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室里,茶香裊裊。
“朱校長,你這大茶沫子可真不怎么樣啊!泡出來跟醬油似的又苦又澀。”羅軒有些嫌棄的撇了撇嘴,他忽然有所警覺;“喂,朱叔叔,你不會把最孬的茶葉拿給我喝吧?”
胖墩墩的朱校長頭發(fā)謝頂,面色紅潤,笑起來像個彌勒佛似的讓人親近;“你這小鬼頭,有的喝就不錯了,你看學校有哪個學生能在我的辦公室里喝茶?偷著樂去吧。”
“朱偉可是賺了很多錢,就沒想著孝敬一點,這小子沒看出來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下次再敢到邁皋橋來,看我不弄死他。”羅軒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我先弄死你……”
縱然是朱校長這樣彌勒佛一樣的好興子,也被羅軒氣得七竅生煙,忍不住拍了桌子。
朱校長是朱偉的父親,如假包換,兩個人胖乎乎的樣子就像一個模子里套出來似的,笑起來都很和善。
朱偉則是鄭甘霖一伙的,同在一起的還有何偉強和毛麗麗等幾人,算是一個圈子關(guān)系比較親密的伙伴。
這兩個多月開“蝦兵蟹將”連鎖酒樓,身家吹氣一樣的膨脹起來,當真是賺了很多錢。。
朱家官當?shù)米畲蟮氖侵靷ツ赣H,名叫鄭秀芳,一個精明干練的女強人,擔任金陵市計經(jīng)委主任,不折不扣的實權(quán)副廳級干部,行政級別相當于金陵市轄區(qū)的區(qū)長。
現(xiàn)在的計經(jīng)委主任可厲害了,綽號是“小國務院”,整個金陵市國計民生全都包涵在內(nèi),包括國營企業(yè)的生產(chǎn)和調(diào)出計劃,農(nóng)民的糧食,肉,蛋奶,菜籃子工程,居民戶口簿里的糧油肉計劃,上馬關(guān)系國計民生的重大工程,幾乎無一不包。
在這個女強人的壓制下,朱家兩父子都是佛性的性格,見人先露三分笑,一副老好人的樣子。
沒辦法,沒有這樣良好的心態(tài),在專制的女強人手下一天都過不下去。
“朱叔叔,冤枉啊!”
“冤枉個屁,我把你先弄死,再調(diào)查都不會冤枉你,你這馬上要到國外學習的人,在我的學校里搞風搞雨,是不是要拆我老朱的臺呀!”
“我是路見不平,拔刀而起。”
羅軒看著朱校長神色不善的樣子一陣心虛,他上輩孑曾聽說過邁皋橋中學出過男老師欺負女學生的事兒,具體細節(jié)不大記得了,是哪個男老師也不記得,好像這個漂亮的女學生最后跳樓了,鬧的是一地雞毛。
慎重考慮了下,羅軒說道;
“朱校長,這件事并不算冤枉米家福,我今天說的都是事實,在我們學生中米老師的風評并不好,喜歡對漂亮女學生動手動腳的。
這在國外就叫性騷擾,那是要判刑的嚴重事件。
這些女學生大多是他本班的,出于害羞和顧慮不敢對外面說,學校應該通過必要手段調(diào)查一下。
哪怕是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堅決杜絕這種事情的發(fā)生,對學校的影響太壞了。
可能干多少年的功勞,為這一件事就敗完了。”
朱校長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淡去,眼神銳利的扎了一下羅軒,這時候才展現(xiàn)出上位者應有的威嚴;“小軒,你是在教我做事嗎?”
“是建言獻策。”
“哼,無非是你看不慣米老師,米家福老師是一個擁有20多年教齡的資深教師,教學上很有一套,曾經(jīng)帶出過四屆最優(yōu)秀班級,他愛人在模具廠上班,還有兩個可愛的女兒,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我不會允許你隨意詆毀我們的優(yōu)秀教師,所以會作出嚴厲處罰。”
羅軒沒有被朱校長的嚴厲表現(xiàn)嚇住,細長的手指輕輕的敲打木質(zhì)沙發(fā)的椅背,若有所思的說道;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首先米老師偏愛女學生這一點是確鑿無疑的,不管他是不是有性侵的企圖,有沒有付諸實施,這一點你不能否認吧?”
“這點我不否認,男老師對年輕女學生偏愛一點,在學校里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沉默了下,朱校長依然解釋一句,但臉色已經(jīng)冷了下來。
“凡事都有跡可循,高二5班的學生干部全都是女生,有些成績可以說中等偏差或者是下游,依然能夠在班里擔任班干部。”
說到這里,羅軒正面迎上朱校長的銳利眼神,聲音淡淡卻非常堅定的說道;“選擇這些女生做班干部的標準是什么?這關(guān)系到一個老師,或者一個班集體最終考評表現(xiàn),關(guān)系到全班學生的前途,關(guān)系到每一個教師的切身利益和獎金,在如此重大的問題上,米家福依然選擇成績較差的一群女生做學生干部,是利益交換抑或是補償?細思恐極呀!”
話音過后,朱校長久久沉默不語,但臉色已經(jīng)緩和下來了。
羅軒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點,摸摸肚子神情有些憊懶的說道;“朱叔叔,你這中午管不管飯吶,沒有十九香小龍蝦和冰鎮(zhèn)啤酒我可吃不下飯,要是再來一份鹽水鴨就完美了。”
“想屁吃呢,你個壞小子。”朱校長臉上綻放一絲笑容;“學校食堂憑飯菜票打飯,你中午吃過飯在我這里寫檢討,必須從思想根源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為什么敢如此膽大妄為公然頂撞老師,這股歪風邪氣不殺下去何以維持學校秩序?”
“把我當雞了包,殺雞儆猴唄!”
“算你還有些靈性,沒到不可救藥的程度。”
“那米老師……”
“好啦。”
朱校長臉色一沉粗暴地打斷他的話,怫然不悅的說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情,盡一個學生應盡的本分,安穩(wěn)的把你的學期讀完,不管是20天還是兩個月,你這位羅少爺早走早好,我們邁皋橋中學伺候不起。”
“你們啊……忌疾諱醫(yī),坐看毒瘤長大危害整個軀體……”
看見朱校長的臉色又難看起來,變色龍一樣的變來變?nèi)ィ瑤缀醪徊钣诖▌‘斨械淖兡樈^活,羅軒干脆拋出了殺手锏;
“原本我還想著國慶節(jié)日到了,老師們都辛苦了,捐個幾千斤蘋果帶魚發(fā)一發(fā),誒……看來沒戲了。”
“哎,別動……”
朱校長以與身材完全不相符的靈敏跳了起來,三步趕做兩步就來到羅軒面前,矮胖身體仰頭看著羅軒有些費勁兒,伸出雙手按住肩膀讓他坐下來。
“小軒小友,羅老板,什么事情我們都可以細細談嘛。”
“對不起,我還要去寫深刻檢查,從思想根源處批判,反省……”
“寫什么檢查,等會兒我給語文教研室打個招呼,統(tǒng)一口徑,未經(jīng)證實的消息不準外傳,以免影響到學校的清譽,違者嚴懲不貸。”
“那米老師……”
說到這里,朱校長長嘆一聲說道;“小軒,你是不知道我們上位者的難處,管理一個學校就像管理一個大家庭一樣,對老師嚴肅處理必須要有根據(jù),有一定的尺度,這件事我記下來了,會選擇適當?shù)臅r機進行暗中調(diào)查,其余的就不能跟你多說了。”
羅軒考慮了一下說道;“若是我們收集到確鑿的證據(jù),是不是能夠提供給學校?”
“這……私下里悄悄的,不要聲張,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我是不承認的。”朱校長又長嘆了一口氣,摸著頭上不多的毛發(fā)說道;“教師隊伍的穩(wěn)定最重要,一旦教職工知道學生私下里調(diào)查老師,學校對這種行為放縱,哪還有師道尊嚴可講?那就是一顆火星丟進炸藥桶里,”
“有數(shù)……”
“那……剛才你說的幾萬斤蘋果和帶魚到底是個什么章程,我這也算是為了5斗米折腰了。”朱校長感慨頗多的摸摸肚子,說道;“國家現(xiàn)在集中精力上馬關(guān)系國計民生的大工程,我們省里就有30萬噸揚子乙烯項目,南鋼70噸連鑄坯電爐生產(chǎn)線,南化大晴綸項目和長江二橋選址籌備,對教育投入遠遠不足所需,我們邁皋橋中學的教職工們生活得還是很辛苦,作為校長,為他們能多謀一點福利,老懷甚慰呀!”
羅軒聽得直翻白眼,這個老貨精得跟什么似的,屁股上粘個毛刷就是肥胖型的猴子。
什么話到他嘴里面一講直接翻了10倍,羅軒可不會被這些表面現(xiàn)象所迷惑,那可都是真金白銀啊!
啥叫求爺爺告奶奶化緣了解一下?
羅軒老神在在的翹起二郎腿準備拿捏下,就見到朱校長兩只肉乎乎的手向大腿伸了過來,嚇得他激靈一下跳了起來,警惕的說道;“你干嘛呢?”
“哎呀小軒,朱叔叔聽到你在語文教研室站了半天,心甚疼之,這不是親手幫你揉揉嗎。”
“打住,謝啦!”
剛剛坐下來,又看到朱校長兩只胖乎乎的手朝身上伸了過來,羅軒只得告饒;
“行了,別費工夫了朱叔叔,老實說吧,,我最多給邁皋橋中學提供六千斤煙臺紅富士蘋果和三千斤東海帶魚,這是我最大能力了,差不多也小1萬塊錢呢,你有這閑工夫給自己兒子化點緣,他這兩個月賺了不下于10萬。”
紅富士蘋果差不多4毛5一斤,這是進冷庫的批發(fā)價,其實這些煙臺蘋果都是很好的,品相飽滿紅潤,看起來讓人垂涎欲滴。
這是出口RB剩下的部分,RB人進口紅富士蘋果要求非常苛刻,有專門的圓形器具卡蘋果,大一分都不行,小一分更不行,果子長歪了一點也不行,頭小屁股大也不行,有一丁點疤痕更不行。
出口的價格能達到2塊5一斤,挑剩下的在煙臺本地一毛多兩毛一斤,火車運輸?shù)浇鹆晁拿唤铮由线M冷庫的損耗差不多4毛,銷售的時候就是7毛到8毛左右,差不多能賺一倍的利潤。
羅軒拿出六千斤蘋果差不多兩千七八百塊錢,再加上三千帶魚,估計要捐出九千出點頭,已經(jīng)是大手筆了。。
朱校長家里就有個富兒子,羅軒把他賣了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小偉嗎,我這個做老子的還要跟他低聲下氣說話,美的他……那不越混越回去了,今年國慶節(jié)他給我捐了500袋大米,每袋80斤。。”朱校長臉上露出驕傲的笑容,神情就像上街買幾個饅頭那么輕松;“就這我也沒放過他,讓他給我們500個教職工,每人再捐10斤豬肉,這筆錢已經(jīng)打給肉聯(lián)廠了,過兩天就送來。”
羅軒聽了這話不由得支起身體肅然起敬,能把家里賺的錢拿到學校來發(fā),也只有這個年代的老黨員才能做得出來無私奉獻,他們的思想境界很高。
因為蝦兵蟹將連鎖酒樓的急劇擴大,所有的錢都投入到擴大店面中去了,每個合伙人手上的現(xiàn)金都不會多。
現(xiàn)在的豬肉2塊2一斤,五千斤豬肉就是1.1萬塊錢,加上大米差不多要捐出接近2萬,對朱偉來說可能就是手上全部的現(xiàn)金流。
羅軒用尊敬的眼神看著朱校長,沉聲說道;“朱叔叔,,你讓我寫檢查的仇就讓它煙消云散吧,還有哄小孩說幾萬斤啥的我也就當沒聽見,邁皋橋中學教職工過個節(jié),又是發(fā)豬肉又是發(fā)糧食,還有蘋果和帶魚,我覺得差不多了,您就別惦記我冷庫里那點東西了,過兩天我給你送兩斤好茶葉來,頂級的黃山云霧茶,以后可別弄這個大茶葉帽子招待客人,忒丟人。”
“我老朱吃你家大米,丟你人啦,臭小子給我滾蛋!”
“那工作餐……”
“吃屁吧,還工作餐,趕緊給我麻溜滾蛋,記得把帶魚和蘋果給我送來,否則你到機場我也給你拎回來,不信你可以試試。”
“行,行……我算見識到你的手段了,用過了你就丟,老朱你行,走了不送……”
“想屁吃呢!”朱校長笑著罵了一句,忽然回過味兒來追罵道;“臭小子,你剛才喊我什么……我快60的人了你喊我老朱,小心我把你蛋黃捏出來,蛋黃炒雞子的干活。”
羅軒一路逃到樓下,此時校園里空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他不由得放輕腳步,用心來體察這座記載自己少年青春歲月的學校,從他的滄桑印記感受歲月流逝,那些曾經(jīng)火熱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