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別時容易見時難……。”

　　“小姐，夜已深了，太晚看書傷眼睛，明個兒再看吧。”

　　“嗯，沒事，我再看一會，你先退下吧。”翻個身準(zhǔn)備再看幾頁的詞句，可余光卻瞥見那丫鬟一直未退下。

　　“怎么了？”我開口問道：“我再看一會，不打緊的。”

　　可丫鬟卻低身行禮，為難道：“小姐，夫人吩咐了，讓奴婢伺候你早點(diǎn)休息，你的身子還未好，還需……”丫鬟抿嘴再不多話。

　　“唉……”我默默嘆了口氣：“知道了，那你給我去沏一盞牛乳茶吧。”

　　“小姐……夫人說，牛乳茶雖好喝但終歸是茶飲，夜里喝多了不好，所以……”

　　“嗯？”我語氣中有些不悅。

　　許是被我語氣嚇壞了，只見這小丫鬟慌忙跪倒地上求饒道：“小姐，小姐……奴婢，奴婢……”

　　我揉了揉我的太陽穴，無奈道：“那你去給我沏一壺溫水吧。”

　　“是，奴婢這就去。”小丫鬟露出笑容，連忙退出了屋。

　　我看著她離開的背景，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有些人或許能吃口上熱氣騰騰的白米飯就能十分喜悅，又有些人或許只要不用受到主子的責(zé)罰便能每日開開心心的，那么我呢？我怎樣才會開心呢？

　　“小姐，這是沏好的溫水。”小丫鬟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現(xiàn)實。

　　“哦，你的速度還挺快。”我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嗯？這味道倒是有些甘甜，可又不是牛乳的味道。“你在里面放了些什么？怎么喝起來會有些甜味？”

　　小丫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見小姐總是愛喝牛乳茶，想必應(yīng)該是偏愛甜食。但夜里喝茶容易傷胃，所以便自作主張在小姐的茶壺里放了些桂圓、紅棗和蜂蜜，這樣泡出來的茶既好喝又不傷胃。”

　　“你倒是很聰明。”我端起茶盞繼續(xù)喝著，也不同小丫鬟說話。許是見我長久不開口，小丫鬟嚇得又慌忙跪在地上低頭求饒。

　　我看了一眼地上小丫鬟，心想：這小丫鬟倒是膽小的很。旁人都不用多說，自己便明白磕頭求饒才是正理，只是這是真膽小，還是太聰明？“好啦，起來吧。你不用動不動就下跪，我并沒有懲罰你的意思。”

　　小丫鬟哆嗦的站起身，小聲應(yīng)允：“是，小姐。”

　　我微微地側(cè)了側(cè)身，掃了眼小丫鬟的長相。說實話，這小丫鬟長得還是不錯的，杏仁大眼，秀挺的鼻子，外加上一個櫻桃小嘴，除了皮膚稍許黑了那么點(diǎn)點(diǎn)，不然十足可以稱得上一個小美人了。只是她身上穿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道：“我呢，不喜歡太聰明的人，太聰明的人有心機(jī)，不適合我。”

　　小丫鬟聽了，嚇得慌忙想開口解釋，我連忙擺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待我放下手中把玩的茶盞，沖她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覺得你生分的很，好像沒怎么見過。”

　　小丫鬟看著我怯怯的說道：“奴婢無名，在這侯府中的名字叫做小九。”

　　“無名？”我托著我的腦袋笑道：“可我并不覺得你無名呢，你呀，這是不準(zhǔn)備說真話嗎？”小丫鬟驀地抬起頭驚恐道：“小姐，小姐……奴婢……”

　　“我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你最好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不然呀我就只能把你交給母親大人了。”

　　“小姐！”小丫鬟“咚”地一聲跪地哭泣道：“小姐，求您別把我交給夫人，要是交給夫人我就只有死路一條啊。”

　　“什么？”我詫異道：“你到底犯了什么錯，竟然這樣畏懼母親。”

　　“小姐，奴婢原本是清白人家的女兒。只因母親早逝，父親又好賭成性輸盡了家底，還不了債。我這才，這才進(jìn)的侯府……”

　　“這世上竟有如此狠心的父親！良心真是被狗吃了！”我氣憤的罵道，正準(zhǔn)備伸手扶小丫鬟起來，卻忽然覺得不大對勁。“你方才說，你是因父親好賭，才進(jìn)的侯府。那既然你都進(jìn)了侯府，也算是侯府的人了，這又有什么好害怕的？你這樣害怕我母親，肯定有別的事瞞著！你說，你隱瞞了什么！”

　　小丫鬟深吸了一口氣，抽泣道：“小姐，奴婢……奴婢在被賣進(jìn)侯府之前，曾被販賣到……”

　　“販賣到了何處？你倒是快說呀！”我著急道：“你這樣吞吞吐吐的，聽得我好生難受。”

　　“運(yùn)河旁的……煙鎖館！”小丫鬟忍不住大聲痛哭：“但奴婢發(fā)誓從未露臉接客，奴婢還是個清白之身。我在煙鎖館的第二日便偷逃回了家，只是……又被轉(zhuǎn)賣到了侯府。”

　　小丫鬟磕磕絆絆的敘述著自己的不幸，令人聽了心中感到十分心酸。我伸出手虛扶起跪著的小丫鬟柔聲道：“雖說，侯府放個有煙花過往的丫鬟也沒什么要緊，但是為了防止以后你的父親，不！是有心人的興風(fēng)作浪。我還是需要和母親商討過，方能決定你的去留。”

　　“小姐！”小丫鬟再次跪地，重重磕頭哭訴道：“小姐，求您留下我吧，我真的真的，不想去煙花之地，更不想回去被我那父親再次販賣！小姐，我會好好報答您的，求您留下我吧。”

　　“你先起來。”我瞧著衣裳破舊，哭得滿臉通紅的小丫鬟無奈道：“我雖心疼你，但我也有我的難處。你放心，這事我會好好考慮的。很晚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小丫鬟不依不舍的站起身，淚汪汪的盯著我也不說話。

　　“去吧。”

　　“是，小姐……”小丫鬟用破了口子的袖口擦干臉上的淚痕道：“奴婢退下了，小姐請早些休息吧，明個兒還要和大公子他們一起上街游玩呢。”

　　“嗯。”我點(diǎn)了點(diǎn)，看著小丫鬟強(qiáng)忍著眼淚，緩緩朝門外走著，一時心軟忍不住開口說道：“小九，你以前的閨名叫做什么？”

　　小九轉(zhuǎn)過身，恭敬地回答：“奴婢以前叫做，東月。”末了，補(bǔ)了一句：“里面的東字是我母親給我取的，她希望我能如同東邊的太陽，一直都能積極樂觀。”

　　“這名字倒是別致，那為什么到了侯府便不用了呢？”

　　小九聽到我的疑問呆了一秒，苦笑道：“進(jìn)了侯府就是奴，奴怎么會配有自己的名字。而且管事的李嬤嬤說了，東月的月字和夫人的閨名有沖突，不許叫。”

　　“這樣啊……”我靠著椅子思索了小會，隨后看著小九微笑道：“忍冬。忍耐的忍，冬天的冬，忍耐過冬天便是春日。你以后的名字就叫做忍冬好不好？”

　　“小姐！”小九的聲音里充滿了詫異。

　　“可別再跪下了，你要是喜歡就早些去睡吧。”昏暗的燭光里，我看不清小九的表情，只瞧她朝著我認(rèn)真的行了大禮，然后緩緩地退出了房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