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生又到處看了一遍。

　　臥室，單人床上有一套警服。竟是男裝。

　　彩生拎起衣領，發現衣服周圍的床鋪表面浮著一層灰塵，男裝下卻沒有?？磥磉@個擺設樣子，已經維持了不短的時日。

　　從敞開的臥室門走出去是客廳，書架上擺放著各類刑偵書籍。

　　陽臺有一個畫架和一把椅子。畫架中間架著一支鉛筆，不過畫板空空如也。也是許久未用的樣子。

　　廚房整整齊齊，打開水龍頭出水渾濁。

　　另一個臥房，雙人床，窗簾積灰，衣柜里老款的男女衣裝。

　　一切看起來稀松平常，這是一間沒什么人住的房子。

　　奇怪的是，彩生對這里完全沒有印象。

　　事實上，她連她自己叫顏彩生都不記得。

　　大門處傳來轉鎖聲，彩生本能地躲進最初所在的臥室，透過門縫悄悄觀察。

　　“雖然我不清楚你的姓名，但我知道你是誰。從那扇門后走出來吧。”一個跟彩生年紀不相上下的女人關好房門，然后，朝彩生所在的房間方向輕聲說。

　　很顯然，這屋子里沒有第三個人。她叫的人正是彩生。

　　敵友難辨，但眼下彩生最想做的就是知道自己是誰。于是彩生拉開臥室門，直面看著她。

　　“讓我看看你，這就對了。我是這世上，唯一能助你在這個世界立足的人，現在回答我兩個問題。一，你叫什么？二，你對顏武燎有沒有印象？”女人嚴肅而快速地打量著彩生，問道。

　　彩生覺得她沒有惡意，便回答：“我叫什么……我想不起來。顏武燎……這個名字我還是想不起來喔。”

　　“當然了，你當然想不起來了。”女人喃喃地低下頭，隨即面向彩生又說：“我叫顏雁丘，是你在這世上的遠房親戚。小姐姐，你跟我來吧。”

　　雁丘帶彩生出門，彩生發現自己是身在一間樓房三樓的中間一戶。

　　雁丘鎖好門，她抬手指向左邊那戶說：“這是婆婆家?！比缓笱闱鹩种噶酥赣疫吥菓粽f：“這是我家，以后也就是你家了?！?p>　　彩生心頭升起些許暖意。

　　陌生世界中有人主動給自己一個家，這讓彩生頓時覺得這個叫雁丘的女人親近不少。

　　“這扇門舊了，該換個顏色，”彩生順著雁丘手指的方向，看右戶房門：“小姐姐，你說換成什么顏色好?！?p>　　“我喔，我喜歡五顏六色的吧?！辈噬S口說道。

　　那扇本來綠意斑駁的大鐵門，竟然在彩生眼前瞬間變換成了五顏六色。

　　彩生詫異，她轉身看雁丘，向問點什么，又不知道從哪處開口。

　　雁丘想到武燎剛到對面世界，該也是這副無知模樣。若輪到自己，當然也一樣不會好多少。

　　雁丘嘆了口氣，帶彩生用另外一把備用鑰匙，打開左邊一戶房門進屋。

　　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太太從廚房出來，和善又熱情地說道：“你看雁丘這孩子，帶朋友來吃飯也不早說喔。早說有朋友來，我多做兩個好菜。”

　　“太婆，您別忙，這不是外人，她是咱們顏氏一族的顏靈。太婆是顏族這一代最高壽的老前輩，顏婆婆。她是我媽媽的外婆，也就是我的太婆。以后，也就是你的太婆。從今往后有不明白的事情，盡管問太婆就對了?！鳖佈闱鸾榻B著。

　　彩生注意到，顏婆婆聽雁丘這番話時，雖然嘴角還掛著笑，臉上深溝樣的皺紋卻不由地顫抖起來，似乎在強忍著難過。

　　雁丘再不多說，她招呼彩生吃飯。自己去書房，將那本《羊皮書》翻了出來，拿給彩生看。

　　“公子向北走，小女子向南瞧，此生就此別過了，難以忘懷……”雁丘的電話鈴聲響起。

　　雁丘接起手機，說道：“不用來看我。今早的車禍沒把我怎么樣，就是有碎片劃到臉，醫生說不能受風。所以我申請了休年假。”

　　彩生看看雁丘光潔的面容，認定雁丘出于某種理由沒說實話。

　　雁丘掛斷手機，這時婆婆和彩生都已經放下碗筷。雁丘看看桌上的殘羹冷炙說：“婆婆我吃好了。陳偵非要來看我，我跟同事說的是因為臉上有傷才休的年假，讓他瞧見我就漏了陷了。我們先回房咯?！?p>　　雁丘說著，拉彩生去到對門屋內。

　　這間房客廳超大，沒有廚房。屋內裝修精致，很有藝術感。一進門布置著線條流暢的壁燈、落地花瓶、沙發、茶幾、電視柜。雁丘把房門開著，然后帶彩生進到臥室，反鎖了臥室門。

　　“小姐姐，你聽著。待會兒要來的人是顏雁丘的男朋友。但其實我并不愛他，他也明白我的心意。所以我與他之間只是大家口中的男女朋友，我對他并沒有很真摯的感情?！?p>　　“既然這樣，你為什么要做他女友？”彩生不解地問道。

　　“因為顏武燎。我和武燎上警校后，陳偵一直追我。但我上學那會兒心里根本容不下陳偵。雖然武燎與我都沒向對方表白過，但兩個人自小長大養成的默契，旁人不懂，也沒法相提并論。可惜兩小無猜，終究敵不過命運的安排。畢業之后武燎去到陳偵負責的部門工作，但其實我知道，他最想做的是親手抓到犯人。他痛恨每一個犯人！”

　　“你是因為武燎的事業前程，才答應作陳偵女友嗎？”彩生問道。

　　“不，我沒有與武燎在一起，是出于更重要的考量。去年的這個時候，武燎對于工作有些排斥。因為他畫側寫見的都是目擊者，不直接接觸犯人。推理和破案是他高三以來的夢想。后來他的側寫畫像，有效排查到一起多年未破的重大刑事案件嫌疑人，他漸漸也接受了自己的新職業?！毖闱鹫f著，嘆了口氣。

　　雁丘繼續說道：“就在一切正步入正軌的時候，去年的八月一日，我們收到了武燎父親因公殉職的消息。那段時間武燎一度舉止怪異，不過我看他跟婆婆聊過兩次之后有所好轉，就放心些。我陪著他料理了叔叔的后事，隨之而來的是他向我表白。我遠在香港的父母，時常叮囑我，如果要戀愛需要先問過婆婆。而婆婆悄悄告訴我，武燎那時的種種怪異舉止，其實是素色法器選中他作掌事者的征兆。后來證實，武燎父親去世后，素色掌事者的法器確實選中了武燎。就這樣，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絕武燎，我沒有辦法直接面對他。我問婆婆，我是不是可以陳偵在一起。她沒有反對。于是，我轉而作了陳偵名義上的女友。”

　　“就因為你是艷色掌事者，而顏武燎是素色掌事者？”彩生忍不住插嘴道。

　　“小姐姐，我們顏族之所以肩負掌事者的使命，是因為我們的祖先曾經發過毒誓，顏氏一族世代維護世界和諧。我給你的《羊皮書》，每一個字你都要看清楚。一旦艷色與素色二位掌事者結合，帶來的將是全族乃至全世界的毀滅性災難。命運把掌事者的身份交給你我，就是看中你我有足夠的能力和品行掌控色彩平衡。你要記住這些，因為雖然你在這個世界法力有限，但你我作為天選之人，命運會怎樣降臨誰都說不準。我離開后，你就是這個世界的，唯一的，顏雁丘?！毖闱鹫f道。

　　彩生瞪大了眼睛：“顏雁丘？你是說要我替代你？不，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明明是我喔！若你為我犧牲掉本來屬于你的身份，我絕對絕對不能同意?！?p>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來到這個世界，你自己現在也不知道。但你既然出現在這里，一定有你非來不可的理由。就像當初武燎離開這個世界一樣。既然如此，你需要一個身份在這世上立足。你不記得你之前的世界怎樣，是因為你沒有關于平衡色彩的記憶。這個世界的飽和度越來越高，素色掌事者長期不能施展能力調節。我想，你之前那個世界，怕是色彩全無、輪廓難辨。既然這世界沒有素色掌事者，那我就有義務到對面世界去，開展艷色掌事者應盡的職責?！鳖佈闱痤D了頓，又說：“況且，讓你用我的身份，并不單是為你，我也有私心?！?p>　　“雁丘，講講你的私心，也跟我講講武燎為什么非離開不可。”彩生忍不住說。

　　“我會告訴你的，況且醫生也建議我傾訴。武燎走后，我一度心臟劇烈疼痛不止，那是一種現代醫學診斷不出的痛苦癥狀。換作之前，這樣的事我會告訴武燎，我們一起找出癥結所在。他走后，我只能一人面對。疼痛愈演愈烈，我看了醫生，查了很多資料。后來我才明白，那是一種失戀特有的癥狀?！毖闱鸬刮豢跊鰵?，似乎回想起什么。

　　這天注定是雁丘從小到大，說話量最多的一天。雁丘繼續說道：“這些事情不要告訴婆婆。今天她見到你，估計又想起了武燎的離開。我知道她其實很自責當初同意我和陳偵的事。在她答應我和陳偵在一起前，婆婆把武燎和我叫到書房，拿出蒲扇，確定了武燎就是素色掌事者?！?p>　　“你那時候已經看過《羊皮書》了么？”彩生好奇地問。

　　“是的，我爸媽說我五歲那年就已經被選為艷色掌事者了。具體是怎么被選定的我不記得。但自我記事起，我就掌控著艷色法力。我熟讀《羊皮書》，知道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使命便是維護世界的色彩平衡。和這個使命比起來，一切都要讓步?！毖闱鹜Ａ送＃坪跤衷诨貞浭裁?。

　　片刻，雁丘繼續說道：“十二歲那年，父母去香港照顧生意，把我托付給了婆婆和武燎的父母。那時候武燎的母親還在，她每天接送我們上學，送我們倆去素描班。武燎的父母都是警察，我們很喜歡聽叔叔阿姨聊警局里的事……”

　　她看了看彩生，又似乎在組織語言，然后說：“要說我跟武燎的曾經，話就多了。我想要去平行世界，也是希望可以忘記那些曾經。這就是我的私心?！?p>　　“武燎去年離開這個世界，也是同樣的原因吧。”彩生嘆了口氣說。

　　“也許吧，他的離開更像是一場意外。自從我做了陳偵的女朋友，陳偵隔三差五帶著禮物來看婆婆。婆婆看陳偵是軍人的兒子，就做飯多添一份碗筷，也沒當一回事。陳偵很會討婆婆歡心，不管婆婆做什么吃的，他都是最后一個下桌的，一點剩菜不留，即便是喝冰水也會把冰吃掉。婆婆自然也歡迎他來。后來有一天武燎回來得早，他本來打算去婆婆那吃飯，正好我和陳偵也在。武燎就不吃了。打那以后他對我和婆婆說話的態度總是很冷淡。那天，婆婆想讓他多了解了解素色掌事者的身份，于是我把《羊皮書》拿給他看。我估么著他應該看得差不多，就告訴他，我五歲就是艷色掌事者，告訴他有什么問題可以問我。沒想到我這一問，竟送走了武燎?！?p>　　彩生看著雁丘眼中深深的愧疚，說道：“他問你什么問題了嗎？”

　　“他抬眼看著我說：我覺得自己到平行世界去才能解脫，你同意嗎？”雁丘說著，聲音哽咽起來。

　　“然后你同意了。”彩生嘆口氣，繼續說道：“這不怪你。但是雁丘你要知道，即便你去到平行世界，你和武燎依舊不能在一起。不僅如此，恐怕你們，還是會被彼此吸引……”

　　“小姐姐，你有過心痛的感覺嗎？就是那種不管睡覺、工作，或做極限運動，都無法轉移注意的疼痛。也許你有過，但你現在不曉得?！毖闱疠p聲說著：“無所謂之后怎樣，我只想忘掉，就像武燎當初那樣?！?p>　　雁丘擦了擦眼角，抬起頭來微笑看著彩生說：“你在這里的未來，盡可以按照你想要的樣子去過活。這是你自己做過的選擇。而我，要去過屬于我的生活。彩生你想想，這是皆大歡喜的結果。只是以后，我父母和太婆，就有勞你照顧了?！?p>　　彩生想說點什么，卻沒有說出口。事已至此，彩生知道雁丘是非走不可了。

　　“你執意要走，我怎么跟婆婆交代？”彩生想了想又說：“畢竟她從小把你帶大，我怎么可能讓她相信我就是你了?！?p>　　“我走之前，會用掌事者的法力把自己的資料換成你的模樣，人們關于我的記憶會自動變成那就是你，即便對于婆婆和我的親生父母也是如此。書架上我媽的日記本，能幫你找到一些關于我的點滴。若真有你沒法圓場的時候，你就說是今早的車禍，讓你喪失了一部分記憶。”雁丘似乎已經將整件事考慮全了一遍。

　　她說著拿出一張醫院的診斷報告遞給彩生。彩生不知道雁丘怎么操作的，報告上面寫著“連續性失憶癥”。

　　臥室外傳來敲門聲。彩生看了看表，這時候剛好一點鐘。

　　外屋房門是開著的，但來人沒有直接進來，而是在敲門后禮貌地詢問著：“雁丘，你在么？”

　　沒等雁丘答話，對面房的門開了。婆婆的聲音在樓道間回蕩：“是陳偵啊，你直接進去坐就是了，我給你倒杯冰水。”

　　外屋傳來腳步聲，聽來陳偵是走進來坐在了客廳沙發上。

　　沒多大一會兒，婆婆端著冰水來了。她和陳偵就在客廳聊天。

　　“婆婆知道你關心雁丘，看你出這一頭汗。早前那會兒我看見她了，沒大事，就是不愿意讓人見喔。姑娘家嘛。你就放心吧?！逼牌旁谏嘲l邊說著：“有段時間沒見你了，挺忙吧？”

　　“什么都瞞不過婆婆，想來您已經在電視上看到那起失蹤案了。刑偵科的同事把整棟樓的居民全叫到了我們單位來作側寫，您也知道側寫部門就我跟李志剛兩個人。這次出來還是午休抽空，一點半我還得趕回去?！?p>　　“你看看眼下這世道，濃墨重彩，人們的心思是越來越多了。你和雁丘天天忙忙碌碌，你能抽空過來，也難得你這份心。”婆婆說著，朝臥室喊：“雁丘，你要是實在出不來，你至少應人陳偵一聲。你這孩子有點禮貌，快點喔?！?p>　　雁丘對彩生使了個眼色，在紙上寫了一句話示意讀出來：“我沒事，休息下就好。下周我就去上班?！?p>　　彩生不解地讀完。陳偵答話了：“你沒事就好，要不要給你買點消炎藥，聽你聲音都變了。”

　　“不用，藥我在醫院拿過了。”彩生又讀著。

　　“志剛家的飲品店，最近新出了一種叫羅漢……羅漢奶茶的東西。我今早出去買菜的時候，就聽志剛他媽媽正在那說呢?！逼牌判跣踹哆兜卣f著：“那羅漢奶茶里邊的珍珠，哎呀泡茶喝真是糟蹋珍珠了……她說，她家的珍珠是用羅漢果泡過的，專門對嗓子好。”

　　“聽志剛說他家店上新了，我也還沒喝過。他家店離這不遠，我去給你們買一杯嘗嘗?！标悅山乐卣f著，起身走出門去了。

　　“哎呀……這孩子，剛坐五分鐘就走?！鳖伷牌耪f這也跟著走了，然后在樓道里絮叨著：“陳偵吶，我不喝那洋玩意。你呀，有空多來家里吃飯。我跟你一起下樓，我去老孫太太家幫她織毛衣去?！?p>　　陳偵走了，婆婆帶上了門。房中只剩雁丘和彩生兩個人。

　　“小姐姐，飲品店就在小區門口，陳偵來回大概十分鐘。如果是現做的，可能再加五分鐘。最好我們十分鐘之內把事情做完?！毖闱饑烂C地說著。

　　“做完什么事情？”彩生腦子里滿是疑問，她問完又問道：“還有，雁丘，你為什么讓我替你說話？”

　　“小姐姐，以后你就是顏雁丘。咱們需要讓警局里有人知道顏雁丘的聲音變了，這人第一個就該是陳偵，畢竟他是顏雁丘的男朋友?！毖闱鹫f著，走出臥室，將書架上擺的一個正面朝下的相框立起來。

　　“這是畢業時候的武燎，旁邊是我。以后，這張照片就是你和武燎的合影。”雁丘說完，盯著那張雙人照看。

　　照片里的雁丘突然發生變化，從發型到樣貌，整個人換成了彩生的模樣。

　　“雁丘，你是怎么做到的……”彩生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很簡單，等你用熟艷色法器就會發現，這世間但凡眼睛能看到的物件，只要改變顏色，分分鐘變成另外一個樣。你現在看到的，只是這張照片里，我成了你。事實上，這個時空內所有關于我的影像，包括記憶，現在都成了你的模樣。待會兒陳偵回來，他會直接把你當成顏雁丘?！毖闱鹜Ｗ?，似乎突然想到什么。

　　雁丘拿出手機，打開手機相冊，遞給彩生說：“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p>　　彩生發現這個手機相冊里，有各種陌生的場景。照片中的身高樣貌卻是彩生的模樣。很詭異的感覺充斥著彩生周身。她將手機放在茶幾上，一時不敢再看。

　　雁丘找出一個硬質玻璃飯盒，她拿出一個拇指粗高的瓶子，將瓶中的無色透明液體倒進飯盒淺淺的一層。

　　雁丘握著彩生的手腕，讓彩生雙手在液體中浸泡了幾分鐘。

　　雁丘用類似橡皮泥的材料，將她自己的手掌紋印了上去。然后將材料，印在了彩生還殘留著硫化物CV-376液體未干的手上。

　　然后雁丘用小刀，在自己左手手背連接手腕處，深劃了兩道平行的“對號”形狀的傷口。她用手蘸取軟水，涂滿下面一道“對號”。然后用紙巾擦干凈刀和傷口，將沾血的紙巾扔到玻璃盒里。

　　最后，雁丘拿來火柴，將那塊帶有掌印的材料放進玻璃盒，連同硫化物CV-376一起燃燒殆盡。

　　“這樣，你就可以早晚打卡了。別小看這瓶藥水，這是軟水，是咱們顏家流傳千年的神藥。軟水可以使顏族人的皮膚平滑細軟，是美容佳品。同樣的道理，你現在掌紋已經被軟水化掉了。如今這么一印，我手掌的凹凸就成了你手掌的紋路?！?p>　　彩生看著自己的新掌紋，又看看雁丘流血的“對號”。不解地問道：“既然軟水軟化和愈合的作用見效這么快，你為什么不給你手上另外一道傷口上藥？”

　　雁丘并未作答，她示意彩生走出房門，關上彩生剛換的那扇五顏六色的門。又說：“那藥水你回頭一定收起來，它對顏族以外的人有強腐蝕性，可是會死人的。”

　　兩人進到中戶，雁丘打開臥室門，問道：“我猜，你醒來的時候就在這里?！?p>　　“我猜也是的?！辈噬驹诜块T口，遲疑著不敢邁步向前。

　　她怕離雁丘再近一點，眼淚就掉下來了。

　　“那么，我走咯，顏雁丘。”雁丘微笑著對彩生擺擺手，關上了臥室門。

　　“再見了，雁丘小姐姐?！辈噬f著。

　　樓道里傳來陳偵的聲音。彩生看了一眼客廳的表，正如雁丘掐算的一點十五分。

　　“問題不大，志剛。只要有一杯是羅漢果泡過的就行了。主要是你嫂子今早車禍受了傷，我擔心她嗓子……你就直接上來到……”陳偵這時候看彩生站在中間一戶門口，愣了一下說：“志剛，你到時候直接送到三樓武燎家就行。我和你嫂子都在這呢。啊受累啊?！?p>　　彩生轉眼看向雁丘的方向，臥室門已經關上了。彩生知道，往后的事，只能靠自己應變。

　　彩生一時不知所措，轉過身看向陳偵。

　　“雁丘還是那么漂亮，”陳偵左端詳右端詳說道：“根本看不出臉上有傷。”

　　他說著，走進客廳看了一圈：“這房子好久沒人住，都有浮灰了?！?p>　　彩生見陳偵沒往臥室方向看，也就沒有阻攔。陳偵的視線落在了陽臺的畫架上：“正好這有筆紙，我給你畫一幅速寫，讓你看看你自己有多美?！?p>　　陳偵說著，削了削畫架上的鉛筆，在那張空白的畫紙上刷刷動起筆來。彩生跟在他身后，見他用手作擦紙，將線條有序地擦成光影的明暗。

　　畫架上漸漸現出一個美麗女人的模樣，彩生覺得只有那么三分像自己吧，那凌厲的眉眼看來更多是顏雁丘的模樣。

　　看來人的眼睛確是能騙到自己。但心不會。

　　陳偵心中最美麗可愛的女孩模樣，透過他的手，現在畫紙上。

　　這時候門口傳來一聲：“陳頭兒！”

　　一個二十出頭穿警服的男人出現在門口。門邊的時鐘顯示一點二十分。

　　“志剛來了，快把你家的羅漢奶茶拿給你嫂子?！标悅蛇€在擦著他的光影。

　　“嫂子，你嘗嘗，這是我家店里新出的口味。最近大家都說，眼睛疲勞、精神緊張、容易上火。這羅漢果做的奶茶不到中午都訂出去了。陳頭兒中午來我家店里，我讓我媽一杯里多勻出一個羅漢珍珠，才多做出這么一杯來。就是委屈陳頭兒了，我給他帶了一杯低糖的珍珠奶茶。這茶和奶也都用的都是最好的，趁溫著喝才品得出味道?！崩钪緞傉f著，把兩杯奶茶遞給彩生。

　　確實溫度正好。彩生把兩杯放在窗臺上，插管。

　　沒想到奶茶的蓋子還挺結實，彩生一下只插開一個小口。奶茶灑了一些出來。彩生忙用紙擦了，然后捏住吸管底部，把吸管塞進奶茶杯。這杯是陳偵的。

　　李志剛可能是看不下去了，他直接將另一杯插好吸管遞給彩生：“嫂子，插吸管你得往上拿拿，才能使得上勁。這杯是你的?！?p>　　手殘又不是病，彩生理所應當地接過羅漢奶茶嘗了一口，味道還不錯。

　　陳偵這時候也咬住吸管，一邊畫畫一邊吸了一下。

　　突然他瞪大雙眼，口吐白沫。隨即陳偵抽搐兩下，倒在椅背上，不動了。

　　“誒！陳頭兒！”李志剛嚇壞了，他探了陳偵的鼻息，又試了試脈，顫抖著說：“陳頭兒……該不會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