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傳呼機上的時間,晚上7點多,一盒便當不頂餓,楚楓鉆到了便利店又買了一盒。
1999年,6萬日元在日國是做不了啥,但在華國就不一樣了,等回去就是有錢人了,楚楓插了一筷子肉這樣想道。
他真的沒啥太大的夢想,有吃有喝,有點小錢就已經很好了,以前年輕的時候也曾期待著過上人上人的生活,現在不想了,能安安穩穩的過這一生就已經很好了。
楚楓打了一個飽嗝,借用電話亭的電話給大姑去了一個,告訴大姑去醫院看望一下父母,會晚點回去,叫她別擔心。
楚楓越是臨近醫院,心里越是難受,想到他們回國之后的日子,回想起父母每天起早貪黑的忙活著,楚楓覺得自己的胸口就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就算大口呼吸也沒辦法緩解。
父親為了去日國打工可是付出了很多代價,90年代寧東升起了一陣赴日打工的熱潮,父親通過中介以5萬人民幣的代價來到了日國,夢想著賺大錢,卻被中介使絆子,來到了一間黑心工廠。
90年代黑心工廠的概念還遠未如后世那樣深入人心,中介給他們一家畫了很大的一塊餅,讓父親以為5萬可以很快回本,真正來到了日國才知道所領到的工資跟當初的承諾天差地遠,每個月還要被中介抽走大部分利潤,除去伙食費之外,真正能夠攢下來的錢不多。
90年代來日國打工的研修生有的賺的盆滿缽滿,甚至有的加入了日國國籍,但在那個缺少相關法律制度的90年代,更多來日打工的研修生并不像外界所想的那樣光鮮。
直到這次父親出了意外,也打斷的他們一家的計劃,被日國的入管局通知限期離境,工廠墊付了部分的醫療費,后續的醫療費一直沒有著落,如果不是因為跟大姑借了錢,父親可能就會被醫院趕出來。
進了醫院的大廳,與其說是醫院不如說是小診所,內室歪歪斜斜擺放了十幾個床位。
楚楓一眼就看見吃著泡面的母親,這種泡面算得上日國最廉價的食品,味道很差,也很難泡開,但唯一的優勢就是便宜,在日國什么都貴的情況下,有了這個泡面是可以簡單的對付一餐。
“媽。”楚楓只覺得嗓子里像是堵了什么似的。
林玉梅回過頭看到了楚楓站在門口,有些驚訝:“你怎么過來了?”
楚楓低下頭,像隱藏住泛紅的眼圈,梗著脖子說道:“就是想過來看看,看看你們。”
母親比楚楓印象中的形象更年輕了,彼時的母親還不到50歲,不用染就是一頭的黑發,跟后世那個銀絲滿頭的形象天差地遠。
父親躺在床上,臉上有些麻木,剛丟了一份對他來說十分重要的工作不說,還被日國入管局限期離境,對他來說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現在整個腿都被纏進了石膏里,楚楓前世因為母親讓他在大姑家待著不要給他們添亂,直到半個月后才看到了他們。
而這次他自己主動的摸索過來了,再看到父親的傷勢,跟前世相比,不僅是腿,還有臉上也有很多細小的紅血絲。
楚國肖見兒子看到了他的臉,就把臉扭到了另一邊。
這讓楚楓突然升起了不太好的預感,前世他問父母,父母總是說意外,楚楓想象的意外應該是被什么東西不小心砸到了,或是摔倒了腿,怎么不僅是腿上,臉上也有很多劃痕,一道一道的劃痕就像是貓撓的,但楚楓總覺得事情不是那么的簡單。
“爸……”
“別說了。”楚國肖打斷了他的話頭:“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在大姑家好好待著,別給他們添亂,其他的事不是你該管的。”
楚楓心里一酸拽住母親的胳膊:“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玉梅嘆了口氣說道:“你爸說的對,快回你大姑家吧,太晚了,他們該擔心了。”
“不是,你們如果真的因為什么其他原因受傷了,可以報警啊,警察難道不管嗎?”
“這不是你該擔心的事。”楚國肖的語氣有些生硬。
“不試一試怎么知道?”楚楓低下頭,突然有種深入骨髓的無力感。
隔壁床位同樣一個受了傷的大叔,看不過去了,用這一口寧東話說道:“你說警察見了是幫咱們還是幫他們自己人?入管局的人都進來了,叫咱們卷鋪蓋走人,他們敢動手,你以為就沒有后手了嗎?孩子,你還年輕,不要沖動了。”
動手?楚楓捕捉到了這個大叔話里的關鍵詞,轉過頭看,這個人手上是纏了石膏,剛進來還沒有發現,原來在工廠受傷的還不止父親一個人?
楚楓頓時覺得氣血有點上涌。
“別說了,什么動手不動手的。”楚國肖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所以真的就要這么算了?”楚楓咬著嘴唇問道。
所有人都沒有回話了。
楚楓突然有一種深沉的無力感蔓延至全身,有一種被命運牢牢把控的感覺。
楚楓搖搖晃晃的走出了醫院,他明明沒有醉,卻覺得四周都是天昏地暗。
上輩子他不知道父親受傷是因為跟工廠里那些人動手,他只是從母親的口中聽說這完全是意外,重生后他知道了真相,明明知道了,卻好像老天只是給他開了一個玩笑,告訴了他痛苦,卻沒有給他消解痛苦的靈丹妙藥。
本來還為白得的6萬塊錢高興,父親的傷完全沖淡了這一切。
拖著沉重的身體,回到了大姑家,廳里漆黑一片,看來他們都睡了。
楚楓小心的關上門,生怕出現一點動靜會吵到他們,把鞋子放好,然后穿上拖鞋。
突然楚楓聽見廚房有細小的動靜,再一聽好像又沒有了。
大概是自己勞累過度出現幻覺了吧?
楚楓便想回到屋里休息,剛到門口又聽到廚房的一聲悶響。
楚楓蹙起眉頭,決定還是過去看一看好了,便輕手輕腳的走到廚房邊,果然看到一個人影鬼鬼祟祟的蹲在地上。
小偷嗎?
又不太像,哪有一頭扎進廚房的小偷。
黑暗中那個人影好像也注意到了楚楓的存在,蹲在地上的身體一僵,慢慢往廚房外爬動。
“你是……?”
楚楓不確定的問道。

審核君
沒有錢沒有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