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想森林里漫步著兩人。
“老族長真的很愛女王。”白衣的姑娘聽完后說道。
“不光是為了露雅,這也出于整個精靈之洲的考慮。”昏迷的靈帝出現在精靈之洲的消息一旦傳出,很難預測之后會發生什么。
“就算消除記憶無法避免,她也應當告訴我真相,我已經給了她很多機會,等她告訴我。”棲泫轉身看著她。
棲泫在東荒精靈之洲終于追溯到了消除記憶靈術的靈力來源,可她居然因為提早衰竭而變成了植物人。
等到棲泫用靈力喚醒她后,她只能維持自己最后幾句話的時間。
“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果然沒有告訴你真相。”她用虛弱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
“靈帝陛下,求您看在,我一個垂死之人的份上,求您,原諒露雅,讓她如愿,求您……”她再也無法發出一絲聲響,
支配了超出自身承受范圍的靈力將會受到靈力反噬,即便死了也無法自然隕化,卉芒奶奶在巨大的痛苦之下化成了一堆枯木。
你本可以繼續做你的植物人,能保存一絲聲息,一念思想,卻為她博取可憐,為了她的一場空夢,用著最可悲的樣子以死相求。
棲泫抬起右手,圣光籠罩了眼前的枯木,隨后,它們化為星星點點溫潤的光斑,消失在這間屋里。
“這是,靈帝的祝福,愿你找個好歸處。”棲泫輕語。
“如果你是在問我的意見,那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畢竟是老族長喚醒了你,她最后拜托你的事,你要做到,否則會讓兩族的關系變得緊張。”他才回來,時局仍然不穩定,向黎不希望他為這件事做過多的考慮,他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要完成。
棲泫的手抬起,卻在背后的一聲驚呼下從靠近她臉龐的地方滑落下去。
“泫——”
她轉身,看到露雅提著裙子向他跑來,她的身后跟著一群侍女和侍從。
“泫,我……”露雅一把抱住眼前的人,正閉上眼睛要說些什么,卻被他無情地推開。
“我找了你好久。”她一臉不可置信地吐出這幾個字。泫為什么會這么看我,就好像,就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你去哪了?”露雅臉上的笑有點僵硬。
誰知棲泫沒有理會她,反倒轉身溫和地對向黎說:“你回去休息吧,溟就快回來了,我和他在內殿有事要商量。”
“好。”向黎轉身離去,這句話,他本該對著露雅說的,他還是沒有辦法當那件事沒發生過嗎,他還是不愿意原諒?
看到向黎消失后,棲泫轉身離去,“泫——”露雅沖上去拉住他,可手里只劃過一絲藍光。
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個使女到底和他去了哪里,她到底對他說了什么!
露雅站在原地,長指甲鉆進了手心。
三天的婚禮改為一天,是她在向族長們解釋,是她在料理后事;把自己撂在舞會上,是她在招呼賓客,她笑了一整晚;他走的那三天,是她一個人獨守琉璃夢苑,她期盼了整整三天,期盼他會從圣光下走來,坐在她的身邊,看著她,撫摸她的頭發。
“帝后,陽光變強了,還是先回去吧。”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侍女擔心強烈的陽光會損傷帝后雪白細膩的肌膚,畢竟靈都的環境不比精靈之洲潤澤,這里的陽光強太多了。
“呵,回去,”露雅冷笑,陽光照在她濃密的睫毛上,投下了一片陰影,“回哪兒去,”她轉身質問那個侍女,“要我回精靈之洲了是嗎?”
“帝后陛下,是回靈殿。”周圍的侍女侍從聽了都趕緊跪下。
“靈殿。”露雅像是在夢囈,她轉身望向靈殿的方向,那里投下一片樹蔭,她純凈的茶色眼睛變成了暗色,“以后,不許和我提回去這兩個字,聽明白了嗎。”她的的聲音失去了往昔的悅耳。
“是的,帝后。”跪在地上的侍從侍女一齊答應。
露雅一步一步往回走,泥巴弄臟了她白金色華服的裙邊,但她不在意,她要慢慢走,慢慢走,這樣才能在回去之前,甩掉臉上這副連自己看了都覺得骯臟的表情。
她撫摸著右手上的帝后指環,對啊,我是帝后啊,而你,只是一個小小的使女,你根本沒有資格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皇后,這里太黑了,不如我們還是瞬移回去吧。”眼前的樹木突然密集起來,遮得前路暗淡。
“不,我就要放著走。”露雅倔強地大步往前,衣服臟了大不了換一套。
只是奇怪的是,她越往前走,周圍越安靜,直到最后,只剩下了她自己的腳步聲,她這才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卻也因為這次的回頭而變得一臉駭然——她的身后,一個人都不見了。
“你們在哪里,快出來!”她以為是自己走得太快了,那群人沒跟上,可是她的聲音被吞進一片黑暗后,那黑暗又吐出一陣回聲——“快出來……”
怎么可能,這是森林,森林怎么可能會有回聲!她站在原地警覺著周圍的變化,這里到底是哪里!
“啊——”一只黑色的不明物體從她身邊快速飛過,消失在森林另一邊的黑暗中,她以為那黑色物體是向她襲來,不禁嚇得大叫,蹲在了地上。
是誰,是誰敢這么大膽,居然襲擊帝后,她可是帝后啊。
她手忙腳亂,想用靈力發出求救,卻發現靈力的微光才出現在她指尖,轉眼就被周圍的黑暗吸噬了。
她果然是走入了設計好的暗黑結界,不可能,誰敢陷害她,她可是帝后!露雅嘗試用權杖的力量打破眼前的這個結界,卻徒勞無功,這不像是來自靈界的力量,這結界居然一點破綻都沒有。
“帝后陛下還是別白費力氣了吧。”一個聲音出現在露雅身后,坐在地上的她立刻轉身。
一個披著斗篷的人朝她走來,來者整個身子罩在斗篷里,所有的皮膚都被黑色籠罩得嚴嚴實實,露雅看不清她的臉。
“你是誰,你要干什么!”她可是帝后,帝后絕不會被眼前這個怪異的人嚇倒,即便是面對危險,她也絕不會丟掉自己的威嚴。
“我是那個,能實現愿望的人。”來者不緊不慢地說道。
實現愿望?她沒打算傷害自己?
聞言,露雅有了底氣,“呵,我會需要你來幫我實現愿望?我勸你,早點讓我離開,那樣我可以當做這件事沒發生過。”
“陛下確定嗎?這么好的機會。”
“你到底想干什么?”什么機會。
“如果我說,這個愿望和靈帝有關呢?陛下還想馬上離開嗎?”
“你到底是誰!”
“我說過了,我是唯一一個站在你這邊的人,我的目的,就是幫你實現愿望,讓棲泫永遠留在你的身邊。”
“呵,笑話,他一直都在我的身邊。”露雅有些心虛,聲音里有一絲顫抖。
“我看可未必啊。”
“你看到了什么!”
斗篷人向她靠近兩步,露雅沒有后退,難道這個人看到了剛才發生在森林里的那一幕?。
“你不過就是個連臉都不敢露的人罷了,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露雅的聲音恢復了鎮定。
斗篷人聽了她的話突然顫抖起來,她的斗篷很輕,因此她的抖動看上去非常明顯。
呵,就憑你,真是會說大話。露雅心里雖然這么想,卻不敢掉以輕心,畢竟這暗黑結界異常穩固,它的制造者絕不會是個小人物。
“我勸你識相點,趕緊放我走,否則,一旦靈帝知道了,你就等著被驅逐吧。”
“向黎。”對方的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
“你說什么。”露雅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錯,向黎,”她說得咬牙切齒,“帝后您騙不了我,我知道的可比您還多。”
“你少在這里胡說。”這人到底是誰,她有這么恨向黎嗎?
“您以為,靈帝的心真的在您身上嗎?”
露雅閉上了嘴巴,她真的什么都知道嗎?連她都看出來了,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是不是遲早也要看出來,看出來靈帝其實根本就不愛我。
看到她突然不說話了,斗篷人趁機又向她靠近了兩步。
“陛下根本不必在我面前掩藏什么,因為,我是站在您這一邊的,我會幫您,贏回靈帝的心。”
“贏回,他的心。”露雅眼神迷離。
“對,我會幫你除去向黎,因為,她就是橫亙在你們之間的最大障礙。”
“你憑什么幫我。”露雅的眼睛又找回了焦距。
“因為,我恨向黎,”一說起這個名字,她好像隨時可能失控,“我恨她,把我變成了今天這副鬼樣子。”露雅看到她又開始抖動,周圍的結界也隨著她的顫動而顫動,好機會,露雅隨時留意著周圍環境的破綻。
可惜的是,還沒等露雅發現破綻,那人就已經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她開始微微喘氣,周圍的暗黑結界已經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縫了,斗篷人知道這結界可以支撐的時間不多了。
“我知道,陛下您也是很有手段的人,或許覺得根本不需要我的幫助,”她略微停頓,注意著露雅臉上的變化,“只是,這世界上,你恐怕再難找到一個比我還合適的合作者了,有人合作,總比一人承擔快得多,我是不介意等,就是不知道靈帝陛下愿意等多久呢?”
“不,棲泫不會舍得離開我。”
“不信,您可以試試,看看能否在他做出決定前,讓他回心轉意。”
“他離不開我。”露雅的眼神又渙散開來。
“我會在這片森林等您回來找我。”在暗黑結界的裂縫變得明顯之前,斗篷人決定馬上離開。
隨著斗篷人的消失,周圍的黑色森林背景也消散開來,光芒漸漸包圍了露雅,森林還是那片森林,周圍的一切都沒有變,她也還是帝后,露雅雙腳一癱,坐在了地上,她好像一條活生生地被刨開了腹部的魚,內臟暴露在外讓人看得一清二楚,翕動的嘴沒有一絲辯駁的能力。
斗篷人的話在她耳邊盤旋:我知道陛下您,也是很有手段的人。
很有手段的人,她什么時候也變成了很有手段的人,任何人只要看過她純凈的雙眸,都不會把她和這兩個字聯系在一起。
她突然變得害怕,用抖動的雙手抱住了自己。不,我還是露雅,不,我從來沒有做過什么殘忍的事情,我就只有這么一個愿望而已,為什么連這么一個愿望,你們都不愿意讓我滿意,為什么要逼我……
“帝后!帝后,帝后……”
侍女和侍從發現她消失在眼前,以為她瞬移回去了,可是回到琉璃夢苑發現她并不在,嚇得他們趕緊回冥想森林里找。
“帝后,帝后,您怎么了。”侍女趕緊輕輕扶起她,她看上去安好卻在顫抖。
不,我會用最光明磊落的方式讓向黎乖乖離開,這樣,再也沒有人會來打攪我和泫了。
“帝后,帝后……”
“我沒事,別叫了。”露雅甩開侍女的手。
“我在森林迷路的事,不許讓靈帝知道。”
侍女以為她怕靈帝擔心,順從地答應下來。
“這森林叫什么名字。”她離開之前最后看了一眼這幽靜的黑森林。
“叫冥想森林,是個偏僻的森林,少有人來,因而植物長得茂盛。”
好,冥想森林,我不會再來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