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去拿手機。你呆著別動。”顧子期從書房里后卻發現原本在客廳的人不見了,心中不經一抽,大聲喊道,“程落安!”
落安剛上完廁所正洗手呢,被他這一喊嚇了一跳。急忙沖出廁所,“怎么啦。”只見顧子期站在客廳的走道上,眼神渙散,像是走丟的小孩。原本他今天一身黑色襯衣本就顯得氣質冷清,若是平時應是讓人心生敬畏的,但現在落安只覺得他像是個害怕被丟下的孩子。
落安上前抱了抱他,聲音盡可能地溫柔,“我們家子期怎么啦,我只是去上廁所。”
“你要是再敢趁我不注意,逃開我的視線,我就…”
落安輕輕地拍拍他的后背,“我錯了,是我不好。我不會走的,況且我走了,誰會像你一般照顧我呢。”
顧子期抱她的手又更緊了,“是我太緊張了,嚇到你了吧。”
“這好像是你第一次這么兇吧,我們子期以前可是翩翩君子。”
“以前當君子可以給你上課,現在你是傷號,我只能忍著。”
落安一細品突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瞬間放開抱他的手,“流氓,你以前是流氓,現在也是。”
顧子期一把摟住她,“流氓現在要做一件…”
“顧子期,你剛說了我是傷號,你要忍著的。”
“忍無可忍,便無需再忍。”
落安以為他要對自己做什么的時候,他卻撥起了電話。“穆兒,明天沒事的話跟陸言意我們一起吃個午飯吧。”
落安抬頭望向他的雙眼,一個工作了這么多年的眼神還是如此清澈又堅定,真的難能可貴。如果最后真的是他陪伴自己走完下半段人生,那將是此生最幸運的事情之一吧。
顧子期掛完電話后看到落安對著他發呆,將她打橫抱起。嚇得落安尖叫。“干嘛呀。”
顧子期將落安輕輕放到床上,“你只需呆在我身邊,其他的我來解決。”
落安轉開臉,輕聲說道,“知道啦。”
顧子期輕輕地摸了摸落安的頭,“叫一聲。”
“喵。”
隔天中午四人在一家餐廳的包廂里相聚。原本顧子期沒打算讓落安來,想讓她在家里靜養。但落安堅持要來,既然是四個人的事,自然要四個人都到場。
陸言意一身T恤+牛仔褲,顯得十分休閑年輕。反觀祁穆兒,像是精心打扮了許久。今日的她身穿一條玫紅色的旗袍,這顏色很挑人,但穿在她身上十分合適。就猶如一朵剛盛開嬌滴滴的花朵,令人過目不忘。相比較之下,落安就顯得十分樸素了。
“我們先點餐吧。”顧子期將菜單拿給落安,落安看了一眼,就點了個濃湯。顧子期微微皺了皺眉,“就喝湯?”
落安點了點頭,早餐還沒有消化完呢。今早顧子期不知道抽什么風,買了豆漿油條和小籠包,還切了水果。威逼利誘讓她吃了大部分,落安懷疑他在養豬。
“落安的手是怎么了?”陸言意點完餐忍不住好奇問道。
“謝謝陸律師的關心。我沒事,就是身體不聽我控制,摔了一跤而已。”
“那得好好休息,傷筋動骨一百天。”
“沒這么嚴重,醫生說一個月差不多就能拆這繃帶了。”
“那得讓子期多費心,好好照顧你了。”
“那是自然。”顧子期邊幫落安倒水邊回答,只是語氣不是太友善。
“落安你可有福氣了,子期做飯挺好吃的。有時候我們出差,饞了,都是子期給下的廚。”祁穆兒接上話題。
“哦?是嗎?”落安歪頭看了一眼顧子期,顧子期伸手拍了拍落安的頭,一臉寵溺地說道,“沒有你做的好吃。”
陸言意看到對面兩人的親密互動,“真羨慕你們,還是熱戀中的狀態。”
落安稍稍坐直,不好意思地說道,“見笑了。”
言語間,菜都已經上齊。顧子期將盤中的牛排切成一小塊一小塊,遞給了落安。落安看到對面兩人的臉色,悄咪咪地跟顧子期說,“我就吃一小塊哈,早餐還沒有消化完呢。”
“不必客氣。”
落安內心翻白眼,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客氣什么客氣,就算真的是養豬也得循序漸進吧。”
“好。”
落安猛一抬頭看他,帶著強烈不滿和質疑的眼光。顧子期不慌不忙地吃下一小塊牛排,仿佛剛剛什么都沒發生過。
陸言意看著這兩位的小動作,“子期,我發現你跟落安談戀愛后變得更真實了。”
“哦?”
“以前你雖然也是待人真誠友善,卻讓人有一種距離感。現在的你,有了溫度。”
顧子期看著落安說,“所以,我非常需要她,而且只能是她。”語畢,望向祁穆兒,仿佛在說,你懂了嗎。
祁穆兒一直在觀察顧子期的一舉一動,當然也就沒錯過他對落安說那句話時眼中的深情及堅定。自己雖曾經抱有一絲希望,想要顧子期能回到自己的身邊,并不惜傷害身邊這個男人。但到頭來卻讓自己陷入胡攪蠻纏,無情無義的境地。也許就像陸言意之前說的,顧子期不過是自己虛無的一個執念。
“穆兒。”陸言意見祁穆兒望著顧子期發呆,忍不住叫她。
祁穆兒突然站了起來,“不好意思,下午我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兩人便起身離開。
落安看著祁穆兒遠去的背影,不禁感慨,“其實她放下了就會發現,最好的那個人一直就在身邊。當局者迷。”
“你什么時候對陸言意有這么高評價了?”
“陸言意,我就是沒想到,他居然能容忍到這種地步。”
“注意你的用詞。”
“難道不是嗎?他平時多么自負的一個人呀。說起你們兩個來卻那么地不自信。要是我,不,這種事絕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
顧子期將手搭在落安肩上,“我想,她已經明白了。”
“這也怪你,如果你堅決些,別給人家希望。事情能變成現在這樣嗎?”
“也許是我習慣了吧。我們兩家長輩交好,我們從小就認識,初中到大學都在同一所學校讀書。”
“原來是青梅竹馬啊。”落安有些失望地說道。
顧子期敲了下她的頭,“別胡思亂想。我一直都把她當妹妹。”
“少來,男生的’當妹妹’不就是備胎嗎?況且你也跟人家交往過了,還當妹妹。缺心眼吧你。”
“落安。”顧子期有些生氣地說,“注意你說話的分寸。分手后,我原以為我們兩個可以把握好分寸,退回到原來的位置。后來發現,確實有些難。”
“顧子期,要是我一早知道你們倆這些事情。我真的不敢招惹你。”
落安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扣得死死的,又甩不掉,只好對上顧子期的眼睛。“我只想擁有純粹的感情,如果沒有,我一個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今天,我將這些事情說清楚就是為了以后我們兩人之間的純粹。所以你,以后不可以任性。”
“我任性什么?”
“任性地質疑我對你的感情。任性地說一個人也可以很好。我把自己都交代清楚了,我心里只有你。”
落安看著顧子期真摯又明亮的眼睛,仿佛有個黑洞要將她吸進去。“好,我知道了。”
“乖。”
半個月后的某個周三晚上,顧深來找顧子期吃飯。看著對面吃菜吃得正歡的顧深,顧子期突然問了他一句,“你知道程落安失業了嗎?”
“知道啊,她領了公司賠償金后還請了我吃飯呢。”顧深挑了挑眉,“她沒跟你說過?”
顧子期想起那天早晨準備出門前問躺在床上的落安,“你怎么請假在家也沒同事來問候你?多久要去銷假?”
落安躺在床上慢悠悠地說道,“除了你們沒有人知道我手受傷了。”
“什么意思。”
“我現在是失業人士。麻煩顧律師管吃管喝。”
程落安的公司因經營規模變更,人事架構發生了變動。剛好在那個節點,落安被同事暗地里虧了一道。再過了不久,公司要求各部門領導提交兩份人員名單。領導念舊情將她劃入裁員賠償名單中,所以她現在正待業中。
顧子期輕哼一聲,“說了,讓我管吃管喝。”
“那好事將近,我得敬哥哥一杯。”
顧子期摸了摸眉毛,抑制不住嘴角上揚。
“哥,你別光顧著開心,得喝一杯。”顧深給顧子期倒茶,“天時地利人和,你說說你,命怎么這么好呢。剛好她失業,又啪的一摔,還讓你管吃管喝。”
“好了,別開玩笑了。”
“我是認真的,雖然說我倆是兄弟,但我更是安子的娘家人,以后要是,我肯定是站她那邊。”
顧子期看顧深越說越起勁,語重深長地問了一句,“你呢?她有我了,你呢?”
顧深明顯頓了頓,咀嚼的速度都放慢了,“這話說的,我有你們啊。你們都開心了,我不知道有多開心。”說完繼續低頭喝湯。喝完湯抬頭一看,顧子期正溫柔地看著他。顧深受不了這種眼神,忍不住在顧子期眼前揮了揮手,“干嘛啊你,快吃飯。”
“阿深,下個月后爺爺的生日,不可以不來。”
“啊?”
“爺爺他喜歡熱鬧。”
“哦,好。”
吃完飯后兄弟二人各自回家。他曾跟落安提過自己的家庭,卻沒有說全部的事實。顧深對于回顧家吃飯這件事并不感興趣,他至今都無法坦然面對自己的父親。只是顧子期開口了,他不好拒絕。
顧深在父母離異后一直到高中住校前的時光是在顧子期家度過的,所以他跟顧家姐弟都很親近。顧芷盈溫柔體貼,從小就讓著寵著他,有什么東西都會給他留一份。顧子期就是一個小大人,長他幾歲,卻不太愛笑,但也很顧著這個弟弟。教他打籃球,同他一起練書法,一起學打拳,尊重他的每一個選擇,亦會設法幫他爭取每一個機會;會跟他分享對于這個世界的各種想法。顧子期對顧深而言,像是一盞燈塔,既是兄長,亦師亦友。
電視上正播放一條新聞推送打斷了顧深的思緒,新聞的內容是關于虐待兒童。顧深默默脫下自己的襪子,摸著腳踝那塊片褶皺的皮,然后閉眼,用力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