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汽笛聲在村口轉角處響起,哇!好熟悉的聲音,是主人他們回來了!我有些手足無措,腦袋一陣熾熱,聰明如我盡找不到對主人最好的迎接方式。就要到了……于是乎我只能挺身立正,讓自己盡量端莊些,在盡量遠的地方“喵,喵,喵!”了幾聲,又在盡量高的地方,眼睛死死盯著主人跨進村子的那一處,好讓他明白我在等他,我想他和我一起玩兒,一起進到屋里,再摸摸我的頭,給點好吃的!我是小黑!現在,介紹自己的事交給主人了,讓他給你們說叨說叨我。
汽車在村口繞了一個彎,急轉便進了村子。小黑站在年久失修的女墻上,它端坐在沒有雜草和灌木的空處。通體黢黑的剪影在余暉的返照下格外閃亮,我一眼便認出了它。小黑剛加入我家不久,是一只充滿靈性的貓。別看它身寬體胖,其實它還是一只未滿周歲的貓。我們的緣分是這樣來的。
端午那時,我家格外熱鬧。來自各地的親朋好友都聚集在我家院壩中,他們準備著食物,水和一些必需品,商議著誰開車,去何處享受這一年一度的節日美好時光。我站在人群的邊緣靠著窗,努力抵制著誘惑,待到人群離開,再獨自回到灰暗的透析治療室,換掉肚子里已經超時的廢液,身體才好過些。
孤獨像冬日里透過殘云的月光,照得空洞的我身體發寒。我盡量蔑視著一切復雜思緒,讓自己走出房門游蕩游蕩。微風從山崗送來松香味,那個不遠的地方,青松翠柏,驕陽送暖。我信步向前,踏上一個人的旅程。
剛出村口不遠,便感身體不適。一陣莫名的心慌使我不得不停下腳步做適當的調整。我拄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汗珠從兩頰滑落下來。可能是自己太過心急,跑得過快的原因。喝些水,片刻后終于緩過神來。一路緩坡,我讓自己腳步盡量平緩些。山崗上,一片黛綠的松林一直拉到大山深處,給人一種神秘的震懾感。我沿著臨邊的小路緩緩向前,盡不知自己將要何處,何處是歸。再往前便是穿越松林的小徑,由于常年行人稀少,灌木茂盛,看上去清幽無比,我竟有些發怵起來。想想小時候的端午節,那時沒有現代都市的車水馬龍,鄉村的交通更是不便,人背馬駝是人們生活的主旋律。此情此景應是人聲鼎沸,叫賣聲,吆喝聲會貫穿整條小徑,此地屬于遠近幾個小山村的聚會樂園。
第二節
我在原處站定,心里正盤算是該放棄還是向前。幾經大腦的自我戰抖,轉念不如到松林里走走。常年的累積,松林下鋪上了一層厚厚的松針,腳踏上去軟綿綿的,我用手巴拉著枯枝逡巡而行,讓自己盡量往林深處走遠些,再遠些。幽深的松林深處林子更加嚴密起來,讓人寸步難行。偶爾有幾只飛鳥從頭頂的松樹尖兒上掠過,馬上又消失不見。我挑了一塊干凈的空處躺下,濃郁的松香味撲鼻而來,剎那間緩釋了一個人的孤獨感。忽然我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奶聲奶氣的貓叫聲,若不是留心,還以為是誰家孩子再哭喊呢!我順著聲音的方向屏氣凝神,然后聽到第二聲,第三聲……它離我很近,越來越近。我憋著嗓子學著它的音調吸引它,它果然來了,踏著酥軟的松針向著我來了,小腳丫撲騰著松葉哧哧作響,全身黢黑,古銅色的大眼睛炯炯有神,自信的盯緊我,好像害怕會失去一次重生的機會似的目不轉睛,它的小嘴隨著奶叫聲吐出一抹朱紅,那是它的小舌頭,那一瞬間我真的就被它萌化了。
來到我的身邊,它繞著我半曲的膝下來回打量著,見沒有危險,便大膽起來,喵喵的叫個不停。我小心翼翼的伸手摸摸它的小腦袋,竟然也沒有懼怕的意思。我知道它肯定是餓了。從褲兜里取出僅有的兩根火腿腸,用牙咬開包裝,掐成小坨,再用手指碾碎遞到它的小嘴邊。開始總不是太習慣,漸漸的它吃得很順溜,脖子慢慢兒依偎在我的腳踝上,張著小嘴靜待我遞上的美味。一根沒夠,又消滅了大半根。
吃飽后,它向后退了退,在離我十公分的地方蹲下,吐著紅紅的小舌頭舔舔小嘴唇,再舔舔小肚子和小腳丫。見我沒有作聲,它回頭望了我一眼,像一個受委屈的小孩,眼睛濕漉漉的,喵喵喵!我心里開始害怕起來,小家伙不會吃飽了就棄我而去吧!你可是我心中渴求想要的喵啊!它沒有離開,安靜的蹲在原處,似乎在期待著發生什么似的。我憋著氣再次學著它的萌叫,它盡然也真的回到我的身邊,奔向了我期迎的手!抓住它,我怎么還能放手呢?
小小瘦弱的身子很顯然是長期缺乏營養造成的,剛吃飽的小肚子圓鼓鼓的,很是可愛。我把它托在左手掌心上,右手輕輕的撫摸著它的小腦袋。感受到我的撫摸,它小腦袋用力的頂向我的右手掌,瞬間產生了強烈的依賴感,小嘴發出萌萌的嚶嚶聲,像是受委屈的孩子獲得母親溫柔的安撫一樣!我心雀躍,我也是有貓的人了!
第三節
我懷揣著小黑原路走出松林,由于無法騰出手阻擋迎來的枯枝,我的眼角被劃出了一道深深的裂口,心里卻無所謂,抽張紙擦擦止住血便不再管它。小黑成為我端午節最大的收獲和驚喜,所有的遺憾和絕望因為獲得而一掃而空。踏上來時的小徑,我拉開左肩的領角看看它,小家伙竟然在我的懷里睡著了。隔著T恤,我能感覺到它微弱的心跳,呼嚕呼嚕的呼吸聲像珍珠廠織女們串聯珍珠的磬聲一樣,規律而又緊湊,又像一首沒有任何旋律的樂章!我盡量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不變,緩步潛行在回家的小徑上,一路下坡,身子很輕松,一口氣來到村口時,竟也沒有體力流失的體征。小黑欠了欠小腦袋,懵懂的大眼睛惺忪迷糊,它四下張望著,忽的掙脫我的襯衣,朝村口女墻處跑去。
我的心一陣落空,像一個天坑探險的冒險家在絕壁上踩空一樣。我盯著小黑跑去的方向,久久不能收回一顆期望的心。忽而,我看見小黑竄跳上了枯老的女墻,它小心翼翼的移動到沒有雜草和灌木枯枝的空處,端坐起身子,正對著我喵喵喵!像廣袤大地上燃起的星星之火,我的心中悠然升起一絲希望,小黑不會離開我的。我憋著氣拼命的學著喵叫,希望它一刻不停的回到我的身邊。從來沒有如此強烈的期待過任何事,小黑不會讓我失望的。它安靜的坐著,舔舔小肚子又舔舔小腳丫,它又把小尾巴朝前曲了曲,或是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小溪邊的白樺林……這一切的一切我都看在眼中,只害怕一轉眼小家伙就真的消失不見。
良久,我消耗完最后一絲的耐心,罷了吧!希望你自己過得很好。我轉身向家的方向邁開了第一步,收回不舍的目光。就在這時,我聽到同樣奶聲奶氣的喵叫聲傳來,它離我越來越近,幾乎就在腳邊。我猛地轉身,呵!它真的就在腳邊,小黑呀,你是個什么鬼?我的腦間因為高速的運轉而變得有些眩暈。它在我的膝下繞了兩圈,小尾巴半曲在我的腳踝上,喵喵的叫著,小眼睛圓溜溜的,打開全部的瞳孔盯著我的臉,好像再說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彎下腰摸了摸它的腦袋,獨自朝前走著,沒有在理會它,小家伙踉蹌著小步伐,時而小跑,時而緩步的緊跟著我。
第四節
從此,小黑成為我平日里消磨時光的完美伴侶。它調皮好動,房前屋后的環境竟然在幾天的時間就基本熟悉了。當我無聊呼喚它的時候,它在竹林里,在屋頂上,在草叢中,或是在沙發底下潛伏著。小黑也很快成為老媽眼中的黑精靈,當天她便給它取了名字叫小黑,雖然名字得來得太容易,但好歹是獲得了老媽的認可和歡迎的。老爸總是少言寡語,對于家里新增加的東西總是假裝視而不見,不過看我如此用心,他似乎在內心里是愉悅的。小貓在沙發上床上上躥下跳,在電視柜里打翻玻璃杯,日子長了更加的越演越烈。
家里成了它獨自的王國。有時它躺在沙發靠頭的地方,你的手不小心觸碰到它,它會很生氣的喵喵喵!到吃飯的點沒有在它的飯碗里準備好食物,它會更生氣的喵喵喵!你拿起它正在把玩的薄荷玩具,它一定會追著你的歉手撓上一撓,并對著你喵喵喵!……老媽深刻的意識到這小家伙是被我們一家慣壞了,她不時抱怨我不該給它買飼料,不該買玩具,不該讓它上沙發上床,不該給太多肉吃……
我也認識到這一點,趁還小,是得好好教教它。還好小黑根氣不錯,對于衛生方面,它沒有讓人不滿的地方。來到家的第一天老媽便給它準備了上廁所的貓砂盆,它似乎懂得這一切,上完廁所還會刨來貓砂蓋上失遺。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小黑的身子整整壯實了一圈,它常常秀出自己堅硬的利爪,好像在向我炫耀示威似的。一天,老媽從竹林里修理來一根細細的竹條擺在茶幾上,并宣布了它的用途。我有些懷疑,但支持了她的做法。以后只要小黑敢跳上沙發或者床上,就用這根竹條抽它,久而久之它定能形成對這一行為的反射,便不再上沙發上床了,同時,老媽也為其準備了在爐子邊睡覺的小床,看起來溫馨無比,拿到面前時它還是很好奇的,但最終選擇不屑一顧。對小黑的教育工作提上了新的日程。
說時急,那時快!老媽準備的竹條很快就派上了用場。小黑從飯碗處信步走來,定在沙發下,它舔舔小肚子又舔舔小腳丫,抬頭張望了一下沙發空處,便輕盈的躍了上來。我拿起竹條在它的屁股上狠狠的抽了兩下,喵喵!聲音有些疼。它轉身盯著我,眼睛里滿是疑惑和憤慨,但似乎未能明白發生的什么事。接著,我假裝憤怒的抱起它,用力的扔向為其準備的小床,它身體一個踉蹌,匍匐在小床上,眼睛散發著恐懼的色彩,我大聲呵斥,以后再上沙發打死你。它委屈著縮回小腦袋,眼睛張望著門外,似乎想要一秒逃離這委屈的家似的。
它沒有出門,良久似乎又忘了剛才發生的一切。探步似的緩緩移動到沙發底下,抬頭觀望了片刻,便想躍上來,我拿起竹條,它本能做了后退的躲閃,我狠狠的在沙發上抽了兩下,嚇得它把身子飛速的縮回到小床的地方,眼睛直勾勾的盯緊我,小嘴里發出嗤嗤嗤的防御聲。整個下午,小黑看我的眼神陌生起來,它安靜的待在離我不遠不近的地方,仿佛在觀察我,測定我一樣,心里一定在想,這個奇怪的主人!!偶爾靠近沙發,看見我/拿竹條的動作,便自行縮回去,看上去既可憐又可愛!如果你內心是愛著它的,真的能萌化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