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有些堵車,所以用了一個小時,向景才趕到仁恒醫院。
找到住院部,雖然晚到了半個小時,但她還是按照約定的地址,在樓下的小公園里尋找刑兵,那個與她作約定的大叔,當然純屬是碰運氣。
然而,很意外,向景竟然輕易就找到了他,而他正在打拳鍛煉身體。
一個月前,她才查到這個人,經過多方取證、討論,終于確定兩年前,他就是在阿瑤酒吧火災事故現場中自稱目擊證人之一的大叔,也就是刑兵。
當時,他曾經不止一次對媒體袒露過,那場火,并不是官方調查所述,出自阿瑤久悅酒吧倉庫電線短路從而導致發生的意外爆炸事件,而是有人蓄意!
可是,官方對此給出的否定結論確是,這個大叔,也就是目擊證人的刑兵,是一位老年癡呆患者,任何證言證詞都不足以取證。
然而,向景并不是完全持疑官方調查結果也不是十分信任這個大叔,才來此處尋人,而她只想親自確認!
因為……
她不想放過一絲一毫尋找阿瑤的機會,她永遠都記得,阿瑤放開她的手,與她在人群里被沖散時,說出的那句話,像是陷入某種痛苦的回憶,在驚恐不安,喃喃念道:“景,這火……是有人要殺我……”她的言辭間,充滿隱忍的絕望!
向景絕對不笨,她能聽的清楚明白,辨的清其中意思明顯,在當初那個處境,阿瑤說的話中有多少成分和深意表明,那場火,到底是有多么不簡單。
可是,卻奈何她苦于沒有證據去推翻現有判決去公訴,利用警方的力量去找阿瑤,還有還大眾一個真相!
然而,如今,她是否還活著,而人又在哪里……
不,她的阿瑤一定會活著的!
向景深吸一口氣,逃避似的不敢往深處去想,她整理好情緒走向刑兵,那個中年大叔,也是因傷退役的人民警察,然而卻是患了老年人的癡呆病,更慘的是沒有一個家人,他的妻子死在十年前,是緊隨他們抑郁跳樓自殺的十六歲女兒一起,期間不過用了十五天!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時間,在樺川九中的七層實驗樓頂層,跳了下來,她翻閱當時案件調查公布,是當場斃命。
“您好,刑大叔,我是樺川晚報記者向景,兩天前,我同您約過時間,您還記得的我嗎?”
向景走近,伸手攙扶了一下,察覺到她靠近停止鍛煉的刑大叔,她不怎么奢望他能記得,畢竟他患有老年癡呆,即使現在入院治療也有一段時間了,可是情況據調查所述也不怎么樂觀。
她看向他,發現他比私家偵探傳真過來的相片視頻更加憔悴,不過四十五歲的中年男人,頭發卻已全數花白,然而一張臉上,滿是深壑的皺紋……可是面相看起來讓人感覺卻很溫和!
“姑娘,我記得你,每一篇報道都是很有正義感的記者,他們都說,你是一個好記者!”刑兵看了向景一眼,便緩緩跟著她來到只有幾步路途的一處休息木椅上坐下,對著她款款說道,語氣頗是有些認真。
向景驚愕,隨即淡笑:“……刑大叔,您太夸獎我了,我只是想要將事實真相告訴眾人,這是每一個記者的責任!”
向景有些意料之外這位大叔的言談舉止貌似感覺很正常,不像是癡呆的樣子,她欣喜難卻,那么如此看來的話,這位刑大叔大概有些恢復。
畢竟四十多歲的癡呆患者可以運用藥物去佐癥治療的,雖不能治愈,但是一定可以緩解病情,或許應人而異,會治愈也說不準!
所以,之前,可能私家偵探遺漏了這個或許因為是在一個月前進行的調查,那時,他的病情還并未康復!
向景僥幸的心里溢出一絲開心,也不去細想這其中也不過只是一個月時間而已,果然是人急了就會自動忽略在他看來不重要的,她表情急切,然而語氣卻是如常,因為怕驚擾到別人,她侃侃而談的說道,“刑大叔,看到您病情有所康復,我真的很開心。”
她職業性的客套完,不至于接下來帶有目的性的話太生硬,她頓了頓,力求話語通俗易懂,語氣也換做認真的說明來意:“刑大叔,我這次過來,是為了兩年前,那起公明路商業街8.23特大火災案,電話里有跟您提過,當然也談過一些內容,但是,我覺得有些事情,還是當面說的好。”
“所以,我現在要開始了,您是目擊者之一,嗯,我有些重要問題想要問您,大叔可以嗎?”
“姑娘,你是相信我說的話嗎?他們都不信。”刑大叔陰翳的眼睛像是覆了一層濃霧,他深邃的看向向景,反問道,語氣里隱含了一絲絲淡漠的希冀。
“大叔,如果不是信任,我也不會與您見面,耽誤您的時間!”
向景明白,當一個人說出的話,不管內容真假,首先前提是被傾聽者所否決,那么訴說者,將一切說出來又有什么意義,不過徒添笑料罷了。
向景并不是目擊者,所以斷然不會盲目的去信,但是她拼盡全力都會去找證據來佐證!
因為,她信,謊言再多也無法掩蓋事實真相。
“……可有時候,所謂的真相,比起法庭上最后的勝出者,就不再真實了!”刑大叔忽然說話,神色多了一分平靜地尖銳,令原本溫和的面旁此刻看起來卻有些分為猙獰的陰森。
向景渾身一怔,屏住呼吸,不知道為何她覺得此刻這番話,參合著大叔的表情,真的有些過于深奧和可怕了。
隱約中,她有些期待卻更加有些不敢聽接下來的話了,直覺會很不好。
恍惚很久,她略帶緊張的緩聲說話道:“但是事實真相會戳穿任何謊言所筑牢的銅墻鐵壁,您只管如實陳述,我想聽那些不被人知道的話,那對于我很有意義!”
刑大叔凝目掃了向景一眼,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思慮了片刻,布滿像是白內障顏色的深霧眼睛緊緊盯著向景,貌似決定了什么,他幽幽說道,“兩年前,我在那家酒吧后門那邊撿垃圾,看到有人急匆匆出來之后的一分鐘,哪里就著火了!”
向景眸低閃過一抹歷色,“大叔你看清那個人的長相了嗎,是男是女,有什么明顯的特癥會是縱火嫌疑人!”
刑大叔伸手揉了揉不舒服的眼睛,將神色皆掩蓋于那只手下,欲遮云霧,掩其實物,“我看見那個男人,拖了一個大型行李箱進去,出來后并沒有帶出來!”
“一個男人,拖著行李箱?”向景迷茫的的問,“可是有什么疑點!”
“那箱子漏血了!”刑大叔神秘兮兮的說話,忽然松開捂在眼睛上的手嚴肅的看向向景,語氣肅穆的樣子像是親眼目睹,可僅僅過了幾秒,他又作出無奈道:“可是他們都不信,說是沒有找到什么尸體,只有被燒焦的遇難者遺體,說我有老年癡呆病,可那時候……我并沒有患病啊!”
話落,刑大叔雙手捂住腦袋,像是在使勁兒回憶什么,“……對了,向記者,8月23日,樺川市焦作區支局,就在樺川九中的那個學校附近的警察局,一個警察的兒子好像失蹤了,據說現在都未找到人!”
“……什么?”向景處于震驚中還未緩過神來,過了幾秒,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問:“你是想說那個行李箱里的,還是拉著行李箱的人!”
“不清楚了,看到著火了,我就跑到安全的地方了!”說到這里,那位刑大叔忽然起身,這才看向身后不知何時已經聽了很久的那個身穿黑色西裝的高大男人,他本能的搓了搓手指,眼里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露出一絲局促不安的緊張:“向……向記者,他是來找你的吧!”
說完,刑大叔就同向景打了聲招呼,神神叨叨的就離開了!
向景望著刑大叔逐漸遠去的背影欲言又止,猶豫很久之后,并沒有選擇追上前去,繼續詢問,而是略轉過身看向身后的那個男人。
因為,她想她已經得到了答案,那么再行糾纏便是無益!
注視到向景的目光,鐘徐這才緩緩走過來,停在她面前,僅一步之遙,居高臨下的審視著她,很久,冷冷質問道:“我打電話,為什么不接!”
向景回神,實話說,這個男人剛來的時候向景就注意到了,只是他并沒有打擾,而她又有要事,所以便也就當做沒有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