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辰非當天正午后,如未止所愿,服下通宣理肺丸,離開了承明宮。
未止如愿以償離宮去了烏衣巷南鄭侯府。
賀蘭容淵得知未止這么快就來了,驚訝道:“我還以為你要過幾天才能來呢。”
未止冷哼,“洛陽王還不好解決么。”
賀蘭容淵鼓掌,“是,主上英明神武,傲視群雄。”
“少貧,”未止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問道,“已臨的消息呢?”
賀蘭容淵搶走未止倒好的茶水,一飲而盡。
未止告訴自己,冷靜,一定要冷靜。
然后又倒了一杯,直接喝了。
水溫適宜,茉莉花香撲鼻。
未止問道:“什么時候你也喜歡香片了?”
賀蘭容淵搖頭,“喜歡的可不是我哦。”
未止眼前一亮。
賀蘭容淵笑道:“沒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未止起身向外跑去。
只是蘇已臨有心躲著她,哪怕不出這座南鄭侯府,他不愿意,未止便找不到他。
未止找了一圈沒找到,干脆不找了,跑到一汪清潭前,賭氣說道:“蘇已臨,你再不出來,我就從這跳下去!”
未止知道,蘇已臨必定在暗中某個地方看著她。
未止還知道,她得真往下跳才有效果。
裝的騙不過蘇已臨。
未止閉上眼,縱身跳下。
腳剛離開地面,未止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雪蓮花的香味沁人心脾,如抱著她的人一般,清冷而不失溫情。
未止死死摟住他的脖子,不允許他掙脫開。
蘇已臨也不掙扎,任由她胡作非為。
確定蘇已臨不打算再跑后,未止才松開了手,但人仍蜷在他懷里,不肯下來。
未止控訴道:“我是你親妹妹。”
“唯一的親妹妹。”
“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親妹妹。”
“你冷漠無情。”
“不管我不理我。”
“心好痛。”
……
鋪天蓋地的抱怨沒能讓蘇已臨開口說一句話。
未止咕噥了半天沒什么效果,直接撲進蘇已臨懷里,嚶嚶抽泣。
蘇已臨終于無奈開口了,聲音清冷如雪,“別哭。”
未止埋在蘇已臨胸口處的臉上浮現出得逞的笑意。
“就哭,”未止嬌嗔道,“你都不管我了,你是我親哥嗎?”
蘇已臨道:“是。”
“那你這么久都不理我,連信都不給我寫,我寫信往哪里寄都不知道,”未止越說越委屈。
蘇已臨沒吭聲。
未止就是因為蘇已臨不善言辭,每每出現分歧,最終結果都是以她的無理取鬧結束。
錯全壓在蘇已臨身上。
或許是從小到大幾乎沒有分離過的原由,未止在蘇已臨面前格外任性。
半晌,蘇已臨終于再次開口,“你耍賴。”
“我就耍賴!”未止理直氣壯,“反正都怪你!討厭!”
蘇已臨不會哄人,他只能把未止抱得更緊。
未止奸計再次得逞,開始收割戰利品,“跟我回承明宮。”
蘇已臨毫不猶豫道:“好。”
未止高興地跳起來,落地后拖著蘇已臨就往外走。
蘇已臨安安靜靜地跟上。
走到侯府門口時,一條手臂橫欄住兩人。
“我說,兩位主上,”賀蘭容淵似笑非笑,“你們就這么大搖大擺地回宮?”
未止挑眉,不然呢?
蘇已臨又不是見不得人。
未止巴不得多點人見見蘇已臨,她哥年齡也快到了,以他的性子什么時候能給她找個嫂子,還真是個千古謎題。
賀蘭容淵指著南鄭侯府的牌匾道:“你是不是忘了藩王無事不得入京的規矩了?杭君跟我又不一樣,陛下知道我是你的謀士,再者我已加冠,按規定留京授職也是應該的。可杭君跟你一樣年歲,又有兵權,他從我府上離開,你要害死我嗎?”
未止這才想起來,賀蘭容淵這個大理寺少卿,本質上也是質子那一類的。
但蘇已臨還不是。
未止撲進蘇已臨懷里,心痛道:“我連跟自己親哥走一塊兒都能被人拿出來做文章,這日子沒法過了。”
蘇已臨揉了揉未止的頭,冷冷看著賀蘭容淵。
賀蘭容淵被蘇已臨看得發毛,連忙道:“杭君偽裝一下不就行了。”
未止聽后,突然產生了一股邪惡的念頭。
一刻鐘后。
“噗……”正在喝茶的賀蘭容淵看到換好衣服出來的蘇已臨,直接一口水噴了出來。
未止飛速閃開,不滿地拍了拍衣服,“干什么啊你。”
還好沒弄臟,不然她殺了賀蘭容淵。
賀蘭容淵指著蘇已臨,欲言又止。
蘇已臨本人似乎沒什么感想,一如既往沉默不語。
未止笑瞇瞇道:“我哥就是漂亮。”
蘇已臨一身淺綠霓裳,發梳飛仙髻,飾以翠玉簪,銀珠釵。
賀蘭容淵府上的侍女心靈手巧,為蘇已臨稍作易容后,還化了一個淡妝,清麗動人,毫無違和感。
排除蘇已臨過高的身高外,看起來倒真是禍國殃民的絕色美人。
賀蘭容淵不贊同道:“他這個樣子……你帶他進宮,別人該說你要為陛下獻女了。”
未止贊同地點頭。
她哥絕色傾城,閉月羞花,這副模樣出去,恐怕要轟動整個后宮。
想到這,未止問道:“有帷帽嗎?”
賀蘭容淵道:“來人,去拿頂帷帽來。”
侍女很快呈上一頂白紗帷帽,未止拿起,為蘇已臨戴上。
看到效果后,未止和賀蘭容淵擊掌,“完美。”
承明宮離宮門極近,未止的馬車停在宮門外后,兩人一同走進大辰云宮。
快到承明宮之時,未止看到了一位嬪妃裝扮的女子,帶著宮女往謹身殿去。
看著裝,似乎位分不高。
那嬪妃顯然認識未止,盈盈鞠身行禮,“妾身未央宮婉儀祝氏,見過昭世子。”
未止還禮道:“婉儀娘娘安好。”
祝婉儀看到未止身后明顯高她一頭的“女子”,好奇問道:“這位姑娘似乎不像宮女,世子身邊不是一向都由郁寧姑娘伺候嗎?”
未止想到祝婉儀既然是未央宮的人,若是有什么知道的小道消息,十有八九會報給寧德妃聽,便伸手將蘇已臨攬入懷里,柔意融融地注視著他。
祝婉儀及其宮女當場愣住了。
“婉儀娘娘,”未止笑著開口,聲音似是帶了幾分迷醉,“你說這位姑娘,是我什么人呢?”
祝婉儀愣過之后,勉強一笑,“妾身還要去找陛下,先行告退了。昭世子……還有這位姑娘,慢走。”
未止笑盈盈道:“娘娘慢走。”
回到承明宮,未止讓郁寧給蘇已臨安排住的地方,并囑咐她道:“別讓人知道已臨來了,若是有人問起,你就含糊其辭。盡量,往曖昧一點的方向解釋。”
郁寧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應下了。
未止開始琢磨另一件事。
蘇已臨人是找到了,可他沒經過正規流程就入京終歸是不妥,不能直接面圣。
若是直接跟崇康帝攤牌,那她在崇康帝身邊安插眼線的事就暴露了。
雖說崇康帝也清楚甄貴人來歷不明,可這種事不能放到明面上說。
沒有合適的理由,蘇已臨這個時候不能光明正大出現在長安。
實在不行,只能想法子讓崇康帝暫時失去意識,才有機會讓蘇已臨悄無聲息給崇康帝把脈。
兩日后,宮中突然流言四起。
大抵都是講昭世子所愛乃是女子,南鄭侯為討昭世子歡心,獻美姬于昭世子,昭世子甚是愛之。
未止聽到后,很抱歉地表示,一個不小心竟把賀蘭容淵扯進來了。
讓未止欣慰的是,這些造謠者不負她所望,果然把姜伊湄也扯進來了。
有流言說未止對未來的宛陵王妃圖謀不軌,宛陵王還未把王妃娶進門就被戴了綠帽子。
未止十分欽佩造謠人,想象力果真豐富。
沒幾天,此事傳得沸沸揚揚,整個長安城都知道昭世子喜歡女人的事了。
甚至有想獻媚的官員有意把女兒送進承明宮,未止得知后愧疚了一下下。
可能,她還是小看了人的功利心。
女兒送給她連個妾的名分都沒有,這些人還真舍得。
到最后,連崇康帝都知曉了這件事。
崇康帝揚言要徹查此事,嚴懲詆毀未止名聲之人。
未止得知圣旨后,便知崇康帝又開始借題發揮了。
她原本的打算,只有功虧一簣了。
椒房殿。
未止帶著女裝打扮的蘇已臨來的時候,人基本來齊了。
環視一周,寧德妃義憤填膺瞪著未止和蘇已臨,宛陵王不可置信地看著二人,崇康帝面色復雜,其余嬪妃大多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而大殿中央,祝婉儀跪著抽泣,那日和她一起見過蘇已臨的宮女正在被掌摑。
“陛下萬安,”未止朗聲道,“德妃娘娘不是在禁足嗎?怎么今日又出來了?”
寧德妃立刻尷尬得低了低頭。
宛陵王陰陽怪氣出聲道:“我母妃為什么出來了,還不是要問問先生你自己?”
崇康帝喝道:“言兒!”
宛陵王努努嘴,不再多話。
“最近的事,你應該聽說了,”崇康帝對未止道,“朕今日找你過來,是想問問究竟怎么回事。”
蕭昭容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小腹,懶洋洋道:“無風不起浪,若是昭世子沒做過出格的事,又怎會有這樣荒謬的傳言。”
未止最煩沒事找事的人,直接先拿蕭昭容開刀,“淑妃娘娘……哦不,臣忘了,娘娘現在已經是昭容了。”
蕭昭容怒瞪未止。
有些嬪妃小聲笑了起來。
蕭昭容是降位,可未止的語氣卻好像是晉封,別有幾分嘲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