜這才有了些反應,她伸手攔下,解釋道:“我不冷,你披著吧。太陽還沒下山我便到了,這么算也有一會兒了。明兒一早就得走,我就想著再看看這京城。”
“小姐呀……”
“我沒事的,對了,時辰也不早了,你這是要去哪?”
云巧收回斗篷,回道:“夫人讓奴婢來喚小姐進去,奴婢還覺得奇怪呢,夫人怎么知道小姐回來了?還知道您站在這門口,奴婢這一出來沒想到小姐還真在。”
“娘親在哪?”
鄴瑨瑜意識到什么,點點頭,不予回答,只是詢問鄴母在哪。
云巧站在旁邊,恭恭敬敬回道:“夫人在后院東廂房主屋。”
云巧走到鄴瑨瑜身后,想了想又加了句:“將軍剛被夫人趕去禪房和圓慧大師誦經了,這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
“圓慧怎么在這?他什么時候回的京城?”
她有些驚訝,圓慧是護國寺主持的師兄,圓慧常年在外面奔波,見識世間萬態。
“對,聽說是昨兒夜里回來的。”
“好,我知道了。”
鄴瑨瑜點點頭將手中的幕籬遞給云巧,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交代說:“你幫我收著它,仔細些,莫摔了碰了。”
“是。”
她朝寺里走去,剛走兩步又回頭對云巧說:“等會兒你先回房不用跟著我,我和阿娘一時半會兒說不完,你這會兒若是跟著,明兒怕是沒有精神趕程了。”
“是。”
鄴瑨瑜往東廂房走去,這一路上安安靜靜,除了蟲鳴鳥叫和幾個掃地僧再無他人。
她走到東廂房主屋門口,門并沒有關,似乎是在等她。
她一走進去就傳來一道溫柔平和的聲音,聲音很好聽,只是言語不是很帶有善意。
“跪下。”
“喲,怎么了這是?誰惹我阿娘了?怎么突然動這么大火氣?”
鄴瑨瑜走進房里,站在床前,看著斜躺在里面的婦人,未有動作。
婦人上著黃色錦衣下著蝶百花煙霧鳳尾裙,屋里未點蠟燭,看不清楚樣貌,露出一點點形就讓人覺得裊裊娜娜,她看上去二十余歲,風姿綽綽,沒有半點老態,說是婦人,不過是因為梳了婦人髻罷了。
“鄴瑨瑜。”
鄴母站起身走到鄴瑨瑜面前,看著她,直呼全名,婦人表情淡漠,看不出她的心情。
鄴瑨瑜了解自家娘親的脾氣,面上風淡云輕,心里指不定什么樣。
鄴母姓冉,閨名幼英。
她輕笑兩聲,啟唇道:“看來你知道我為什么生氣。”
鄴瑨瑜平靜回答,“孩兒不知。”
“你不知?你還會不知?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說的?只要人品過得去,你喜歡誰我都不會干涉,但你絕對不可以跟這皇室子弟有牽扯。”
冉幼英抬眸看著鄴瑨瑜站在她面前,語速緩慢給人一種很溫柔的感覺,但是鄴瑨瑜不會這么想。
“事情已然成定局,娘親多說無益。”
“鄴瑨瑜,你有沒有腦子?皇室子弟是什么人?最是風流無情,你是怎么想的?想跟一堆世家女共用一個夫君嗎?”
冉幼英一向不喜鄴瑨瑜與皇室子弟來往,但也沒有阻止,如今這幅場面的造成,她覺得全是自己沒有約束好自己的女兒。
“阿娘,你說的皇室子弟不包括懷昭。”
鄴瑨瑜抬頭淡漠反駁,冉幼英只覺得這種反駁很可笑。
“誰允許你喚外男的小字了?那是三殿下,莫失了尊卑,莫忘了禮儀廉恥。”
冉幼英平時雖注重禮儀,但也不過分苛刻要求鄴瑨瑜,這個時候卻斤斤計較起來。
鄴瑨瑜低著頭不說話,心里卻不當回事,懷昭這個小字都是她給起的,還不讓喊了……
“我問你,你跟三殿下什么時候開始的?”
鄴瑨瑜心里嘆了口氣,“沒幾天。”
“三殿下這個時候自然只喜歡你一個人,予你的承諾也是實心的,但是這種喜歡和承諾不妨礙他以后出現在別人床上。”
冉幼英看鄴瑨瑜乖巧的樣子,氣也消了些。
“阿娘在胡說些什么?三殿下若是那種人,我怎能與他相知數年?”
她聞言抬頭皺眉反駁。
“他能永遠喜歡你嗎?小孩子的喜歡是什么?三殿下身份尊貴,若是以后你們成了親,你被欺負了,我和你爹又如何幫你討回公道?”
冉幼英知道此時說什么自己女兒都聽不進去,但是她就是忍不住,為什么就只有她的女兒是如此離經叛道的呢?
她平靜地反問回去,“阿娘怎么就認定我們不能一直相愛?倘若我與他不是一時興起呢?”
冉幼英卻是十分生氣,“鄴瑨瑜!你有沒有想過你們為什么要分開,為什么我們要回俐城,為什么別人花甲之年甚至年過古稀還在朝廷上指手畫腳,而你爹剛過而立就要被迫去俐城,這些事情你想過沒有?”
冉幼英聽了這些話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夫君十三歲上戰場,到了三十歲就要離開何其委屈。
而現在他們兩個唯一的女兒居然要和上頭那位的兒子在一起,這讓她如何接受?
“我知道,阿娘,時間還早不是嗎?我有足夠的時間看清他。”
她筆直站著,冷靜與母親談條件。
冉幼英看著她這副樣子,氣得一時間除了喊她的名字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鄴瑨瑜!你……你……”
“阿娘,如果我不能嫁給他的話,我永遠不會開心的,你忍心看我一輩子都活在遺憾之中嗎?”
鄴瑨瑜看著自家娘親,不哭不鬧,卻讓老母親操碎了心。
冉幼英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咬咬牙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
“到底是長大了,翅膀硬了,我管不住你了,我今日便答應你,來日你若是后悔了,公道你自己討回來。”
她猛地抬起頭,就看到母親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多謝阿娘成全。”
“你別高興得太早,他能不能一直如初還不一定。”
冉幼英看到女兒開心的模樣,忍不住又說了句。
“這件事孩兒自有把握。”
鄴瑨瑜不受其影響,自信滿滿,開心至極。
“算了算了,我也不干涉你了,你爹說以后你祖母交于你二叔照顧。”
冉幼英揉了揉額頭,想起件事。
她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你跟晏小侯爺是怎么回事?”
“他好歹叫了我十多年的姐姐,只是將軍府不宜再與權貴走得近。”
冉幼英無力的擺了擺手,不想再聽下去,她走向床榻,放下床簾躺下,擺明了一副不想再說話的樣子。
鄴瑨瑜一個人站在原地,她輕聲說道:“其實我也不確定三殿下能愛我多久,但他說要娶我的時候一定是愛我的。”
鄴母嘆了口氣,鄴瑨瑜接著說:“三殿下或許不會愛我多久,但只要他是祁懷昭,那他一定愛我,這一刻,我與他是相愛的,以后是什么樣就顯得不是那么重要了,也許只有我撞了南墻才會回頭,但此時此刻我信他。”
言盡于此,鄴瑨瑜也沒話說了,“女兒就先回房了,娘親莫氣壞了身子。”
冉幼英未作聲,她只能朝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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