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臨齊的臉色頓時變了，是很明顯的變化。

　　他轉身立馬沖向屋子，就好像里面是他重要的人。

　　璃陽也忙跟上去，剛在他身邊站定，就瞧見他已經用鑰匙開了門。

　　屋內的人聽到門口這一動靜，也抬起了頭。她頭發凌亂，面龐憔悴，望向柏臨齊的眼睛因為朝著屋外的光，像是含著淚珠。

　　璃陽沒有注意到這個，她一直在注意柏臨齊。

　　她著實被柏臨齊拿鑰匙開門給震驚到了，他怎么會有鑰匙?她整個人懵著，呆呆地站在門口，看柏臨齊給屋內的人解繩索。

　　而屋內的人此刻也注意到她，可是她眼睛只是從璃陽身上一掃而過，像是不聚焦，茫茫然的。

　　繩索終于被解開，她站了起來，有些不穩，柏臨齊扶住她。可她眼神游離，呆愣愣的，一句話也沒說，道謝都沒有。

　　璃陽視線從夫人臉上移到柏臨齊身上，幾步進了屋，走到柏臨齊身旁。

　　他半垂著眸，掩出去了眸中的情緒，臉崩得緊緊的，之前他常掛在臉上的溫和全然不見。

　　他看的，是那個女人的手。

　　芊芊玉手，一看就是什么都不做的人，手腕上面幾道殷紅的勒痕十分扎眼。

　　璃陽不知道柏臨齊此刻為什么情緒波動這么大，只知道他很在乎這位夫人。

　　從袖中摸出早上放進去的那個被勾了線的錦帕，她遞給柏臨齊，示意他給她包起來。

　　帕子遞到眼前，柏臨齊終于抬眸看了璃陽一樣，情緒波瀾，痛苦之意很明顯。璃陽張口要說話，柏臨齊卻接過帕子打斷她。

　　“多謝。”

　　璃陽把話吞回肚子里，這個人跟他的關系匪淺，他既不愿意談，她就假裝不知道好了。

　　柏臨齊認真地給夫人包扎，璃陽認真地看他給她包扎。

　　夫人也站在那里不動不說話。

　　屋子里很安靜。

　　過了很久，柏臨齊看著夫人兩個手腕上的兩方錦帕，終于開口了。

　　“她是我母親。”說話的聲音冷淡又漠然。

　　有什么不可以說的呢？

　　臨洛誰不知道，他的母親瘋了，父親寵愛姨娘，妾室當頭。前些日子母親在家中又發了瘋，姨娘就做主將她送到了城外的溫水庵。

　　父親不在，他也不在，闔府上下，沒一個人敢反對。

　　璃陽抬眼看他，他周身縈繞著淡淡的憂傷，像是裝滿了他整個身軀，再溢出來的那一部分。

　　而柏臨齊這樣介紹了之后，柏夫人卻一動不動。

　　心知有什么隱情，璃陽沒有再問了。

　　她走到柏夫人身前，行萬福禮:“夫人萬福。”

　　柏夫人自然不會給什么反應，她的眼神依舊茫然。

　　反倒是柏臨齊心中一跳，說不出來的滋味，又酸又澀。家中太多人，仗著母親神智不清，別說見禮，甚至是背后丟兩個石子也是有的。

　　畢竟，母親背后沒有家族的支撐。

　　嫡母?妾室?

　　如果嫡母身后沒有家族，妾室身后卻有，那么嫡庶的尊卑怎么算呢？

　　他的母親，先帝寵臣之女白苼，也的確風光過。一朝換代，爭權失敗，整個白家瞬間凋零，白苼無依無靠。

　　妾室張盈入門，作為當朝刑部尚書令之女，何其嬌縱高傲。

　　白苼是她的眼中釘，柏臨齊是她的肉中刺。

　　可惜，《大戴禮記?有云“有所取無所歸”不去，白家覆滅，白苼無家可歸，到底不休妻。

　　可這也讓張盈越發的嫌惡和痛恨白苼母子。

　　家中不尊敬的奴仆是張盈刻意為之，此刻的捆綁與羞辱也自然與她脫不了干系。

　　柏臨齊出著神，璃陽卻突然大聲道：“我想起來了！”

　　一開始她方向就錯了。

　　“那個布條……我在南村送帕子的時候見過。你還記得我們在林子里的那天嗎？后來我出了林子，去送帕子。其中有一家，他們準備吃飯正在擦桌子，他們擦桌子的就是那個布條的料子！”

　　她見過，總以為是自己在家里見過，或者經過手才記得，全然忘了她記得是因為她當時看出來那抹布是衣服剪的。

　　明明之前還感嘆過，這戶人家真節儉的！

　　她竟然想了許多都沒想到那兒去。

　　沒料到璃陽會突然說起那個案子，柏臨齊一怔，隨即記了下來。他點了點頭，道:“多謝。”

　　璃陽咧嘴一笑：“今天你可都給我道了兩次謝謝了。那你可一定要記得你欠我的人情啊！”

　　“啊，對了。”璃陽突然想起來玉佩，她低頭從懷中摸出來那個刻著“白”字的玉佩，遞給柏臨齊，“喏，既然事情已了，這個還給你。”

　　柏臨齊眸色一動，他露出一個淺笑，慣有的溫和再次浮現在他臉上：“你留著吧，既是欠了你的情，那總得留個憑證吧。”

　　“不用不用，我是開玩笑的。”

　　璃陽忙擺手，笑得有些尷尬，這人怎么還當真了她就是見他不高興，逗個趣兒罷了。

　　不就一個線索一個帕子嗎？

　　而且那個帕子還不是她的……ennm，這……陰差陽錯，王爺也算出了一點點點力?

　　“你拿著吧。”柏臨齊扶著白苼，沒有一點要接的意思，“我說話算話的。”

　　“這……”璃陽為難到說不出話，她這算是自己砸了自己的腳嗎？

　　顯得她還蠻不要臉的耶。

　　眼睛余光一動，卻對上了白苼的眼睛，再細看去，白苼又把眼睛移開了，像是全然身處在另一個世界。

　　璃陽尷尬極了。

　　收，她不好意思。不收，顯得她好像很斤斤計較一樣。

　　“你收下吧。”沒再讓璃陽多為難，柏臨齊行平輩禮雙手一推，“日后有事還是可以去那個地方找我。我得先走了。”

　　說完又扶上了白苼，拉著白苼就往外走。

　　璃陽下意識要追，跨出去一步就停下了。她道：“多謝，慢走。”

　　目送著柏臨齊和白苼出了門，璃陽才突然想起來，那個玉鳥說兩刻鐘的！

　　 c！

　　飛快跑了出去，玉鳥可別到處找她啊。

　　特別是到處喊“姨娘”，她真的接受不了那個稱呼，在王府演演也就罷了，擱外邊還到處喊，她會瘋的。

　　等會兒讓白公子誤會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