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蓁不曉得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蕭采薇,近日來她就像吃了火藥一般,自己說什么做什么都是錯。
原先只不過是數落兩句,現下蕭采薇直接開始拿她當仆人使。
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整理衣物,沈蓁不敢同她對著來,只能咽下對這份莫名其妙敵意的困惑與不滿,順著蕭采薇的話做事。
紅葉看主子因為衣裳疊不整齊的樣子撓頭,放下手中忙著的事,接過沈蓁手里蕭美人的衣裳,動作嫻熟地折了兩折,衣裳就規規矩矩被整理好。
沈蓁有些來了興趣,全然忘記了自己是在被當成仆人這件事,扒著紅葉的手叫她再折一遍,自己也要學。
紅葉看她兩頰紅撲撲的模樣,有些無奈,想著主子心真大,手上還是又給她示范了一遍。
沈蓁學著她的模樣折成了衣裳,有些孩子氣的嬌憨,忙叫紅葉瞧她。
這幾日薛清雁常送新做的點心到和秀宮,偶爾碰上蕭采薇,不動聲色循著禮數行禮。
沈蓁能瞧出她們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每次都替薛清雁捏把汗。但她心里也著實佩服薛清雁,時間一久她竟有種蕭采薇還在忌憚著位分不比她高的清雁姐姐的錯覺。
“她怎么叫你做這種事?她宮里的人都不做事的嗎?”薛清雁拿過沈蓁手中衣裳,放到一旁,皺著眉頭說道。
紅葉看主子憋屈這么久,每次跟沈蓁抱怨沈蓁全是一副可憐兮兮又無奈的模樣,也不管薛清雁是否能幫上沈蓁,此刻仿佛要跟薛清雁倒出一肚子苦水。
“又不是一天兩天了,”紅葉瞥一眼沈蓁,“沈寶林崴了的腳方才好些,蕭美人便叫她端茶送水,一天能叫她個十來次。”
沈蓁瞪她一眼,回頭拉過薛清雁的手:“哪有她說的這么夸張!只是偶爾,偶爾宮里人手不夠,我幫幫蕭美人而已……”
薛清雁往她嘴里塞了塊綠豆糕:“什么情況我能不知道?和秀宮里有什么好忙的,要你去?”
沈蓁被她看穿,低頭笑了兩聲。
薛清雁看她模樣,憶起往昔相處的時日。
那時沈蓁還很小,跟著自己后面跑,也是像現在這樣,雙目澄澈,可愛得打緊。
她自小不受父親的寵愛,薛清雁想不明白,為什么沈大人不喜歡這個女兒。如今他又送年幼的沈蓁入宮,若是自己沒記錯,蓁蓁應當并未到入宮的年紀。
每個主動將女兒送入宮中的達官貴人,除了求名求利,薛清雁當真想不出還有什么其他緣由。
沈蓁比自己可憐一點,她從一個小小的鐵籠子,一下子就被送到了一個大大的金籠子里,她天真明媚,今后的路該怎么走呢?
薛清雁嘆了口氣,揉了揉沈蓁的頭,毛茸茸的手感叫人心情莫名柔軟起來:“是姐姐沒有能力,說是能在宮中照料著你,事實上也沒辦法幫你些什么。蕭采薇這般對你,我竟也沒有辦法阻止。”
沈蓁忙搖頭,糕點在嘴里蔓延出特有的香氣,唇齒生津:“姐姐說什么呢?我孤身一人入宮,巧遇姐姐已是天大的幸運,開心都還來不及。姐姐莫要再講這種話。”
薛清雁垂下眸子,對沈蓁道:“要是姐姐哪天離開了,你可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沈蓁:“離開?姐姐要離開去哪里?”
薛清雁搖搖頭:“姐姐這么說而已。凡事有個萬一,來了宮中,萬事不比外頭。姐姐喜歡你,也沒法子一直在你身旁。”
沈蓁有些感動,一瞬間想到了母親,又覺得薛清雁的話說得太重:“哪里有姐姐說得這么嚴重,我又不跟蕭美人她們爭搶,哪里會有人對我心存惡意。我也沒有紅葉說的那樣,天天被欺負。”
薛清雁道:“那便最好了。”
薛清雁只待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回去了,沈蓁心里不舍,也不太敢表現出來,乖乖送薛清雁出去。
薛清雁提著點心盒:“別送了,姐姐又不是不來了。”
沈蓁這才停下腳步。
沈蓁跟著薛清雁又去了幾趟芷蘭宮,沈蓁看不出來,紅葉跟阿秋倒是看的明白——薛清雁在把沈蓁往芷蘭宮引薦。
偏生沈蓁年紀小,長相也討喜,性格更是溫柔得沒話說,還懂書法詩詞,林瑾萱喜歡得緊,常常留她一同用膳。
出去的機會多,留在和秀宮被蕭采薇找茬的次數就少。
然而和秀宮的平靜維持了又沒幾天,蕭采薇又開始搞起了大動靜。
沈蓁一大早被吵醒,蕭采薇的貼身婢女雀兒帶著眾宮婢把她的寢宮翻了個底朝天,沈蓁穿著純白的里衣,不知所措地站著。
雀兒端著手臂,仿佛自己才是這個宮的主人。她仰著頭,指點著其他婢女:“你們好好搜,別漏了任何一處。”
沈蓁緩過了神,弱弱開口問到:“發生什么事了?”
雀兒睨她一眼:“蕭美人的東西丟了。”
紅葉給沈蓁穿上外衣,扭頭對雀兒道:“蕭美人的東西丟了,關沈寶林什么事?”
雀兒“呸”一聲:“沈寶林跟我講話,你這個做下人的插什么嘴?”
沈蓁本迷迷糊糊,一大早頭腦不清醒,現下聽了雀兒這一句,倒有些來了氣:“她是下人,你是什么?”
沈蓁一貫文文弱弱,看著有些可憐,乍然冷下語氣,不帶任何表情講話,倒是嚇住了雀兒,
但好歹是蕭采薇身邊的婢女,一瞬間緩過了神來:“奴婢自然也是下人。只是沈寶林的奴婢不夠資格,奴婢不過是替沈寶林說她兩句。”
沈蓁被她說笑了,眼珠一轉,裝作不懂的模樣道:“向來只有主子管教下人,雀兒姑娘這么說,是同我,更甚是蕭美人同等地位?”
雀兒瞪大了眼睛,望向四周,氣沖沖對沈蓁道:“我可沒這么說。”
她清清嗓,讓自己看起來沒方才那么慌張:“皇上送給蕭美人的珍珠瑪瑙鏈丟了,昨日最后是沈寶林進的蕭美人寢宮。”
沈蓁道:“是蕭美人指名要我替她倒茶。”
雀兒顯然是知道的:“說不定你離開的時候,瞧見蕭美人桌上的項鏈,覺得好看,順手便扯走了。”
沈蓁頭一次有些無語,根本不想接她的話,這不明顯是在找茬嗎?
“你這個意思是,我偷了蕭美人的項鏈?”沈蓁問道。
雀兒不答她話:“那得找到才知道。”
沈蓁莫名其妙被扣上這么個帽子,也沒有法子,只能眼睜睜看她們把自己的寢宮翻了個底朝天。
紅葉又氣又惱:“你們欺人太甚!”
雀兒四處轉著,突然眼光一轉,在沈蓁的枕頭下發現了什么。
她趁沒人注意,悄悄扯出那帶著護身符的紅線。
沈蓁急忙要去搶:“你還給我!”
雀兒想到她方才令人有些害怕的模樣,故意不給她:“這是什么稀罕玩意兒,你急成這樣?”
那是沈蓁的母親去云縣的金佛寺替女兒求的平安符,沈蓁日日帶在身邊,睡覺時便壓在枕下,仿佛母親一直在身邊庇護著。
“都搜過了,沒有發現。”婢女們向雀兒匯報。
沈蓁縱使再溫柔膽小,此刻也來了脾氣,沖雀兒伸出手,一字一頓道:“我叫你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