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毛撣子讓阿聊跟她進客廳,她走到落地鏡前站下,警覺地掃視了一圈屋內:“你跟二舅該不會在屋里裝監控喔。”
“不可能,平日這里就我和師父倆糙老爺們,根本沒人進來。難道我倆四目相對還看不夠,還得裝監控留存彼此的身影呀?”阿聊說著說著,就想起了點什么。等等……二舅?
阿聊脫口而出:“你是彩生?”
眼前的孔雀毛撣子已經拿掉了五顏六色的假發,露出齊耳黑短發。在她的孔雀毛撣子外衣下,是一套黃黑相間的緊身衣。阿聊眼前的,是活脫脫女版的李小龍造型。
徹底想起來了。
一年前阿聊在山洞里醒來,腦子里除了白光和一聲“聊”字大喊,什么都沒有。更要命的是,肚子咕嚕嚕響得厲害。
無助的阿聊,踉踉蹌蹌走向洞口。
用阿聊后來跟師父演繹的話說,就是:腳下是萬丈懸崖,嚇得老子一聲大叫。
有個在攀巖的人聽到了,就問阿聊在哪,問阿聊怎么上來的。那人聽了阿聊的情況,說要帶阿聊去報案失蹤人口。
阿聊見那人酷似李小龍,一時很有安全感,便沒有拒絕。
別問阿聊為什么記得李小龍,他想了一年也沒想出原因來。
當時正是晌午,阿聊的腦子和肚子都是空的。李小龍就說帶阿聊先在山里吃口飯,再去去公安局。
后來就遇到了阿聊現在的師父,也就有了后面拜師的事。
顏老師父苦思冥想,悟出這徒弟的到來,必定是要讓山居生活更有聊來的,于是給他取名“阿聊”二字。
眼下一時信息量太大,阿聊瞠目結舌呆若木雞無地自容默默不語。
“看樣子你想起來我是誰了。既然你猜出我是警察,還請你必須替我保密。”
必須與請你四個字放在一起,似乎請你二字可以省略。
阿聊如鯁在喉,說不出話,只在心里暗想。
“我是霧蒙山片區的便衣,身份不便公開。”彩生說著,很留戀似的看一眼四周:“其實我六歲以前都是住在山居草堂的。因為我媽去世得早,我爸那幾年忙著做生意,只好把我寄養在二舅家里。”
“不過自打我上了小學,就被我爸接到霧蒙山腳下的別墅區住了,只在年節上山來看看二舅。每次我爸跟我舅見面都吵得不歡而散,后來帶我上山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主要是因為二舅心里,一直誤會我爸對我媽不好,但是我爸有他的難處喔。”彩生嘆口氣。
“其實二舅一直不知道,我媽過世后,我爸那幾年一直活在地獄里。他酗酒多度,身體差得厲害。把我接回去的前一年,有一次深夜,他一個人喝酒喝到精神恍惚,導致整個世界的素色都消散了。第二天我醒來,發現世界飽和度高到爆。疊泉壁所有人都感覺到眼睛刺痛。后來我問他,他說那天他又一次看到了我媽。當然這件事,在這世上,除了我爸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我曾經不止一次聽我爸親口跟我繼母說,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已經死了,跟我繼母在一起不過是生意上的各取所需。”
阿聊聽著彩生篤信的語氣,若有所思。
“不過舅舅待我一直是很好的。這世上除了我爸對我千依百順,就數二舅疼我了。我家族其他那些叔伯……唉,還是不提他們了。只可惜爸爸去世早,我沒能盡孝道。”彩生似乎在極力掩飾著難過,以致于聲音有點顫抖。
“警校畢業,我本來是有資格去中央實習任職的。但是我主動放棄了。離家太遠,老人家照顧不到,事業做得再好我這心也是安定不下來。我就申請留在霧蒙山一帶執勤,也是希望保護舅舅的這片產業。當然了,你是舅舅唯一的養子,疊泉壁商區以后也就是你的產業喔。”
彩生說完這番話,阿聊一時陷入了沉默。
她說這事,跟師父平日口中外甥女的事,截然不同。
師父曾念叨過,他有個妹妹,叫阿彩。當年她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在疊泉壁商區開了第一間服裝店。阿彩店里的服飾都由她親自設計制作,色彩華麗明艷,很受歡迎,很快便名揚國內海外,分店遍地開花。
只可惜阿彩愛上了一個渣男。二人當時已有夫妻之實,男人卻不肯娶她。有一天渣男突然消失,留下消息只說出國一段時間談生意。師父通過各種方式查到,渣男是山海外貿服裝集團的繼承人,他突然出現在阿彩生命中的原因,想來也就是,阿彩服裝店的銷量威脅到了他家族的生意。
其實渣男不需要把事情做這么絕,決絕到師父不敢將實情告訴當時身體虛弱的妹妹。
就在彩生一籌莫展之際,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