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我已經懷孕了？”

　　“你信不信我把事情鬧到醫院去！”

　　“你說啊！你又不是林家的親女兒！我們不信你！滾開！”

　　“今天沒有林家嫡系，就分不好家產！”

　　“我們不管！你必須把他找來！你們娘倆兒算什么東西！”

　　夢影重重，不是午夜旖旎幻想。重重疊疊的舊影，交錯著向沈瑾微撲來。

　　跌倒、滾落……臺階邊角冰冷又硌人。她掙扎著爬起來，眼睛被溫熱的液體糊住，她摸了一把，連驚愕都似曾相識。似乎那條窄窄的過道，她永遠在重復，永遠走不完。

　　那天晴好，夕陽余暉溫柔灑下鋪在樓梯的波斯地毯上，卻轉瞬變成有棱有角的玻璃碎片朝她砸下來。

　　“瑾微！”

　　她腳踝一涼，身子猛地掙了一下便醒了過來。

　　窗簾沒有拉緊，透過縫隙的刺眼光線讓她下意識轉頭閉眼。

　　她大口喘息，拼命擺脫夢里窒息的感覺。睡衣已經被冷汗浸濕，糊在身上，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上來的。宿醉的頭疼還在發作，眼尾淺淡的紅痕一直蔓延進鬢角。

　　“瑾微，醒醒神啦。鬧鐘都響了好幾次了。”

　　沈瑾微還在愣神，目光麻木，神情呆滯。半晌氣息才平復好，后知后覺地慶幸那只是個夢，卻又驚異于它的真實。

　　“嗯嗯，起來了。”

　　她嗓子都啞了，痰粘滯在喉腔想咳又咳不出來。

　　沈瑾微看了一眼時間，瞬間手忙腳亂起來。一面找衣服出門，一面腹誹昨天不該喝酒，這下恐怕要誤事了。

　　“珊珊，我走了啊！”

　　沈瑾微急急忙忙往身上套衣服，一副八百米起跑的

　　“你別火急火燎的，我借了喬嶠的小電驢，我送你去機場。”

　　沈瑾微緩了口氣，看了看時間勉強來得及。

　　她宿醉就罷了，鬧鐘還定錯了時間。日上三竿，她起哪門子的床。

　　虞珊送她到航站樓，她剛要沖進去就看見一堆人堵在門口簇擁著一個人。沈瑾微皺眉打量，還是選擇從角落里鉆過去。

　　奈何人真的太多了，一旁的安保還差點把她當成“不法分子”，等到擠過去出口的地方連接機的人都沒有了。

　　她盲目無措地呆在原地，身后熙熙攘攘的聲音逐漸散去連同她的焦急煩躁。沈瑾微那一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盡管她知道那實在沒必要，澹臺云是個成年人，也有人能把他照顧得很好。他們的契約關系里，她才是需要善后的一方。

　　沈瑾微站在原地，許是頭疼又或是她需要時間去反應。感受到有人輕拍她肩膀的時候，她驚悸到下意識閃避。

　　“瑾微，原來你在這兒。”

　　澹臺云站在她身后，淺笑著，眸光流轉，閃耀灼熱得仿佛能融化北國三丈冰。

　　“你……我以為你已經走了。抱歉，我遲到了。”

　　沈瑾微覺得自己說不清楚，清了清嗓子。澹臺云雋秀的眉毛微皺，冰涼的手覆在她光潔的額頭上，修長的手骨骼分明地有些硌人。

　　沈瑾微面上過分紅潤，這早就不是倉促運動和航站樓太熱可以解釋的了。

　　澹臺云脫下外面的羊絨大衣披在她身上，又對身后的周少維說：“讓戴瀛來南柯公寓一趟。”

　　“先生，戴醫生在休假。”

　　澹臺云語氣嚴肅認真：“現在他該上班了。”

　　沈瑾微不明就里，本來就是一團漿糊的腦子總是慢半拍，以至于澹臺云攬著她的肩膀，都沒有覺出曖昧而回避。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

　　“還好，我沒事的。我有問題，可以自己去醫院，也省的你勞心。”

　　沈瑾微陪他往外走，意識到了間隔不合適，借著走路的空檔往一旁挪了挪。澹臺云感受到了她的刻意，整個人往沈瑾微那邊移，直到她能在他的臂膀護佑之內。

　　他溫柔地解釋：“在外面，還是顯得親近一點好。”側了側身，擋住了航站樓外冷冽的風。

　　沈瑾微低頭咳了兩聲：“謝謝，還是給你添麻煩了。”

　　她的印象里，澹臺云是最典型的經濟人，合同里處處都透露著對麻煩的抗拒。如今的相處，倒還算讓沈瑾微舒服。

　　沈瑾微跟他回了公寓，戴醫生已經在等了。

　　戴瀛似乎剛剛經歷了生死時速，連發型都有些飄忽。

　　“戴醫生。”

　　沈瑾微禮貌地叫人，戴醫生也客氣地點點頭：“夫人請坐。”

　　戴瀛讓沈瑾微張嘴瞧了瞧，對在一邊的周少維說：“夫人昨夜飲酒過量，又吹了冷風難免傷風感冒。這是藥方，勞煩周助理去取藥。”

　　戴瀛全程都沒有理會澹臺云，沈瑾微再不清醒也看出了其中的尷尬。

　　“謝謝戴醫生，晚上留下一起吃飯吧。言琛，你說呢？”

　　“嗯，都聽你的。但是現在你該去床上躺著休息了，你的行李我會轉達虞珊，明天給你帶來。”

　　沈瑾微沒想到他這么武斷，雖然有些不情愿但也不能多說什么。

　　澹臺云和戴瀛出了房間，好讓沈瑾微換上家居服休息。

　　“我剛才看，你開的藥都是普通的感冒藥，能行嗎？”

　　澹臺云坐在客廳的落地窗前松了松領結，交疊著修長的雙腿，語氣倨傲地問。

　　戴瀛推了推眼鏡，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冷漠道：“那你希望是什么病，我這就開藥。”

　　“我也只是問問。”

　　澹臺云無話可說勉強讓步，偏過頭去半天又問道：“有什么忌口嗎？”

　　“生冷辛辣刺激性食物。”

　　“需要補充什么營養嗎？”

　　“蛋白質、維生素、多喝水。”

　　“戴瀛，這是你一個醫生該有的態度嗎？能一次囑咐完嗎？”

　　戴瀛態度依舊清冷：“那可真是不好意思，被迫中止休假的醫生就這個態度。”

　　“咳咳，”沈瑾微趴著二樓的雕花護欄上，探頭探腦地觀察著他們的氣氛，一時沒忍住咳出了聲。

　　“抱歉啊戴醫生，真是太麻煩你了。”

　　“夫人言重了，戴某只是在指責某個人小題大做。夫人身體固然重要，但此種行為著實浪費資源。”

　　戴瀛要抬頭回應，卻被澹臺云擋住了視線。

　　沈瑾微點頭：“下次我會去醫院的，這次突發事件才打擾了戴醫生。”

　　“果然還是夫人明事理。”

　　“戴醫生既然沒有事了，就走吧。”

　　澹臺云冷冷地說，“至于答謝，我改天親自登門。”

　　戴瀛道：“不必，我休假期間還請澹臺先生都不要找我。”

　　沈瑾微看澹臺云也啞口無言，簡直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