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回來后便接替了阿秋,給沈蓁重新上藥。
沈蓁將回來路上的際遇同紅葉講了,省去了有些難為情的事情。
沈蓁話里沒體現出悸動,想到俊俏的文畫師雙手搭在自己腰側的模樣,臉紅卻遮掩不了。
還好紅葉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腳踝上,沒抬頭
紅葉的手法比阿秋嫻熟得多,她一邊活動著沈蓁的腳踝,一邊道:“奴婢也不了解文畫師。只曉得他同是皇上身邊紅人,傳聞畫什么是什么,也有很多宮女和不得寵的娘娘們巴結。”
“看來倒是個挺好、挺細心的人。”
沈蓁托著下巴,點點頭表示贊同。
有紅葉輕輕按著,沈蓁倒沒感覺到什么疼痛。
過不久阿秋又來報,薛清雁來看她。
沈蓁趕忙就要下床迎接,一時激動,忘了自己腳踝有傷,本不動便不疼的地方又傳來一陣疼痛,紅葉又扶過她,讓她還是乖乖躺著。
阿秋自道迎薛清雁進來。
一進側殿,薛清雁便徑直走到沈蓁床邊,看她裸露在外的腳踝,忍不住道:“怎么這么不小心。”
聽著是責怪的話,語氣卻是溫柔、擔憂的。
沈蓁曉得她擔心自己,對她露出一個笑容,還想活動腳踝給她看:“清雁姐姐,我沒事!”
方才一動又一陣疼,沈蓁齜牙咧嘴的表情叫薛清雁看笑了:“你莫要亂動了。”
沈蓁撇著嘴:“我沒事,真的!我還是自己走回來的呢!”
薛清雁忍不住彈她腦袋:“就你能干。”
又轉頭吩咐婢女新月:“快把我帶的藥膏拿出來,給沈寶林涂上。”
沈蓁道:“不用啦,清雁姐姐。方才用了藥。”
薛清雁:“你那里有什么好藥。我曉得你肯定沒有找大夫來是不是?”
沈蓁撓著頭,“嘿嘿”笑了兩聲:“不是我的,是文畫師送來的。”
薛清雁擰了擰眉頭:“哪個文畫師?皇上身邊的文畫師?”
沈蓁有些不好意思,怕薛清雁看見她紅了臉,微微偏過頭:“應當是了。”
薛清雁擺擺手,示意新月不用拿出藥膏了,問沈蓁道:“你怎么同他相識?”
沈蓁又對她講了一遍下午回來路上的際遇,同樣省去了其中一部分。
薛清雁聽她說完,有些疑惑道:“不過是同你一面之緣,就記得你,還給你送藥?”
沈蓁聽她這么一說,再糊涂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多了。
薛清雁看著她,輕聲道:“怕不是皇上的意思。”
沈蓁原本以為她要說文思衡對自己有些想法,臉憋的通紅。
現下聽她這么一說倒是放下心來,直搖頭:“不可能的,皇上都不曾見過我。”
薛清雁知曉她說的是實話,又想到若是皇上當真有這意思,興許對沈蓁來說也不是件壞事,便也沒再糾結。
沈蓁才想起來薛清雁應當是不知曉自己崴了腳的事,那又為何這個時候來和秀宮?便開口詢問道:“清雁姐姐,你這么晚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薛清雁嘆了口氣,捏捏沈蓁可愛的、還帶著些嬰兒肥的臉頰:“哪里有什么事,新月途徑浣衣局,聽說你去了,還崴了腳,我這才帶了藥趕來。”
“我好歹是個才人,能找來些好藥。你老是這般莽撞,我這做姐姐的當照應著。”
沈蓁有些鼻酸,離開母親之后,便很少再有這種被關心著的感覺。
沈蓁覺得自己甚是幸運,先是遇見紅葉,后來又同清雁姐姐重逢,也是孤身入宮以來,最讓人欣慰的事情。
又閑聊了一會,薛清雁見天色已晚,便要回去景文宮。
離開時沈蓁還想起來送送她,被她佯裝生氣地按了回去:“你還是好好躺著。不聽話,姐姐下次便不來看你了。”
沈蓁噘了噘嘴,可憐兮兮地搖晃著薛清雁的手臂:“清雁姐姐才不會不來看我,對不對?”
薛清雁繃不住臉,被她逗笑了:“你乖乖的。”
紅葉送薛清雁出和秀宮的門時,不知是有意無意,蕭采薇恰巧從寢殿走出來,同薛清雁碰個正著。
薛清雁行了個禮,蕭采薇沒搭理她,只用一貫叫人不舒服的口氣道:“難得薛才人來我和秀宮一趟,探望的還是個沒品級的人物。”
薛清雁同她相識也算好幾年,從芷蘭宮分別后,便很少再有來往。
只是現下,薛清雁瞧她模樣,五官還是那個五官,只是妝容更濃重了,卻叫薛清雁怎么也看不出當年那個唯唯諾諾的蕭采薇的模樣來。
薛清雁不想同她產生什么爭執,只規規矩矩道:“今日沈寶林崴了腳,我前來探望一番。下次專程來給蕭美人問安。”
蕭采薇上下打量她兩眼,依舊沒有放她走的意思:“你那個妹妹不太懂禮數,我看她年紀小,便也得饒人處且饒人了。只是也不能一直這么下去,你同她既然有這這么一層關系,是不是也應當同她講一講尊卑有序?”
薛清雁曉得她是找麻煩找到自己這里來,也沒打算同她爭一時的口舌之快。
但是聽她這番話,止不住地竄出點火來,語氣也沒那么客氣:“我不曉得沈寶林是做了什么得罪蕭美人的事情來。但是在我看來,沈寶林并無僭越,對你處處敬重。”
“你的意思是我給她找麻煩了?”蕭采薇將音調提高,模樣也逐漸猙獰起來。
薛清雁看她的模樣,有些氣憤,又有些無奈。
那年的芷蘭宮里,還不會打扮的蕭采薇穿著別的娘娘們挑剩下的衣裳,不夠合身,也不能顯出她的身材。
那時候的蕭采薇躲在紅色的宮柱后頭,看婢女給自己打扮,插上皇上賞的珠釵。
被發現了也只是低著頭,有些驚慌失措,小聲道:“我只是……覺得姐姐生的好看,頭飾也好看……”
薛清雁隨手拿了支珍珠釵贈予她,她雙手捧著接過,眸子有些閃亮。
“我是京城曹大人的養女,如若不被送進宮給皇上,也是隨便找個攀附的人家當小妾……”某日酒過三巡,蕭采薇皺著眉頭,對她和林瑾萱吐露心聲,“我好羨慕姐姐們。”
那天的燭火微動,薛清雁的心也跟著動了動。
只是后來,蕭采薇清醒過來,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又回到了原先的狀態。
后來蕭采薇費盡心思討好林瑾萱,制造同皇上的偶遇,被寵幸,晉升。
薛清雁清楚地知曉,她同自己不是一路人。先前酒后傾吐的心聲,仿佛是自己的一場夢境,怎么也沒辦法將那段記憶同眼前這個人重合到一起。
薛清雁同她本也交情不深,但還是有些說不出來的感受。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薛清雁看她厚重眼妝下的眸子道,“究竟是什么樣,蕭美人應當比我清楚罷。”
蕭采薇也沒想她會這么明目張膽同自己說話,一時沒有緩過來。
“天色已晚,妹妹就先告退了。”薛清雁行了個禮,便帶著新月離開。
蕭采薇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有些惱怒。
她薛清雁為什么一直是一副自視清高的模樣?她除了有個好爹,還有什么?為什么自己位份比她高,卻依舊在她面前抬不起頭來?
蕭采薇又看了沈蓁的寢殿,又生出一股恨意:我就是要找她麻煩,你薛清雁還有什么本事能救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