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關種了許多海棠樹,四五月海棠花開得盛,人往里頭一鉆就沒了蹤跡。
她讓人埋伏在關口前不遠處,而自己一頭鉆進海棠樹里蹲著。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等到了一批人朝城關口走來。
定睛一看,前面帶頭的正是俐城城主,他身后跟著的應該是他的孩子。
他讓人打開了城關,那人靠在他耳邊說了什么,鄴瑨瑜不再繼續觀察,從樹叢中走出。
“喲,這不是俐城城主大人嗎?”
空靈的聲音穿透人心,俐城城主卻不敢回頭看,呆愣在原地。
鄴瑨瑜笑著走近又問了一句,“城主大人這是要去哪兒啊?”
上一次說這種話是前兩天對鄴二叔說的,這還沒兩天,連俐城城主大人都下海了,鄴二叔是她的長輩,于公鄴二叔要走的時候,還沒有禁令,于私,有老夫人在,她也不能拿鄴二叔怎么樣,這城主大人就不一樣了,于公于私,他都是最合適殺雞儆猴的雞。
沒等她走到面前,城主大吼一聲:“跑!”
這洛陽郡主看上去單槍匹馬的,背后不知道藏了多少暗衛。
隨即拔腿就跑,他身后的兩個兒子和幾個侍衛跟在他身后跑。
像一只老母雞帶著一群雞崽子亂竄,鄴瑨瑜這樣想著。
一個信號彈發射,頃刻間老母雞和雞崽子都被逮住綁了個結實。
鄴瑨瑜抬手剛要下令就感覺不對,她轉頭看向后方,并未發現異常。
“怎么了?小姐。”
來的人都是她鄴府的府兵,帶頭的看她一直看著關口,好奇問了一句。
“等等。”
她剛才好像聽到了什么叫聲,像是……
她養的崽子。
她眼睛一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黯淡下去。
她猶豫片刻,掏出藏在長靴里的匕首,挑一支開得最盛的海棠花削下,翻身上馬,對著其他人下達命令:“你們先走,把那幾個守關的一起帶到集市上綁著,留兩人在這看守,我隨后就到。”
集市上有個平臺,原來用作刑場,凝城地方不大,犯法的不多,犯死刑的更是少之又少,久而久之,刑場也就荒廢了,鄴瑨瑜去抓人之前讓人把它收拾干凈。
等現場只留了兩個人把守時,鄴瑨瑜才開口讓他們開關。
一襲白衣,手持海棠,踏馬出關。
果真在不遠處鄴瑨瑜就看到了她的小崽子。
小崽子飛得高眼尖望到了她的身影。
“咻”一聲小崽子朝她沖來,鄴瑨瑜隨手將幕籬摘下,掛在馬鞍上,再將海棠插入鬢間。
她狠拉韁繩,馬兒嘶吼一聲,抬起前足,她架起另一只手,一只海東青落于她臂間。
大崽子騎著馬隨后追來,剛好看到這一幕。
他上半張臉被金色面具擋住,露出一雙明目如同群星點綴,玉面朱唇,俊逸絕塵。
“阿瑜!”
他萬分驚喜跳下馬,鄴瑨瑜也甩下韁繩,撲入他懷。
她趴在他肩膀處悶聲問道:“你怎么來了?”
祁懷昭扶起她的小腦袋,細細看著,一記輕吻印在她的額間,“我聽說了一點俐城的事兒,放心不下你,就來看看。”
面前的乖乖不說話,祁懷昭捏了捏她的小臉繼續說:“瘦了不少,我不在,你也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
鄴瑨瑜剛要揚起嘴角,突然僵住,連忙站直身看著祁懷昭。
“還說我呢!老實告訴我,你怎么來的?陛下怎么會放你出長安?”
祁懷昭摸摸鼻尖,眼睛有些躲閃,不太好意思回道:“外公病了,我是來看外公的。”
鄴瑨瑜無奈地搖了搖頭,勾起笑,好似洞悉一切,她嬌嗔一句:“你呀!也就沈老太傅疼你,才會陪你胡鬧。”
邊說著伸手戳了戳他的臉。
祁懷昭輕挑眉,并不認同她的說法:“來找你是應該的!理應如此,怎么是胡鬧呢?”
鄴瑨瑜噗呲一聲笑出來,“理應如此?哪兒的理?”
“大齊三殿下定下的理。”
少年一副引以為傲的模樣,她忍不住抱住他的臉蛋,往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少年的臉瞬間布滿赧然。
她從發間拔下那支海棠,拿匕首削干凈毛糙的地方,末了再用手指磨搓試試手感,確保沒有毛刺,不扎人,才用這支海棠換下他的木簪。
隔著面具看,他長長密密的睫毛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出一種淡黑色,就像是寫字時末尾的墨色,很淺很柔和,覆蓋在一雙明亮的眼眸上,羞澀的目光讓人沉迷,臉上的赤金面具,增添了一份神秘的感覺,頎長的身姿更加顯示出他仙姿。
“我的祁嬌嬌比花嬌。”
祁嬌嬌笑得眉眼彎彎,伸手去捏她的鼻尖,真應了人比花嬌這句話。
鄴瑨瑜差點受了他的蠱惑,輕輕拍開他的手,從馬上拿了幕籬給他戴上。
“走吧,我請你看一出戲——殺雞儆猴。”
少年挑眉用眼神示意自己的疑惑,鄴瑨瑜勾唇一笑,不理會他,翻身上馬,十足地神秘。
祁懷昭對那出好戲沒有表現出什么好奇,鄴瑨瑜知道他不感興趣,也不失落,至少他愿意陪著她。
一入關兩人就飛快地騎馬往前奔,祁懷昭時不時看一眼身后。
到了刑場發現鄴府府兵也才剛到沒多久,在場的百姓并不多,畢竟是鄴府的府兵,知道怎么辦事兒,把人都捆在柱子上,堵了嘴,俐城城主見她來了,不知道有多激動,他劇烈地掙扎,朝她唔唔啊啊地吼,鄴瑨瑜嘴角含笑,幸災樂禍地看著他。
祁懷昭又回頭看了一眼,鄴瑨瑜收起笑,湊近他,問道:“怎么了?來的路上就見你一直往后看。”
“你真設關了?”
鄴瑨瑜一愣,險些笑出來,她努力繃著笑,看著少年,少年才意識到他明顯問了個蠢問題哦,他懊悔地低下頭。
鄴瑨瑜只覺好笑,“你聽誰說的?”
“來的路上好多人都在討論這件事,我也就聽了兩耳朵。”
鄴瑨瑜嘴角含笑,眼里皆是寵溺,她解釋道:“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設關費時費力費銀子還不討好,這城關是原來就有的,我只不過是重新啟用了,關外的探子誤以為我重新設關,傳出去了點消息,半真半假的,也虧的有人信。”
“原來就有?”
少年低喃一句又回頭看了一眼,回想了一下,嶄新的城關不是很有說服力。
鄴瑨瑜將他的可愛行為收入眼簾,她無奈地點點頭,繼續解釋:“那關卡廢棄已久,就算是啟用了,作用也是微乎其微,我去俐城之前在這待了半天,臨走之前讓老夫人派人翻新了它。”
祁懷昭恍然大悟,他突然想起件事,“我來的時候薛家杜家兩位小姐托我向你問安。”
鄴瑨瑜偏頭看他,笑言:“她們兩天天跟兩口子似的膩在一起,還能想起我來?”
“也不知道是誰,寄來的十三封信里八封都是給她們的,我那兒卻只有三封,那三封里還有一小半兒提到她們,你是沒話與我說了嗎?”
他突然來了醋勁兒,賭氣地撇過頭去,鄴瑨瑜心虛地笑著,悄咪咪伸手去勾他的手指。
“我錯了,懷昭莫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