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方，齊總給了多少？”

　　齊忱嘴里的齊總，就是他的母親，齊若隱。

　　“不多，三百萬。”

　　這三百萬，在明方見溫知意之前，原是一筆封口費。齊忱的存在，齊若隱掩藏的很好，除了齊若璟和她身邊的幾個心腹，幾乎沒有人知道。

　　“在齊總眼里，我就值三百萬吶?！饼R忱把卡揣進兜里，裝模作樣地嘆氣。

　　“您現在應該想想待會兒怎么和齊總解釋?！?p>　　明方垂著眼皮，理了理剛剛因為動作而褶皺的西裝。

　　“又不怪我?！饼R忱在后車座上滾了滾，他被養得有些圓潤，白嫩嫩的，窩在座椅上，很像一團軟趴趴的糯米團子。

　　他哼哼唧唧的：“齊總不是忙得很嗎？怎么突然又有時間管我了？”

　　話里話外，怨念不小。

　　明方回頭望了齊忱一眼。

　　他眸色里思緒很深，是齊忱看不懂的情緒：“小少爺，希望您體諒齊總?！?p>　　齊忱別開眼，眼睛一閉，滾到了角落里，捂著耳朵不想理他。

　　明方微微嘆息，把眸光轉向車窗外。

　　烏云已經完全壓下來了，風卷著濃稠雨汽吹過來，冷意絲絲屢屢地浸透入身體。

　　溫知意的公寓位置是季明月選的，在最南側，七樓。路邊香樟被風吹得嘩啦啦得響，她踩著淺淺的樹影走，高跟鞋的鞋跟略高，她穿不習慣，走了不少路，腳有些酸疼。她便放慢了步子，徐徐地走。

　　迎面有細碎的腳步聲，有些沉。

　　溫知意抬眸望了一眼，是兩個穿著深藍工裝的工人，身材高大，膚色略深，肩頭落有灰，像是某家搬家公司的工人。

　　轟隆——

　　春雷滾過，雨點落在了溫知意身后。

　　她進了電梯，按了七樓的鍵。

　　公寓安裝的是指紋鎖，她開了門，又輕輕把門帶上。還沒有換下鞋子，便聽見樓上一陣嘈雜，混亂又模糊。

　　似乎是有人在搬東西。

　　溫知意好看的眉眼皺了一下，看了一眼鐘表：

　　已經下午一點了。

　　她輕輕嘆了口氣，又把換了一半的鞋子穿上，開門上了樓梯。

　　這棟公寓樓一層有兩戶，戶門相對，中間的區域還算寬敞，許多人都喜歡在門口擺兩盆花草。溫知意沒有擺，她的花在門前陽光見得少，總也長不好。

　　樓上的也沒有擺，倒是堆積了不少雜物，沒有多少灰塵，像是剛放在這里不久。

　　叮咚——

　　她按了樓上鄰居的門鈴。

　　等了約莫一分鐘，有人開了門。

　　“你好，我……”

　　來人身材頎長，屋里有些暗，他亮了燈，白色的冷光從他身后打下來，將他的身影罩在了溫知意眼前。

　　她抬眼，聲音戛然而止，怔怔愣在了原地。

　　“是你啊。”

　　唐今看清楚門前的人，似乎也怔了一下，隨后稍稍揚唇：“好久不見，溫小姐?！?p>　　他的鳳眸彎了一個很淺的弧度，淡化了狹長眼尾的冷艷，星點的光色漏進眼里，像極了深夜的星辰，清雋，也溫柔。

　　溫知意先前覺得齊忱和他的眉眼相似，但現在，又覺得兩人不一樣。

　　唐今的眉宇間藏了深處是雪的深山，不笑時，清貴又冷峻。但若笑，只需唇角輕輕揚起一點細小的弧度，便似冰消雪融，風吹綠野，清雅而不失溫柔。

　　這樣的風華氣度，是任何人都難以復制的。

　　溫知意收了神游的思緒，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她的手垂在身側，無意識地握緊了些。

　　“好久不見，唐先生?！彼f。

　　“好巧，溫小姐也住這里？”

　　“嗯，我在樓下。”

　　溫知意把兩手交疊放在了小腹前，手指相握的力氣有些緊，她不自覺地放慢了呼吸，怔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問道：“唐先生，您是要搬家？”

　　“不是。”

　　唐今愣了一下，隨后淺笑著解釋，“我是才搬過來的?！?p>　　哦，怪不得最近樓上總有聲響。

　　他問道：“是吵到你了嗎？”

　　“樓下李奶奶身體不好，中午要休息，她睡眠比較淺。”

　　李奶奶是溫知意的鄰居，年逾古稀，子女都在國外，留她一人在國內住在孫女的公寓里。她年輕時做過廚娘，手藝很好，溫知意出國之前很得她照顧。

　　“抱歉，我會注意的。”唐今微蹙了下眉，抱歉地笑笑。

　　他的涵養很好，始終溫文爾雅，不急不惱。他側了側身子，淺笑著問道：“溫小姐要進來坐嗎？”

　　兩人見過一面，只在微信上聊過，不算相熟，若是換做其他男士，溫知意定會拒絕，但是面對他，只是一個相似的眉眼便能讓她生出不忍之心，更何況是本人呢。

　　她微微紅了耳朵，點頭應下了。

　　唐今側身讓溫知意進來，不好意思地笑笑：“剛剛搬過來沒幾日，有些忙，很多東西沒有來得及收拾?！?p>　　“沒有，很整齊了。”

　　溫知意聲音微低，有些輕，她站在一邊，脊背筆直，端莊，又略顯拘謹。

　　唐今笑了笑，唇角的弧度深了些：“謝謝。”

　　他請溫知意在沙發上坐下，走到一邊倒水。

　　“溫小姐喜歡茶還是果汁？”

　　“我更喜歡茶。”

　　“好?！?p>　　溫知意耳尖更紅了些，她避開了唐今含笑的眉眼，目光換到其他地方。

　　唐今的公寓布局與她的不同，整體的格調偏灰色，簡單而不失雅致。窗簾拉著，冷白色的燈光灑落，添了幾分清肅。

　　“溫小姐喝茶。”唐今彎腰把玻璃杯遞到她面前，七分茶水干凈清透，茶香裊然，清香隨水汽擴散。

　　溫知意微微失神。

　　拿著玻璃杯的那只手，指節修長白皙，指甲剪得干干凈凈，是漂亮的粉色，上面有一小瓣彎彎的白色月牙，骨相美極了。

　　她不是手控，可看見這樣的一雙手，心底莫名生出了一股想要觸碰的渴望。

　　“溫小姐之前不在家嗎？”唐今問。

　　他樓上的動靜，吵了好一會兒了，之前已經有兩位鄰居過來說過了。

　　“嗯，上午出去談工作了。”

　　溫知意的手扶著玻璃杯，茶水是溫的，像是提起特意泡好了一樣。

　　她垂著睫毛，眸光凝在玻璃杯上，上面有對面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