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寒城看著她,霍琊休只覺得自己像極了被老師逮到的心虛。
“福伯教了你幾個月,你只學得這些?”凜寒城不解道,不由得按按頭:“這算什么?鬼畫符嗎?”
霍琊休癟了癟嘴,哪里是鬼畫符,二十幾年學的簡體字是幾個月就忘的嗎?
“那我重給殿下寫一遍。”說完話,霍琊休又提起筆寫起字來,她初學繁體字,寫不出什么詩詞來。就跟所有孩子學字一般,她寫的是自己的名字。
她一筆一劃,寫得也算穩,紙上赫然三個大字:霍琊休。
凜寒城看見那三個字,又看看霍琊休:“這是誰的名字?”
霍琊休忽然鼻子一酸,穿越到這里已經幾個月,她一直都是蘭夢。她有自己的名字,可是卻不能用這個名字,霍琊休微微低頭:“那是奴婢以前的名字,蘭夢是入府后管家起的。”
凜寒城聽完,才想起一件事。他從屜子里拿出一卷紙:“這是你的身契,是本王從鎮國公府拿來的。你既然已到了王府,身契也不該在別家。”
如果說,凜寒城不提及此事,霍琊休還能覺得一切都還能夠細水長流。只是他提了,霍琊休又覺得身份低微。她從前是遭受了很多校園暴力,又寄養在別人家里,不把她當人的人多的是。她變得自卑又沒有安全感,每天告訴自己混個日子算了,高不成低不就,什么時候自己沒了,自己都覺得好死是自己積了德。
在一個封建王朝,賣了身的丫鬟就跟一件物品沒什么區別,打了殺了官府都不會過問。
凜寒城看著她,霍琊休本來就比他矮,于是凜寒城只看見略低著頭的霍琊休的鼻尖而已。
凜寒城看人很準,卻在自己妻子和哥哥上栽了個大跟頭。他覺得那蘭夢看來是個單純的孩子,若是這一生還要重蹈覆轍,早早給身邊的親信留個退路才是。
前世,他也只想做個閑散之人。可是太子是自己胞兄,鎮國公是自己姨夫,自他成年起,所有人就把他劃為了太子一黨。太子與他志向相投,在太子的熏陶下,本打算做閑散之人的他心中有了壯志。他想,等解決了戰亂,四海升平,他便穿一身玄衣出城去,去瞧瞧四海是怎樣的繁華模樣。
當初歷王給他下毒也僅僅是自己是太子的羽翼。歷王是皇帝的第四個兒子,他為人本來也算不錯,對他也曾很好很好的,他的侍衛星彥和歷王的侍衛夜彥就是一對孿生兄弟,小時候是自己非要和他走的近,長大了卻已經是物是人非,連帶著星彥和夜彥這對兄弟相見都是拔刀相向。
可是痛心的事就是歷王這個對頭給他下毒并不致命,而自己的哥哥和妻子卻讓他飲鴆止渴。
凜寒城把身契塞在她手里:“星彥已去官府消了你的賤籍,自今日起,你是個自由人。你若還在府里,也可以叫自己原來的名字。你若要出府去,本王也不攔你。”
霍琊休抬頭看他,他像極了當初那個抱著她告訴她“你很好,不必為了世俗委屈自己”的那個爺爺,霍琊休哭了起來,一時還有些止不住。
凜寒城后退一步,生怕那些眼淚混著鼻涕蹭在自己自己衣服上,縱然他也覺得自己的舉動頗有些偉大,但是萬萬不至于讓一個花季女子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
霍琊休哭著跑了出去,正巧星彥來給凜寒城送端硯,卻看見她哭著跑出去。
一時,星彥還以為自己主子開了竅,低頭道:“殿下,屬下什么也沒看到。”
凜寒城整整自己的衣裳,瞧見星彥低頭,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心里怎么想的自己能不清楚?一扇子就扔了過去,星彥一偏頭,扇子從門里飛了出去。
霍琊休哭著從書房跑了出去,而殿下卻在書房里整理衣衫。此事被星彥同幾個兄弟及福伯一說,大家都覺得這一定發生了什么。
下午,霍琊休沒去吃飯。眾人猜忌著,凜寒城只得親自出馬堵住悠悠眾口。
霍琊休靠在墻邊抱著自己的肩膀,她一邊輕輕拍著肩膀,一邊輕聲道:“小休休乖,有哥哥在,哥哥會保護你的。”
她的眼睛紅著,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她沒有哥哥,那是她十幾年來讓自己安心的辦法。那些年,她的身邊沒有一個人可以保護她,她只能粗著嗓子告訴自己:“哥哥會保護你的。”
只是那一切忽然離自己好遠,她可能一覺醒來就忘記了。也許她能做一個沒有憂慮的霍琊休,蘭夢的年紀還小,她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去治愈自己,去長大。
想到這里,她翻身下床找到自己藏錢的盒子,飛一樣地跑出府。
凜寒城為人也算寬厚,給的錢不少。福伯像她爺爺,樊城他們也像大哥一樣。她想這次穿越就像上天給她的機會,她能夠在愛里長大。
她買了幾身衣服,給所有人都買了點禮物。回到王府時,大家都以為她還在房里,正憂心給她做什么吃。
霍琊休像只兔子一樣跳到大家面前,福伯被嚇了一跳。霍琊休喊著:“樊大哥,你快來呀,給買的紅燒兔頭你要不要啊?星彥,給你帶的劍穗啊!寄野,寄野你的菜來啦!”喊完以后,把一包中藥塞在了福伯懷里:“福伯,不要以為自己喝藥沒被發現哦。我腦子還是很好使的,藥方都背下了。”
轉頭就撞上了凜寒城,那比板磚還硬的胸膛啊。
凜寒城幽幽開口:“看來你帶了所有人的禮物,心情不錯。”
霍琊休仰頭甜甜一笑:“是啊。”
凜寒城低頭看她:“那本殿下的呢?”
霍琊休一下啞然,巧了,還真沒他的份。在身上搜搜刮刮只找出來真心一片,直言奉上。
凜寒城默了默:“有病。”
轉頭就走。
霍琊休一拍額頭,還有件事呢!
“殿下,奴婢會些菜品,明日下朝后還請殿下賞臉嘗一嘗。”
凜寒城轉頭:“記得自己試毒。”
福伯招呼她:“丫頭吃飯了嗎?”
霍琊休笑道:“兩碗牛肉面呢!”
樊城聞著味兒跑過來伸手要抓兔頭,霍琊休把手打掉:“洗手去,大哥你又挖土了?我剛種在后院的花怎么樣啦?”
樊城頓了頓:“不是草嗎?”
霍琊休抽起旁邊寄野的長劍就追他,恨鐵不成鋼道:“哥,這是第幾次了?你再挖下去王府就只剩下一片綠了!”
好吧,辛辛苦苦做的建設還是崩塌了。霍琊休指定做不了一個溫柔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