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閃閃明月滾圓,午夜時分的奧古斯塔城和市郊鴉雀無聲一片寂靜。教堂的門口,諾埃爾躊躇滿臉的站在那里,似乎有著什么心事。不久前他收到了洛克的竹蜻蜓想見一面,難道洛克找到了高深魔典?如果找到應該殺了艾莉娜后將其拿回魔法公會才對,根本沒有約他見面的必要。沒有找到魔典?難道是其他事情?思來想去滿是不解,以前的時間中是到了約定日期見面,這次竹蜻蜓來的這么突然,怎么回事?看著教堂外清晰可見的一切,他嘆了口氣,也許只有洛克前來才會知道。
砰砰砰聲傳來,一陣馬蹄聲響在他的耳邊,往遠處一看,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正騎著快馬前來,想來只能是洛克了。
看著人影下馬,看著人影走近,看著人影摘下斗篷漏出一張蒼白的臉,諾埃爾走了上去。
“怎么回事?難道有什么進展了嗎?”來人正是洛克,看著那張臉,諾埃爾的臉上漏出了喜色。
“沒有。”
“那叫我來怎么回事?我現在可是一個死人,不然你會暴露,難道你想死嗎?”諾埃爾一下急了。
“其實我可以拿定主意的,但想問一下你,畢竟你是長老。”洛克走進了教堂。
諾埃爾壓制情緒,滿臉疑惑的走了進去,兩個人坐在了教堂的最后一排,室內的黑暗完全掩蓋了他們的輪廓,看不見任何的身影。
“到底怎么回事?”諾埃爾急忙詢問。
“我沒有找到高深魔典。”
“不是已經住在公爵府了嗎?”
“住進去未必找到,而且我和亞歷西斯他們有著一定的隔閡。”
“隔閡?”心思電轉之間,諾埃爾的聲音低了下來。
“你知道嗎?最近一段時間亞歷西斯他們時不時去城外購買星月草...”
“怎么不把消息告訴我?”沒等洛克說完,諾埃爾憤怒的打斷了他的話。
“呵呵...”洛克一聲苦笑。“告訴你?你知道每次我什么時候知道他們出城嗎?”
“什么時候?”
“他們準備好以后才會叫上我,根本沒有時間使用竹蜻蜓。”
“這...”諾埃爾一驚,想來亞歷西斯不只是防備著人類,還防備著其他的邪靈。
兩個人沉默了,這種情況下洛克沒有絲毫辦法,只能看著亞歷西斯他們出城。如果那個時候使用了竹蜻蜓通知魔法公會百分之百被發(fā)現,不要說找不回高深魔典,就是突然暴起殺了艾莉娜都做不到,唯一的結局只是洛克被殺死。
“那你有什么辦法嗎?”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諾埃爾問向了洛克,洛克竟然使用了竹蜻蜓約他見面,肯定不是為了訴苦。
“既然亞歷西斯防著我,那我應該和他們距離更近一些。”
“怎么個更近距離?”
“我想和艾莉娜結婚。”
“什么?”這一次諾埃爾真的被驚到了,聲音山響。
洛克沒有動容,因為決心已定。
“不行,不行,不行。”
“為什么不行?”
“你是人類魔法師,她是邪靈。讓你們成為戀人關系便已經做出了極大的妥協(xié),怎么可能和她成為夫妻?形式上也不行。”
“我現在還是人類魔法師嗎?”
“你現在是邪靈也是暫時的,而你終將再次成為人類的魔法師。”
“我正是為了想快一點再次做回魔法師才選擇這樣,沒有高深魔典地獄之門的封印就得不到加固,邪靈會越來越多,只有快點找回高深魔典才能解決這一切。”洛克一席話說的很平淡,諾埃爾同不同意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沒什么能阻擋自己的腳步,除非諾埃爾叫自己不尋回高深魔典。
“你已經決定了是嗎?”諾埃爾感受著周圍的黑暗與寂靜嘆了口氣,似乎有所感覺。
“是。”
“打算什么時候結婚?”
“隨時可以。”
“艾莉娜一旦同意便是你的妻子,到時候你真的下得去手嗎?”
“我能。”洛克擲地有聲的回應著。
“既然這樣我不說什么了,記得,找回高深魔典之后沒有殺死艾莉娜公會也不會怨你,而且以后只要她不再寄居其他人的身體,我們會放她一馬。”
“她是邪靈,怎么可能?”
“沒什么不可能的,只要她安分。”諾埃爾站了起來走向了門口,從黑暗中走向星月下的明亮。
看著他的背影,洛克同樣走了過去。門口處兩個身影安靜的站在那里,沒誰說話。洛克的決定不是諾埃爾的本意,但他被復仇沖昏了頭腦,誰也攔不住。
諾埃爾在無聲中騎著快馬回到了魔法公會,洛克戴上斗篷的帽子離開去往公爵府。
快馬疾馳在市郊的大路上,砰砰不絕的馬蹄聲響在洛克的耳邊。“艾莉娜,你等著。”一聲咬牙的自語響起,他的聲音冰冷透骨,好像看到了艾莉娜的死亡。
三天后的奧古斯塔城市郊,巨日西落紅霞如血,清風微動樹葉飄飄,兩個身影站在山崗上看著西方的震撼。落日的余暉撒來一片暖光,縷縷長絲飄在耳側,他們的臉上有著欣賞與贊嘆,正是洛克和艾莉娜。
“美嗎?”靠在洛克肩頭,艾莉娜的聲音很輕。
“美,如果可以,我愿意和你永遠的看著它。”
“永遠是多遠?”
“我能活多久,永遠會到多遠。”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艾莉娜抬頭看了一眼洛克,目光中有著濃濃的情意。
“閉上眼睛。”洛克有了什么感覺,叫艾莉娜站在了那里。
不遠處有著花叢,顏色各異的花在夕陽下格外艷麗,洛克走到近前彎下腰開始了采摘。一朵,又一朵,再來一朵...很快,他編織了一個花環(huán)。
“漂亮嗎?”把花環(huán)戴在艾莉娜的頭上,他從儲物袋中拿出了一個鏡子。
“呀...”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艾莉娜呆住了,下意識的伸手去碰觸花環(huán),馬上摸到的時候卻將手放了下來,心愛的人為她編織的花環(huán),她不想因為自己的動作破壞掉。
洛克向后退了兩步,看著穿著長裙頭戴花環(huán)的艾莉娜,心中想到了萊蒂。還是學徒的時候,還是在這樣的夕陽下,他曾為萊蒂編織了同樣的花環(huán),現在這個花環(huán)落在了眼前邪靈的頭上,這令他的心流出了血液,整個靈魂在強烈的顫抖著。
“我美嗎?”看著不遠處洛克有些呆滯的目光,艾莉娜扯著裙擺轉了個圈。
“美...”洛克的眼睛圓了,恍惚中他看到轉圈的不是艾莉娜,而是萊蒂。“站在那里不要動。”
“怎么了?”艾莉娜好奇,然而很乖巧的站在了那里。
“別說話。”洛克不理會,他從儲物袋中拿出了畫筆和畫紙。
“成為玫瑰酒店的老板后,我一直在學習畫畫,因為有些天賦,所以畫的還可以。”看著眼前的艾莉娜,洛克開始了簡單快速的繪畫,不過他說了一句假話。
洛克學習畫畫是在小的時候,為了符合自己邪靈的身份不得不改一下。
“嗯...”看著他忙碌的樣子,艾莉娜笑著回了一個字。
時間很快過去,整個紅日有一半沒入地線中,萬里紅霞在此時暗淡了許多。洛克看看手中的畫紙,看看眼前的人,很滿意的走到了艾莉娜的面前。
“呀...”艾莉娜小嘴一張十分驚訝,洛克的畫十分的細膩逼真,整幅畫和艾莉娜完全一樣,連兩側飄起的頭發(fā)都絲絲分明。
“送給你了。”洛克見艾莉娜將畫收了起來,向前一步將她抱在了懷里。
“我會好好保存的。”艾莉娜回了一句后同樣抱緊了洛克。
感受著彼此的溫度,感受著天空的逐漸暗淡,感受著清風的淡淡消無,他們沒有說話,直到太陽的最后一點完全落下,直到整個世界迎來黑暗。
“艾莉娜,我愛你,嫁給我吧。”洛克的聲音響了起來,那一個名字被他說的很重很重。
“嫁給你...”艾莉娜沒有第一時間答應,只輕輕的回了一句,洛克聽沒聽見都不知道。“好。”片刻后,她雙臂一用力抱緊了洛克,似乎洛克的求婚攻破了最后的防線,也像是感覺到了濃烈的愛意,不知不覺間一滴晶瑩的眼淚滑落眼角,在黑暗中落在了地上。
花童撒著鮮花,樂隊奏著音樂,盛裝的客人坐滿了教堂,莊嚴的神父站在那里。音樂的聲音逐漸高調起來,穿著黑色晚禮服的洛克挽著穿著白色婚紗的艾莉娜走進了教堂,步履之下緩慢有序。
“洛克先生,你愿意迎娶艾莉娜女士為你的妻子嗎?”
“我愿意。”
“艾莉娜女士,你愿意洛克先生做你的丈夫嗎?”
“我愿意。”
“現在我宣布,你們正式成為神圣的夫妻,你們可以在真神面前表達彼此之間的愛意了。”簡單的對話結束,程序接近尾聲,神父看著面帶笑容的兩位新人漏出了笑臉。
兩位新人彼此相視,眼中有著你我,似乎這個時候的教堂被沉默所覆蓋。花童不再灑落花瓣,樂師不再彈奏,客人們整齊的看著他們。
“艾莉娜...”洛克看著眼前的美麗女子輕輕喚了一聲。
“洛克...”艾莉娜的聲音同樣輕,話音一落眼角滑落了眼淚。
“怎么了?”
“能夠嫁給你,是我的幸運。”艾莉娜留著淚水帶著笑容,兩種情緒表達在了臉上。
“我也是。”洛克吻了上去。
他們成了現場的焦點,沒人言語沒人動作,全在見證著兩位新人的結合,送上了心中的祝福。
相擁的兩個人有著愛意交織的濃烈,唇舌碰撞之下越擁越緊,很快洛克留下眼淚落在了艾莉娜的臉上。
洛克抱著的是殺死戀人的邪靈,眼中的淚是靈魂的哭泣。為了高深魔典為了復仇,他選擇了快速有效的方式,只是這種方式時刻在抽打著他的靈魂,因為懷中和他親吻的不是心愛的萊蒂,是殺了萊蒂的艾莉娜。
兩下分開,感受著臉上的熱淚,艾莉娜有些疑惑,雙眼直直的看向了洛克。
“能夠迎娶你做我的妻子,是我的榮幸。”洛克瞬間思考做了解釋,和艾莉娜的感動如出一轍。
兩人再次相擁,雙臂緊緊抱著愛人的身軀,客人們終于有了動作,他們開始鼓掌,山響的聲音證明了兩位新人的結合。
第二天,安靜的公爵府中洛克在床上醒來。他沒有理會旁邊酣睡的艾莉娜,自己穿起衣服走到窗前將沒有任何生機的公爵府看了個遍。現在已經和艾莉娜成婚,以后作為亞歷西斯的女婿自然被高看一眼,一旦提前知道收購星月草,便有機會通知諾埃爾進行埋伏。到了那個時候,邪靈被抓高深魔典被找回一切結束,仇人艾莉娜也會被自己殺掉。想到這里,他的臉上出現了冷笑。
“嗯?”突然洛克被魔法公會方向的一股黑色濃煙吸引了注意力。
魔法公會不會輕易釋放黑煙,因為黑煙代表著極高規(guī)格的葬禮。看著滾滾黑煙從魔法公會升起接連到了蒼穹,洛克心一沉,難道公會中有長老死了?會是誰?思來想去,心中感覺到了不妙。
下午,一則消息在奧古斯塔城的大街小巷傳開了,魔法公會的長老諾埃爾在昨夜遇刺身亡。這一次不但有著公會證實,還有著公會為其舉行的隆重葬禮。
很多人好奇是誰殺了公會長老,也有少量的人不解,實力強大的公會長老怎么可能輕易死去?當消息傳到公爵府洛克的耳中時,表面上雖沒有變化,心底卻遭到了一記重擊。別人無法確定,但他這個曾經的魔法師知道,既然有了公會證實以及葬禮,那這件事一定是真的,諾埃爾一定是死了,否則魔法公會不會這么做。
晚上隨意找了個借口離開了公爵府的大廳,洛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諾埃爾死了?這令他的思緒亂如糟麻。諾埃爾不只是簡單的魔法公會長老,還幫助洛克變成了邪靈,更是只有他能將洛克變成人類,何況知道轉化的其他魔法師喝了藥水將洛克的事情遺忘。諾埃爾的死去對于現在的洛克來說,他將再也變不回人類魔法師,以后只能是--邪靈。
晴天霹靂?倒不如說是心如死灰。以后的生活怎么辦?難道要頭腦發(fā)熱的殺了艾莉娜嗎?真的成功真的達到復仇又怎樣,以后呢?不但被魔法公會追殺,還要被邪靈追殺,殺了艾莉娜留給他的要么是浪跡世界,要么是死路一條,死的成分還大很多很多。不殺了艾莉娜?以他丈夫的身份活著,這么做對得起萊蒂嗎?對得起曾經魔法師的身份嗎?
又過了一天,太陽在穹頂上走了很長一段時間,過了中午,過了下午,到了黃昏時分。一如往常,西方天際再次出現了遮蔽了小半個天空的紅霞,有著萬里延展的震撼,有著紅如鮮血的震撼。看著西方,洛克的臉憔悴了很多,心底一直在活著與復仇之間掙扎。死命復仇,還是活下去?
吱呀一聲,一身長裙的艾莉娜走進了臥室。洛克知道是艾莉娜,他沒了回頭的力氣,沒了詢問的力氣,沒了所有的力氣。
“你怎么了?”停下腳步,艾莉娜響起了關切的聲音。
洛克沒有回復,自己的未來都不知道怎么辦,能回復什么?
“洛克?”艾莉娜的聲音大了很多。
洛克緩慢轉過頭去,看到了臉色疑惑的艾莉娜,他自己的臉則沒有絲毫的變化,蒼白與麻木。
“你這是怎么了?”艾莉娜手一動撫摸向了洛克的臉頰,聲音顫抖十分擔憂。
“萊蒂...”看著眼前的艾莉娜,洛克心底一聲輕呼,只是一個瞬間,他想到了。
復仇還要繼續(xù),艾莉娜還是要死,但不是現在。高深魔典可以讓他變回人類,就算自己無法學會將邪靈再次變成人類的魔法也要試一試,最后的希望不能放棄。一時間他做了最終的決定,一個兩方妥協(xié)的決定。他要繼續(xù)做艾莉娜的丈夫,繼續(xù)以邪靈的身份活著,直到某一天找到高深魔典。現在他已經成了亞歷西斯的女婿,時間一長總會找回高深魔典。
向前走了一步,他把艾莉娜當做萊蒂緊緊的抱在了懷中,作為艾莉娜的丈夫,有些事必須要做。
艾莉娜同樣抱緊了洛克,臉上漏出了笑容。
“總有一天我會找回高深魔典...”一聲嘶吼響在洛克的心底,他期待這一天的到來,因為那是一切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