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午時四殿下便要出京了。他一早去與蘇妃道別,卻被告之蘇妃去了采妃宮中。這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四殿下知道,這趟回來,皇上定然是派人暗中留意了他與蘇妃,侯總管未嘗不是因為這點才撞見了月如與他。侯總官許是因為溪柳鎮的事情,賣了個人情給他,但其實他們心中都知道,蘇妃身邊平白消失了一名宮女,即便皇上沒抓到什么,還是難免會起疑。
“喲,妹妹來啦,這可是稀客。”采妃見到蘇妃朱唇帶笑迎了上去,眉目間卻不無戒備和冷淡。
“怎么,只許姐姐去妹妹宮里坐,卻不許妹妹來?”蘇妃輕咳了一下,柔弱地說道。
蘇妃平日里不爭不搶,此時又這般柔弱無骨的樣子,讓采妃卸去了大半防范和排斥之心,“這話怎么講,妹妹多來吧,我這兒如今也是冷清了,巴不得妹妹來。”
“怎么,瑞王近來沒來看姐姐?”蘇妃試探著問。
采妃上下打量了一下蘇妃,“妹妹總是這么直爽,妹妹這種情況下不該說皇上近來公務繁忙之類的話來搪塞嗎,怎么上來就提瑞王?”
蘇妃確實沒興致與她在這里賣機鋒,她甚至知曉此時跟在自己身邊的侍女已經得了皇上旨意在監視她。“確實,怪我一路想著瑞王的事情,竟忽略了皇上。”蘇妃笑道。
“妹妹怎么會想著瑞王的事情?要想不也該是四殿下或皇上去想?我們女人家可莫要干政。”采妃望著蘇妃,很好奇她想說什么。
“并非政事,只是想到瑞王雖有王妃,卻遲遲未納娶側妃、妾室,不知是王妃兇悍所致,還是別有隱情。姐姐為人母,也當多關懷下兒子。”
采妃見蘇妃不緊不慢說出這幾句話,不知瑞王是在宮中招惹了什么不該招惹的女子,卻又不愿直接問出來,給了蘇妃拿喬的機會,只擺弄著自己的琺瑯護甲,淡淡地“喔?”了一聲。
“看來姐姐并不關心此事,也是,瑞王心系天下,姐姐也心懷闊達之人,此等小事上豈會傷神。妹妹莽撞了。”蘇妃說著,站起身來,福了一福便要告辭。
采妃面色不善地站起身來,“妹妹有話但說無妨。”
“姐姐可知妹妹為何收留熙貴人宮中的月如?”
蘇妃這么一問,采妃頓覺事情不簡單,誰不知道蘇妃宮中失蹤了個新提拔到身邊的丫頭。“可是失蹤了的那位?”
“不錯。”
“這和瑞王有什么關系,莫不是那么一個低賤的小蹄子被吾子拐跑了不成。只需一句話,堂堂正正要她命都足夠了,更別說向皇上要了她做填房丫頭。怎么,蘇妃你自認為自己金貴,連帶著侍女都要登天作仙女了不成?”采妃十分不客氣地說道。瑞王已經有段日子沒來看她,似是要刻意冷落了她這個母親,現在又聽到關于他的亂七八糟的事情,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我這里的丫頭尊貴的瑞王殿下哪里看得上,他看上的啊,”說到這兒,蘇妃故意頓了一下,見采妃煩怒的樣子,笑了笑,“是跟了熙貴人一同入宮的侍女香秀,那可是熙貴人的陪嫁丫頭,地位可想而知。熙貴人自然更不能與姐姐您相提并論,可你們之間的不和可是擺在明面兒上的。瑞王素來賢孝,這等事自然不敢讓姐姐您知道,只能偷偷摸摸。被我撞見過,我只當沒看見。也被月如撞見過,那丫頭就沒那么幸運了,差點兒被香秀折磨死。現在月如跟了我,怕還是遭了不測,自古宮中失蹤之人能有幾人還?香秀對瑞王癡情至此,姐姐您不為他們考慮考慮?”
“看來妹妹這清心寡欲的滋味不好受吧,不然怎么想著編排到我們這兒了,四殿下又要出宮,少了兒子的陪伴,你這可真是閑得沒事做了。”這樣的事情采妃怎么會輕易承認,然而心中卻也已有了五分相信,一來瑞王卻是有段時日沒來看望她這位母妃了,若說他悄悄有了新歡,一時忘了娘,這倒也有可能。二來,雖然宮中這么多年采妃看不慣皇上對蘇妃的寵甚于她,但也不得不承認,蘇妃并不是輕易無事生非的主。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姐姐你要相信,既然能被我與月如撞見,難保不會被別人。妹妹當時保下月如也是為姐姐著想,狗急尚知跳墻,何況人。妹妹將她帶在身邊,好生帶著,自然也就能讓她守住秘密。誰知香秀還是不放心,如此狠毒的女子,姐姐你也要心中有數。”蘇妃說罷,不再理會采妃的反應,轉身便離開了。若是沒猜錯,采妃定會很快宣瑞王入宮,母子倆會如何說這件事便不是蘇妃要關心的了。她已經可以告訴瑞王,將算盤打到椒香閣和四殿下這邊來,最好掂量掂量。也可以告訴皇上的眼線,月如這件事是怎樣一件事。宮中最不怕找的就是人證,這事并非完全子虛烏有,瑞王會香秀是真,利益足夠大,何苦沒人證。不管這背后有怎樣的事情,水已經被攪渾,火一時就不會燒過來。
蘇妃走出采妃的宮中,有一名椒香閣的侍女遙遙跑來,受蘇妃吩咐,給蘇妃送來一塊栗子糖。走心走智太累,需要給自己加塊糖,那位侍女同時告訴蘇妃:“四殿下來過給娘娘辭行,見娘娘不在就先走了。”蘇妃的手像冷了一般,插進一側袖口,那里有一張四殿下歸來當日,看望她,攙扶她時塞到她手中的一張字條:母妃留心身側。該將這字條毀了,蘇妃想著,不知為什么,她隱隱感覺四殿下已經知道些什么。